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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贡瓦尔·拉尔森说,指节轻轻敲着照片。“这家伙很危险。”
“对什么人危险? ”
“每个人,任何人。如果你再见到他,应该要让我们知道。”
“他杀过人吗? ”
“杀过很多。”贡瓦尔·拉尔森说,“太多了。”
马丁·贝克到底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当他来到雷亚家时,厨房的桌边已经围了七八个人,其中几个他以前见过。
有个叫肯特的年轻人,几年前曾说想当警察,但自从上回见面后,马丁·贝克就再没见过他,于是问他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你是说在警察学院? ”
“是的。”
“我进去了,可是读到一半就离开了。那里简直是个精神病院,”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
“在卫生部门,当个收垃圾的工人,也算他妈的有长进吧。”
跟平时一样,雷亚厨房饭桌边的话题一个接一个,既生活化又自然顺畅,马丁·贝克默默地坐着,感到心情很轻松,还不时啜一口酒。他本来打算最多喝一杯就好。那个声名狼藉的参议员只被提到过一次,有人打算去示威抗议,也有人觉得对政府抱怨个几声就算了。接着雷亚开始谈法国南部卡斯肯尼省的鲜鱼汤和龙虾,又谈到法国西北的布列塔尼亚,算是为政治论述画下了句点。
她星期天要出门,去帮一个永远需要帮忙的姐妹。
凌晨一点,她把所有的客人都嘘出门,当然,除了已经不能再算是客人的马丁·贝克。
“如果你现在不上床睡觉,明天绝对会累垮。”她说。
她也一样立刻上了床,可是半个钟头后,她不得不又起身下床,走进厨房。马丁·贝克听到她在弄炉火,可是他实在太累了,连火腿干酪烤三明治都没有力气想,所以躺着没动。
她片刻后回来,在床上东翻西转了好一阵子,这才偎依着他躺下。她的身躯很暖,皮肤柔软,长着几乎看不见的金黄色汗毛。
“马丁? ”她轻声叫他,看他睡着了没。
“嗯? ”
“我有事要告诉你。”
“嗯。”
“你上个星期四来这里的时候,你很累,比我早上床睡觉。
所以我自己读了一两个钟头的东西。你知道我这人好奇得要命,因此我打开你的公文包,把文件都看了一遍。“
“嗯。”
“有份档案,里头有一张照片,那人叫雷哈德·海伊特。”
“嗯。”
“我就想到一件可能很重要的事。”
“嗯。”
“三个星期前,我曾经看到那家伙。是一个大约三十岁、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我们是不期而遇的,就在你科曼街的住处外面。后来我们一起走过波哈斯巷。他只在我后面两步远的地方,所以我就让他先过,他看起来像个北欧人,我以为他是游客,因为他手上拿着斯德哥尔摩的地图。他留着鬓角,是金黄色的。”
马丁·贝克霍然惊醒。
“他有没有说什么? ”
“没有,一个字也没说,光是走过去而已。可是几分钟后我又看到他。他钻进一辆瑞典牌照的绿色汽车。我不懂汽车,不知道那是什么车型。不过,我一定是特别看了看车牌的字母,因为我记得有GOz 的字样,可是数字我就忘了。我也不确定到底看到数字没有,我对数字的记性很差。”
雷亚还没来得及下床,马丁·贝克已经来到电话机旁,拨着拉尔森家的电话。
“说到离开.情人的床,你刷新了世界纪录。”她说。
马丁·贝克等得不耐烦了。电话铃声响了十二次,一直没人接听。
他挂上电话,打电话给总机室。
“你知道贡瓦尔·拉尔森在不在办公室? ”
“他十分钟之前还在。”
马丁·贝克请他转接到制暴组。电话一响就有人就接了。
“我是拉尔森。”
“海伊特在城里。”
“没错,”贡瓦尔… 拉尔森说,“我也是刚知道。一个女警,在调查局任职的助理警员,品位好到四日晚上曾经跟他一夜春宵。她似乎很笃定那人就是他。他假称是丹麦人,据她说,那人很不错,说的是北欧语。”
“我也有个证人,”马丁·贝克说,“大约三星期前,一个女人在旧斯坦的科曼街看到他。她还看到他进入一辆挂着瑞典车牌的汽车,她认为他是往南开。”
“你的证人,”贡瓦尔·拉尔森说,“看来可不可靠? ”
“是我见过的最可靠的人。”
“噢,我懂了。”贡瓦尔·拉尔森静默了片刻。“那个混蛋,”
他说,“他将了我们一军。但我们没时问了,我们该怎么做? ”
“我们必须好好想想,”马丁·贝克说,“你派一辆巡逻车过来,我:二十分钟后跟你会合。”
“要不要我找斯卡基和梅兰德? ”
“不要,让他们睡觉,总得有人好好休息来应付明天。你自己呢,感觉还好吗? ”
“我刚才是累得半死,可是现在精神头儿又来了。”
“我也是。”
“嗯,”贡瓦尔·拉尔森说,“我想我们今晚不可能有多少睡眠。”
“没办法了。只要能抓获海伊特,很多风险都可以避掉。”
马丁·贝克挂上电话,开始穿衣眼。
“他有那么重要吗? ”雷亚问。
“非常重要。我先走了,谢谢你做的一切。我们明天晚上见好吗,在我那里? ”
“当然好。”她开心地说。
她早就计划好要到那里去看新闻报道,因为马丁‘贝克有台彩色电视。
他离开后,她躺在床上思索良久。几分钟前她的心情还好端端的,现在却沮丧莫名。
雷亚的直觉相当敏锐,而她不喜欢现在这种状况。
第二十章
花了凌晨好几个小时,贡瓦尔·拉尔森和马丁·贝克搅尽脑汁,可是不幸的是,自责、羞愧加上极度的疲倦,让他们有心无力。两人都领悟到,他们不年轻了。
尽管有重重的严格防堵措施,海伊特依然潜入了国内。由此可以合理地推论,这个破坏组织的其他成员也在斯德哥尔摩,而且已经潜伏了好一阵子,因为海伊特一人作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对雷哈德·海伊特所知不少,可是这人会躲在哪里、打算做什么,他们却毫无头绪,只能臆测。最糟的是,他们没有时间找出答案了。
他有一部自用的绿色轿车,挂瑞典车牌,年份、车型都不清楚,车牌上的字母可能是GOZ 。那部车他是哪里弄来的? 是偷的吗? 没必要冒这种风险,而海伊特应该不会冒不必要风险。
不过,他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查遍了报失车辆的资料,没有一个符合。车子也有可能是买的或租来的,可是要核对所有的资料,得耗上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也说不定。他们只有几小时了,而且在这几小时当中,目前很安静的办公室会变得极度混乱。
斯卡基和梅兰德七点钟来到办公室,听到最新的进展脸都黑了,他们随即埋首工作,开始打电话。可是实在太迟了,一群突然认为非露面不可的人,随着信差接踵而至,简直跟旋风没有两样。警政署长才来过,紧接着是斯蒂格·马尔姆、斯德哥尔摩市警察局局长和保安首长。不久,“推土机”也把光鲜的自己带进办公室,然后是消防署一个不请自来的代表;两名督察,后来发现他们来访纯粹是出于好奇。堪称高潮的是,内阁也派来了一位政府大臣,显然要以观察员的身份观礼。
有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埃里克·麦勒独一无二的乱草头发也在人群中惊鸿一现,不过现在每个人都已放弃希望,知道不可能好整以暇去做什么事了。
贡瓦尔·拉尔森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回到住所去洗澡换衣服。如果马丁·贝克也有类似的盘算,这个奢望同样很快就破灭了,因为从八点半开始,他就接电话接个没完,而且对象多半是那些和参议员来访沾不上边的人。
一片闹哄哄当中,几个跑刑事案件素负盛名的记者也设法混进了总部,试图汇集点点滴滴的资料。大家都认为这些新闻记者的立场偏向警方,所以不敢有得罪他们的念头。
虽然一个记者就在几英尺外,署长还是转头问马丁·贝克
“埃纳尔·勒恩在哪儿? ”
“不知道。”马丁·贝克没说实话。
“他在干什么? ”
“我也不知道。”马丁·贝克说,这更不是实话。
他设法挤出人群,只听到署长喃喃白语道:
“了不起,把指挥做成这个样子,真是了不起。”
十点刚过,勒恩打电话来,在一大堆的“如果”和“可是”
之后,总算接通了贡瓦尔·拉尔森。
“嗨,我是埃纳尔。”
“都准备好了吗? ”
“好了,我想。”
“很好,你一定累坏了。”
“没错,我得承认我真的很累。你呢? ”
“我快活得像只被分尸的猪,”贡瓦尔·拉尔森说,“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沾床。”
“我只睡了大概两个钟头。”
“总比没有好。从现在开始你得非常小心,好吧? ”
“好,你也是。”
贡瓦尔·拉尔森没有对勒恩提到海伊特,一方面是因为周围有太多的外人在,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消息只会让已经够紧张的勒恩更加紧张。
贡瓦尔·拉尔森挤过人群走到窗边,故意背对着众人,向外张望。他只看到施工中的新警察总部和一小块灰暗的天空。
天气和预期的差不多,接近冰点的温度,冷冽的东北风,外加阵阵的雨雪。对大批在户外执勤的警察来说,这种天气并不好受,不过对示威者来说也一样。
十点过半,马丁·贝克设法把剩下的三个同事从混战当中拉开,带头走进最近的…间办公室。一进门,贡瓦尔·拉尔森立刻锁上门,又把所有的电话话筒都拿下来。
马丁·贝克简短说:
“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雷哈德…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