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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纸刀-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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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瘦老头驾着马车,从容下船,驱车扬长而去。

  就在镖师们争先恐后,熙攘着上船的时候,河边菜棚内,缓步的走出一名少年书生。

  这书生大约只有二十岁出头,穿一件宝蓝色的儒衫,举止虽很斯文,眉宇间却透露出精干之色。

  他好像已在茶棚内坐了很久,又像是专为等候这辆马车而来,但马车由棚前驶过,他却没有现身招呼。

  直到车已去远,他才施施然踱出茶棚,低着头,仿佛在地上寻觅什么失落的东西。

  突然,他眼中一亮,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晶莹透明的琉璃碎片。

  那琉璃片只有指甲般大小,看来虽然光亮剔透,却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但书生却如获至宝,紧紧握在手里,脸上且浮现出欣喜的笑容,目注马车远去的影子,哺哺自语道:“果然不出所料!”

  随即迈开大步,循着车迹遍了下去。

  马车转入一条往北的岔道,忽然加快了速度。

  行约十余里,突又折而向酉,再行数里,又转向西北方,一路经过的。都是偏僻小路。

  近午时分,抵达一处三岔路口——左首是条泥泞小路,通往河边;右首的车道,笔直向北。

  路旁有座茅草亭子,亭内设着茶桶,桶上漆着“奉茶”字样。

  那瘦老头勒住马车,一跃而下,自去亭内取条连饮了四碗,长吁道:“痛快!痛快!”

  没多一会,后面吹吹打打,来了一队送葬的行列,几名力夫抬着一口高大的黑漆棺材,大声步喝道:“喂!借光,车子别停在路口上好么!”

  瘦老头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他妈的,路上碰见死人,霉气!”

  一面骂着,一面爬上车辅,车头向左一转,竟向泥泞小路驶去。

  就在马车驶动的刹那,车内那只大木箱却已卸落在地上,同时,蓬市掀处,那少妇也抱着孩子下了车,身上已换了一套孝服。

  后面送葬的行列也在茅亭外歇下来,几名为夫一齐卸肩,恰巧将棺材停放在箱子上。

  一名道士,身穿法衣,手持桃木剑,口里念念有词地走到棺材旁边,表面在作法念咒,实则低声问道:“九妹,得手了么?”

  孝服少妇掩面假哭,也悄声回答道:“就是那口木箱子,一切很顺利,都在三哥妙计之中。”

  道士笑道:“好极了,这次总算让柳元栽了个大跟头。听说苗飞虎已在黄河西岸布置了高手,正等着镖车过河哩。”

  少妇道:“大哥在哪儿时’‘’”

  道上低声道:“已经回谷去了,咱们也早些上路,休教大哥久等。”于是,向空划了一阵符,催促道:“起灵啦!”

  吹鼓手又奏起哀乐,力夫们又抬起棺材——带着那只大木箱,向北而去。

  又行五里,前面一带松林葱郁,林后便是坟场。

  送葬的行列穿林而入,林子里早有一辆豪华的双套马车在等候着。

  驾车的人,正是百变书生罗水湘。

  双方在林中会合,那道上立即吩咐打开棺材。

  棺内除了那口大木箱外,还有一副长条形的木板,足有五尺多长,板上密密地扎着十余柄鹅毛羽扇。

  那少妇勿匆脱下孝衣,更换上一身大红吉服,押着那大木箱上了马车,道上则将那扎着羽扇的木板横挂在马车后架上。

  驾车的罗永湘拱手道:“大哥在谷中等候消息,并且设下庆功宴,香弟兄们接风洗尘,小弟这就先回谷去,预报佳音。”

  道上点点头道:“你和九妹先走,我在此等候老四老七,随后就到了。”

  罗永湘又道:“四弟那辆马车,曾在渡口露过相,必须毁去,以免被人追踪,七弟跟随镖车过河,恐怕要入夜后才能脱身,接应船只都已经安排妥当,二哥务必请注意不要泄露形迹。”

  道上微笑道:“我知道,最迟午夜,咱们准定平平安安回来就是了。”

  罗永湘抱拳告辞,驱车出林而去。

  马车驶动后,才知道那羽扇木板的妙用,木板上的鹅毛羽扇,一路擦着地面拖过,竟将车轮和蹄印痕迹,全都抹去了。

  然而,他们却再也想不到,马车驰过,道路上的每隔数丈,便多了一小块琉璃碎片。

  琉璃碎片体积虽然很小,在有心人眼中,却无异一盏耀眼的指路明灯。

  路上多了一粒琉璃碎片,谁也不会注意,当然更不会有人去揣测那些碎片由何而来。

  行行复行行。天将傍晚,马车驶到一条小河边。

  河上有座桥,足可通过一辆马车。但罗永湘却一带组绳,将车驶入河水中。

  敢情这条河的河水并不深,河床又是坚硬的石板,马车竟涉水而行,循着小河向上游驶去。

  小河两岸翠竹环拥,花树成林,车辆在河中驶过,宛如行经林荫道上,令人心旷神恰,油然而生出尘之感。

  河水尽头,是一座幽静的峡谷,小河由两山挟峙下婉蜒流出来,河道也就是出入山谷的唯一通路。

  马车溯水而上,经过谷口峭壁时,隐约可见石壁上髅着七个龙飞凤舞的行书大字——

  “桃花源头是儿家”。

  车厢内的小孩,不知为什么忽然啼哭起来。

  那少妇推开了车窗,将孩子捧到窗前,一面轻轻拍着,一面哄道:“毛头别哭,你瞧,咱们已经回家了。”

  罗永湘笑道:“这孩子鼻子真灵,他正是知道快回家了,嗅到他娘的奶香才哭的呢!”

  正说着,峭壁顶上已响起雄浑的号角声。

  马车穿过谷口,两岸早已亮起无数灯笼火把,刹时间,欢呼雷动,鼓乐齐鸣。

  掌灯的都是壮男健妇,那些吹奏乐器的,却全是肢体畸形残缺的儿童,最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只有六七岁。

  另外还有大批幼童,由几名年轻妇女照拂着,都在岸旁列队欢迎,一双双小手,拍得震天响。

  这盛大的欢迎场面,既热闹,又感人,更特别的是,欢迎队伍全由小孩子组成,为数足有五六百名之多。

  罗永湘慌忙驱车登岸,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红衣少妇也抱着孩子含笑下了车。

  欢迎队伍中奔出来两名彩衣女童,双双为罗永湘两人各套上一只大花环。

  罗永湘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回顾红衣少妇道:“九妹,这是怎么一回事?把咱们都当成英雄了?”

  其中一名女童抢着道:“好伯伯说的,各位伯伯叔叔姑姑很辛苦,为了养活我们,才去冒险拼命,从今以后,我们就不愁没有好衣服穿,没有好东西吃了……”

  罗水湘俯身抱起那女童,道:“好衣服和好东西,都是好伯伯送给你们的,你们应该谢谢好伯伯才对。”

  女童道:“谢谢好伯伯,也谢谢各位伯伯叔叔和姑姑。”

  红衣少妇笑道:“瞧这张小嘴,有多甜!”

  罗永湘也不禁仰面而笑,道:“看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大哥一番心血,总算有了收获。”

  红衣少妇接口道:“他却总把功劳往咱们头上……”

  忽闻一声畅笑,道:“谁说的?你们瞧瞧,我头上不是也顶着几个吗?”

  随着笑语声,一条魁梧大汉缓步走了过来。

  这大汉年约四旬开外,生得满腮虹髯,浓眉环目,相貌十分威猛慑人。

  他身躯本已高大魁梧,这时双手各抱着两个小孩,肩头上更骑着一个,看来越发高大,犹如一座小山。

  在他威猛的脸上,却荡漾着慈祥和蔼的笑容,笑时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又显得有几分稚气未脱,平易可亲。否则,孩子们也不敢爬到他头上了。

  罗永湘和红衣少妇连忙欠身施礼,道:“大哥好!”

  魁梧大汉点头笑道:“好!好!好!你们辛苦了。”

  原来这魁梧虬髯大汉,就是名闻天下的侠盗——“纸刀”霍宇寰。

  人们只知道旋风十八骑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却很少有人知道,霍宇寰在这座隐蔽的山谷中,收养着数百名伤残弃婴和失令父母的孤儿。

  霍宇寰三岁丧父,九岁失母,本身就是一个可怜的孤儿,如果说他在世上还有亲人,就只有那位在十八骑中排行第九的红衣少妇了。

  红衣少妇名叫铁莲姑,是霍宇寰亡母铁氏的确亲侄女儿,铁家三代寡居,莲姑也没有例外,出嫁不到一年,便死了丈夫,从此备受公婆虐待,几次自杀未成,才被霍宇寰救了出来,成了旋风十八骑中唯一的女性。

  三人略作寒喧,从马车上抬出那只大木箱。

  罗永湘含笑道:“托大哥虎成,幸不辱命,已将镖货顺利截获,大哥可要开箱过目吗?”

  霍宇寰摇摇头,道:“叫他们先抬到思亲堂去,愚兄已备好庆功宴,等各位兄弟平安回谷以后,再当众开箱不迟。”

  罗永湘道:“大哥做事,总是考虑这么周到。”

  霍宇寰微笑道:“镖货是兄弟们辛苦得来的,理当由大伙儿共同启视,何况这次又是一笔大买卖,箱中的奇珍古玩,只伯咱们这辈子也没有看见过,更该让大家同开眼界才对。”

  铁莲姑长吁一声,道:“我倒不想看什么奇珍古玩,只想赶快泡进热水里,痛痛快快洗个澡。”

  霍宇寰道:“热水早就替你烧好了,你自去洗澡,我和三弟先聊聊。”

  铁莲姑喜道:“大哥真好,我这就去啦!”挥挥手,转身而去。

  霍宇寰轻轻放下五个顽皮的小孩,和罗永湘并肩走向一栋石屋,边行边谈,询问在黄河中流换箱劫镖的经过。””

  罗永湘将详情说了一遍,接着道:“一切布置进行,可说都十分完满顺利,现在唯一使人耽心的,是七弟脱身的问题,怕只怕苗飞虎发动太早,一旦发觉夺到的是箱石头,必然会疑心到七弟身上。”

  霍宇嘉道:“这倒不须过虑,镖车一过黄河,有王克伦和姚继风协助护镖,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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