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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井学长,前天晚上你为什么提议要喝啤酒?是因为你企图支开我,叫我出去买酒,好让你能独自留在房子里吧?你早就知道我是不喝酒的。你故意叫我去买酒,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在我家里找东西,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那栋房子里有什么让你放不下心的东西。村井学长当晚在暗房里带走的,是相片的底片吧?你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支开,然后在房子里四处翻找,结果你发现二楼角落有一间暗房,很不巧的,标示着日期、被归类得井然有序的底片就放在里面。你立刻就找到了你要的那一天的底片。”
“有任何目击证人吗?”
“有啊。我不在的时候,当村井学长在暗房里找你要的东西时,雪村小姐就站在你后面。当时你以为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事实上还有另一个人在。她一定也猜不透你的目的吧?不过,在看到你找到的底片的日期时,她就恍然大悟了。于是她找出了拍摄那些相片的隔天的报纸。这就是昨天她特地找出来的报纸。”
我掏出旧报纸,上头有眼前这片辽阔的池塘在前一天中午发现一具大学生浮尸的报导。死者就是村井的朋友。
“这件案子以死者酒醉后跌落池塘溺毙的结论结案。但事实上是村井学长灌了他酒,再把他推落池塘里的。你曾在案发的前一晚和他发生过争吵,因此促成了你犯案的动机,对不对?”
他的视线让我产生一股几乎要窒息的感觉。我不由得诅咒起命运为什么要逼我对唯一的朋友讲这些话。保护我心灵的粘膜俨然正被无情地撕裂。
“你有什么证据?”
我拿出雪村拍摄的相片。我将留在暗房里的底片、和之前我来查看房子时带走的相片做过一番拼凑比对,推测出遭窃的底片洗出来的会是哪些相片,并把它们带了过来。
那是一些拍摄池塘的相片,早晨的阳光美得教人心醉,池塘边停着一辆造型可爱的车子,很明显的,雪村当时以那辆车位焦点按下了快门。
“你从暗房里带走的那些底片,她已经洗成相片了。相片上清清楚楚地拍下了村井学长的车,连车号都看得一清二楚。从太阳的方位来看,时间是在早上。雪村偶然地拍下了警方所推断的酒醉学生落水的时间前后停在该处的车子。你知道自己被人拍到了,怕她发现相片的线索而将之公诸于世。你朋友曾看到你和死者争吵,若问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朋友溺水也不出手相助,相信你也会答不出话来。于是你便设法想抢走这些车子的相片。”
他不发一语地看着我。
“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许是我想太多,但是请听我说。村井学长,你当天早上跟踪了拍下相片的她,知道了她的住处,几天后便上门找她。你在玄关亮出刀子威胁她,原本只是想把底片抢走,但她不从,因此你就杀了她。或许你戴了太阳眼镜或什么的来掩饰自己的容貌,所以直到你在暗房里翻箱倒柜为止,她都没发现你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气氛教人难受到了极点。我在不知不觉间冒出了满身大汗。
“杀害她之后你就逃之夭夭了。由于没有目击者,你并没有被绳之以法。或许你很在意留在那栋房子里的底片,但是当你断定警方没有注意到底片,而推断是强盗所犯下的罪行时,你松了一口气。能举发自己和朋友的死有关的人应该已经不存在了,你也没必要再强行取走那些底片,而且因为警方偶尔还会到房子周遭巡逻,你也没办法嚣张地闯进屋内拿走底片。就在这时候,我搬进了那栋房子,一开始你可能纯粹基于好玩而接近我。但是你应该想过,要是能够进入我的房子,在里头四处活动的话,就可以找到底片了吧?底片所代表的意义被发现的可能性或许很低,但是你终究无法抗拒完全抹杀自己犯行的蛛丝马迹的诱惑。”
我觉得口干舌燥。
“我不知道村井学长对那个死去的朋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至少在车上听你提到这件事时,你看起来确实是很悲伤。我想,要是你觉得后悔的话,那我劝你去自首,所以今天才会跟你说这些话。”
“别再说了,是你想太多了……”
他嚷嚷着,并作势要站起来。
这时小猫的叫声从我膝盖上的包包里传来。
“村井学长,你还记得那晚曾和我一起四处找猫吧?我曾问过你——“我领养了前任房客留下来的猫,它是一只白色的猫,你有没有看到?”当时你是这么回答的——“倒是还没有看到白色的小猫”。”
“那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也没有马上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因为我养的猫虽然已经长得很大了,但是在我心里,我还是叫它“小猫”。可是,那时候我只是说我的“猫”,没有说“小猫”,可是你却用“小猫”来形容那只不见了的猫。这是为什么?要是最近你确实在某个地方看过我的猫的话,你就不应该会说成“小猫”,然而你却说“小猫”。因为你曾经在猫还小的时候看过它一次,那是三月十五号的事。因为当你刺杀雪村小姐时,那只猫就在她身旁;因为你牢牢记着当时小猫的模样,所以才会不知不觉用“小猫”来形容它。”
村井以悲哀的眼神看着我,彷佛企图甩掉心中的不愉快似的直摇头。
“就算相片上的车子是我的车,也没有证据显示是我在朋友死亡那一天拍的。那些相片上没有日期。就算底片上有日期,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当天拍摄的,记录的日期可能是错误的。难道你真的相信幽灵或鬼魂那类东西吗?”
猫的叫声伴随着微弱的铃铛声,再度从包包里传来。
“幸好猫已经找到了。”
我打开包包,递到他眼前,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包包里头空无一物,乍看之下似乎什么都没有。我把手伸进包里,手心上可以感受到一团小小的体温。
那不是一种触感,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小热气。
看似空无一物的包包里传来小猫的叫声和铃铛声,里头没有任何能发声的东西。
“哪,出来吧。”
我说完,无形的小猫便摇着铃铛从包包里跳了出来。它走到长椅旁边四处走动,彷佛要一扫先前行动受限的郁闷。这一切是看不到的,只能靠叫声和铃铛声察觉这只无形小猫的位置。
听到小猫的叫声在脚边四处奔窜,村井又坐了下来。他深深地低垂着头,以双手捣着脸。
昨天隔壁太太把死去的小猫抱在胸前到我家来,坦承自己刹车失灵的脚踏车没来得及闪避突然跳到马路上的猫。
我和雪村都很伤心,但这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雪村那件小猫钟爱的旧衣原本被我折好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但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那件旧衣服竟然像被小猫衔着嬉戏过后般的摊了开来。我立刻就发现到,猫叫声和看不到的铃铛声从旧衣旁边传来。小猫回来了,虽然也和雪村一样,看不到身影……
5
村井已经一个礼拜没来上课了。
早上一直睡不醒,当我注意到原来是因为窗帘没被拉开时,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悲伤的预感。
我掀开棉被,在家中四处走动,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在一片静寂的家中,只听到冰箱的马达低沈的运转声。
突然响起小猫的叫声。它就像失去父母的孩子似地,一边发出困惑和不安的叫声一边在家中四处游晃。我听着小猫悲哀的叫声,知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小猫是看不到雪村才四处找人的吧?对小猫而言,今天它才是真正和主人分开了。
我坐到椅子上。那是雪村半夜听收音机时录下的录音带。我坐着,静静地思念着她。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总会来临。我原本也预想得到,届时我一定会有强烈的失落感。
我明白,一切只是恢复原状而已。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按照当初预定的计划,关上窗户,躲在如盒子一般的房间里了。
这么一来,就不会再碰到如此悲哀的事了。
就因为和外界扯上关系,才会这么痛苦。只要不跟任何人见面,就不会有羡慕、嫉妒或愤怒等情绪了吧。若是我一开始就没跟任何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也不至于因分离落得这么痛苦。
她被杀害了。死后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过日子的啊?她曾经为自己的遭遇感到绝望而哭泣吗?一想到这件事,我的心就几乎要碎了。
我总是在想,如果能把自己剩余的寿命分一点给她就好了。如果她能因此复活,我就算死也在所不惜。只要能看到她跟小猫过着快乐的日子,我就别无所求了。
我活着到底有什么价值呢?为什么死的是她,而不是我?
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我才发现桌上放着一封没见过的信封。我一跃而起,一把抓起这只信封,那是一个有着简单图案的绿色信封,她的字迹在收信人的字段上写着我的名字。寄信人是雪村崎。
我用颤抖的手拆开了信封,里头是一张相片和信纸。
相片上是我跟小猫。我跟小猫一起躺着,带着非常幸福的表情沈睡。那张脸大概比我有生以来所看过的自己的任何表情都要来得安详。这在镜子里是看不到的,而是透过她的眼睛、以特别的窗口拍下来的相片。
我开始读起信纸。
“对不起,我擅自拍下了你的睡脸。因为你睡着的表情那么可爱,所以我便忍不住把它拍了下来。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规矩正经地写着信。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觉得我们的心灵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可以互相沟通,根本用不着写信。回头想想,我们两人一猫竟然就这么相依为命地过了一些日子。
可是我也该离开了。我很想永远待在你和小猫身边,可是我做不到,对不起。
我相信你一定没注意到我有多么感谢你吧?我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