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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他的同时,我们可以先召集证人。检方有两个证人:银行出纳克里斯丁·弗兰森和助理警员肯尼斯·克瓦斯特莫。辩方传唤的证人如下:警政署凶杀组组长马丁·贝克、助理警员克勒·克里斯蒂安松、银行主管朗福德·邦迪生,以及家政教师
希娣玛莉·魏伦。辩护律师还找了一家企业负责人华特·裴楚斯出庭作证,不过他说他无法出席,还声明他和本案没有任何关系。“
陪审团里有人窃笑。
“现在,证人可以离席了。”
在这种场合向来穿警察制服长裤、黑皮鞋外加刺眼运动夹克的两名警员随同马丁·贝克、银行主管、家政老师、银行出纳一起拥出法庭,进入休息室。法庭上只有被告、警卫和一名旁听者留下。
“推土机”埋首看了两分钟文件后,抬起头好奇地打量那个旁听的人。他揣测那个女人约莫三十五岁。她坐在长椅上,面前摊着一本速记簿,身高比一般人略矮,留着不是太长的平直金发。她穿着退色的牛仔裤、说不出颜色的衬衫、凉鞋,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双足宽宽大大的,脚趾平直,透过衬衫明显看得到她胸部平坦,乳头却很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棱角分明、有着倔强鼻梁和锐利眼神的小脸。她的眼神锐利如芒,正一… 一射向在场的人,在被告和“推土机”身上尤其停驻良久。她看奥尔松的目光实在刺人,这位检察官不得不起身拿起一杯水,移座纠她的背后。但她立刻回头,和他四目相对。
她不是住性方面会吸引他的那种女人,如果他有选择的话。不过他非常好奇,她在床上会是什么模样。从背影望去,他看得出来她的肌肉紧实细密,一丝赘肉也没有。
如果他去问正伫立在休息室一角的马丁·贝克,说不定可以探听到一些端倪。例如,他会知道她三十九岁了,不是三十五;她有社会学的深厚背景,目前从事社会服务工作。事实上,马丁·贝克对她所知甚多,不过他愿意说出口的少之又少,因为那些多半是具有私密性质的事情。如果有人问起,他可能只会说,她的名字是雷亚·尼尔森。
预定开庭的时间过了二十二分钟后,法庭的门猛然被人推开,“压路机”出现了。他一一手捻着一支点燃的雪茄,一手拿着文件。他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文件,非得法官故意清了三次嗓子,他才漫不经心地把雪茄递给庭务员,让他拿到外面去。
“布莱钦先生现在到了,”法官话里带刺。“本案即将开庭审理,请问还有没有人反对? ”
“推土机”摇摇头,说:
“没有,当然没有。就我所知是没有。”
布莱钦站起身,走到法庭中央。他比法庭内任何人的年纪都大,除了德高望重之外,他的大肚腩也令人印象深刻。他的衣着品位之差、之不合时宜也是出了名的,他吃东西掉在背心上的残渣可让一只不挑剔的猫饱餐一顿。长长的静默后,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推土机”一眼,终于说道:
“这位姑娘根本不该被送上法庭。除了这件事,我别无反对意见。我的发言纯粹是从技术层面来说的。”
“现在,请检方陈述起诉要旨。”法官说。
“推土机”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低着头开始绕着桌子踱步。
他的文件摊在桌上。
“本人谨陈述如下:瑞贝卡·林德于今年五月二十二日星期三持械抢劫PK银行的仲夏夜广场分行,事后又因为抗拒拘捕她的警官而犯下袭警罪。”
“被告可有话说? ”
“被告主张无罪,”布莱钦说,“因此,本人的职责就是否定这一切的——胡言乱语。”他转身面对“推土机”,用哀伤的口吻说:“迫害清白的人是什么滋味? 瑞贝卡就跟长在地上的胡萝卜一样,清清白白。”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想象这幅新奇的景象。法官终于开口说道:
“这点该由本庭来决定,不是吗? ”
“很不幸,是的。”“压路机”答道。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法官说,口气甚是严峻。“现在,请奥尔松先生说明案情。”
“推土机”望向旁听的女人,而她也老实不客气地回敬,目光咄咄逼人。他只得把目光移开,先是瞥了布莱钦一眼,接着越过法官、助理法官和陪审团,盯住被告。瑞贝卡·林德的目光则像是飘在空中,远离这些疯狂的官僚语言和是非之争。“推土机”双手背在身后,开始走来走去。
“瑞贝卡,”他的语气很和善,“很不幸,你的遭遇就是时下许多年轻人的遭遇。我们齐聚在此,是为了要帮助你——我想我直呼你的名字没关系吧? ”
瑞贝卡似乎没听到这个问题,如果这也算是问题的话。
“就技术上而言,这是个一目了然的案子,几乎不需讨论。
正如审讯时所显见的——“
仿佛沉浸在个人思绪中的布莱钦,这时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粗大的雪茄,指着“推土机”的胸膛喊:
“我反对? 审讯的时候我不在,也没有任何律师在场。这位姑娘,卡米拉.朗德,根本没有被告知她的法律权益吧? ”
“是瑞贝卡·林德。”助理法官说。
“对,对。”“压路机”不耐烦地说,“因此,拘捕她是违法的。”
“完全不违法。”“推土机”说,“有人问过瑞贝卡了,是她自己说无所谓的。说实在也真的无所谓。我马上就会让各位看到,这案子就像水晶一样清清楚楚。”
“审讯本身就已违法。”“压路机”说得斩钉截铁。“请把我的反对意见笔录在案。”
“来,瑞贝卡,”“推土机”说,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这是他的重要资产。“且让我们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地把来龙去脉梳理一番,让大家知道五月二十二日这天你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事件发生的原因。你抢了一家银行,这当然是因为你走投无路又欠考虑,后来又殴打了一名警察。”
“我反对检方的遣词用字。”“压路机”说,“我要向庭上提出抗议,检方对我本人和这位姑娘的态度都很恶劣。”
“推土机”头一回显出不耐烦,不过他很快就打起精神,恢复自若的神态,接着义是手势又是微笑的,把案情从头说到尾——尽管布莱钦打断他不下四十二次,而且是以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抗议为之。
简单说来,案情是这样的:五月二十二日午后不到两点,瑞贝卡·林德踏进PK银行的仲夏夜广场分行,走向一名柜台工作人员。她把身E 的一个大肩袋放在柜台上,接着就开口要钱。那个工作人员注意到地带着一把大砍刀,于是一面把一捆捆总计多达五千克朗的钞票往袋子里塞,一面用脚踏下按钮,启动警铃。瑞贝卡·林德还没来得及带着战利品离开银行,第一辆巡逻警车就赶到了。两名实枪荷弹的警员进入银行夺下抢劫犯的武器,这时候一阵混乱,钞票散落一地。警方逮捕了抢劫犯,犯罪嫌疑人奋力抵抗,致使警员的制服受损。两名警员后来把她送到国王岛街警察局。这名抢劫犯,经查明为十八岁的瑞贝卡·林德,她先是被带到刑事警察局的执勤办公室,接着被转送到和银行抢劫案相关的特殊部门。她立刻以疑似持械抢劫和袭警的罪名遭到起诉,隔天正式被提审,在斯德哥尔摩的巡回法庭上接受了一场短得出奇的讯问。
“推土机”承认,这次提审确实没有遵守某些司法程序,不过他同时指出,就技术层面而言这无关紧要。瑞贝卡·林德对自己的辩护不但毫不关心,而且当场承认,她去银行就是去要钱的。
每个人都开始偷眼看时钟,可是“推土机”不同意休庭,反而立刻传唤他的第一个证人,银行出纳克里斯丁·弗兰森上场。她的证词很短,证实了适才奥尔松说的每一句话。
“推土机”问: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她是来抢劫的? ”
“她把宿袋往柜台上一放并开口要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然后我看到那把刀子,它看来很危险,是一种刺刀。“
“你为什么会把钱交给她? ”
“我们受到指示,_ 在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要抵抗,抢劫犯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这是实情。万一员工受了伤,银行必须支付保险费和高昂的赔偿金,它当然不愿意冒这个险。
突然一阵雷鸣,庄严的法庭整个为之震动。其实那是希德伯.布莱钦在打饱嗝。这种景象并不少见,而这也是他绰号的众多由来之一。
“辩方可有问题? ”
“压路机”摇摇头。他正忙着在一张纸上写字。
“推上机”传唤下一个证人。
肯尼斯·克瓦斯特莫站上证人席,他费了好大工夫才把誓词念完。他的证词从照本宣科开始:专职助理警员,一九四二年于阿维卡出生;最初在索尔纳区担任巡逻警察,后来调到斯德哥尔摩。
“推土机”不太明智地说:
“用你自己的话说一遍。”
“说什么? ”
“当然是事情的经过。”
“好的,”克瓦斯特莫说,“她就站在那里,那个女凶手。哦,当然,她原本无意杀人。嗯,克勒就跟平常一样,什么都不做,所以我就奋不顾身向她扑去,像豹子一样。”
那幅景象想起来真是令人不忍卒睹。克瓦斯特莫是个没有身材可言的大块头,迟钝肥胖的下半身,肉滚滚的五官,脖子粗得像牛。
“她正想拔出刀来,我就抓住了她的右手,然后我告诉她被捕了,于是就逮捕了她。我得抱着她才能把她拖到车上,她在后座激烈抗拒,结果就变成袭警,因为我的一个肩章几乎整个被她扯掉了,我老婆帮我缝回去的时候很生气,因为她本来是要看电视的。还有我制眼的一个纽扣也几乎掉了下来,而她没有蓝线,我是指安娜·葛瑞塔,我的妻了。我们出了银行后,克勒开车带我们到局里去。后来就没什么了,除了她骂我是猪一一不过这对警察来说其实不算污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