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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说,“我就来。”
“用不着勉强自己。”
“我知道。我要进去。需要点……时间,才能鼓起勇气。”
他没有答话,但我走到他身边时,他抓住我的上臂。他的手很暖,动作充满慈爱,我们往前走的时候他一直抓住我,好像我是个姑娘似的。
我们走进去,穿过另一道锁着的门,进入一个房间,里面有空调,温暖潮湿。猿就在那里,关在笼子里。
猿坐在我们对面,一个钢筋制成的金属框架支撑着它的身体,约束着它。它的胳膊和腿无力地耷拉下来,好像自己控制不了似的——就我所知,它确实控制不了。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它抬头看着我们。顷刻间,它的双眼充满敌意和智慧;接着。智慧的光芒消失了,只有愚蠢的动物的眼睛。一只痛苦的动物。
“绕过来,”老头子温和地说道。我只想向后退,可他仍然抓着我的胳膊。我们绕了过去;猿的目光跟随着我们,但它的躯体却被框架约束着。从新的角度,我看到了——那东西。
我的主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东西依附在我的背上,通过我的嘴巴说话,用我的大脑思维。这就是我的主人。
“站稳,”老头子柔和地说,“站稳。你会适应的。”他摇了摇我的胳膊,“往别处看看,会有帮助的。”
我的目光转向别处,确实有帮助。不是很有帮助,但有一点。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屏住呼吸,想让我的心脏跳动得慢一点。我迫使自己的眼睛盯着那东西。
引起恐怖的并不是寄生虫的外观。那东西确实丑陋,令人厌恶,但是并不比池塘里的淤泥更难看,也不比垃圾里的蛆虫更丑陋。
恐怖也并非完全出自对那东西的了解,知道它能做什么。在我真正了解那东西是什么之前,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感到了恐怖。我跟老头子谈了这个看法,想以此稳定自己的情绪。他点点头,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寄生虫。
“人人都是这样。”他说,“没有理由的恐惧,就像鸟儿见到了蛇。大概这就是它最好的武器。”他的眼睛缓缓地转了过去,似乎看得太久,他那生牛皮一样坚韧的神经也难以承受。
我紧靠着他,尽量去适应,尽量不把早饭吐出来。我一直安慰自己:我是安全的,那东西不能再伤害我了。
我的目光又一次转过去,发现老头子正看着我。
“怎么样?”他问,“承受力大点了?”
我回头看着那东西。“大点了。”我接着愤怒地说,“我想做的就是消灭它!我想全部消灭它们——我可以把我的一生都用来消灭它们,消灭它们。”我又开始颤抖起来。
老头子凝视着我。“给。”他说,把他的枪递给我。
我吓了一跳。我从病床上直接到了这里,没有带枪。我接过枪,疑惑地看着他。“啊?拿枪干什么?”
“你想消灭它,对吗?如果你觉得必须这么做——那就来吧。消灭它,动手吧。”
“啊?可是——你看,老板,你告诉过我,你要留下这个做研究。”
“对。但是,如果你需要消灭它,如果你觉得你必须消灭它,那就干吧。我认为,这一个寄生虫,它,是你的。你有权这样做。如果你要杀了它才能使自己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那就下手吧。”
“‘使自止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回旋。老头子清楚,比我更清楚我出了什么毛病,什么药能治我的病。我已经不再颤抖了;我站在那里,枪握在手里,准备开枪杀戮。我的主人……
如果我杀了这一个,我将重新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只要它活着,我永远也自由不了。我想把它们全杀光,每一个,把它们搜出来,杀了它们——特别是这一个
我的主人……只要我不杀了它,它就是我的主人。我产生了某种阴暗的想法:假如我单独和它在一起,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会僵在那里,等它爬上我的身体,再一次依附在我的双臂之间,找到我的脊梁骨,占有我的大脑和内在的自我。
可现在,我能够杀了它。
我不再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强烈的兴奋。我准备扣动扳机。
老头子注视着我。
我放低枪口,有点没把握地问:“老板,如果我杀了它,你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
“可你需要它。”
“是的。”
“哦,可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为什么要给我枪?”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是你的;你有优先权。如果你必须杀了它,那就干吧。如果你能放过它,那么部门就要利用它。”
我必须杀了它,即使我们杀了所有的寄生虫,只要这个还活着,我就会在黑暗中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而其他的。以研究为目的的——我们随时可以去宪法俱乐部抓它们。只要这个死了,我会亲自带队袭击。我又一次举起枪,呼吸急促。
随后,我转过身来,把枪扔给老头子。他接住枪,放到一旁。“怎么回事?”他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啊?我不知道。我的枪瞄准它的时候,我知道我能行,这就足够了。”
“我也这么想。”
我感到一阵轻松,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我刚杀了一个人,或是刚刚占有了一个女人——似乎我已经杀了它。我能够面对老头子,把自己的背对着它了。对于老头子做的一切,我甚至没有感到愤怒;只感到一股温暖。
“我知道你的把戏。当个手提木偶提线的傀儡主人是什么感觉?”
他并没有把我的嘲弄当作笑话,而是严肃地回答道:“傀儡主人不是我。我做的最多的只是把一个人引导到他想走的道路上。那里才是傀儡主人。”他用大拇指指着寄生虫。
我回头看着寄生虫。“对,”我轻声说道,‘傀儡主人’。你自己以为了解被它附体意味着什么——其实你不了解。老板……我希望你永远也别了解。”
“我也希望如此,”他郑重地回答说。
我看着那东西,不再发抖。我甚至可以把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但是短裤没有口袋。我仍然盯着那东西,继续说道:“老板,如果你用完了那东西,如果还剩下什么,我就杀了它。”
“保证。”
有人匆匆忙忙闯进放笼子的房间,打断了我们。他穿着一条短裤,还穿了件实验室的大褂,看上去傻乎乎的。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格雷夫斯;我再也没有见过格雷夫斯;我想老头子把他当午饭吃掉了。
“主任,”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上前来,“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我——”
“嗯,我在这儿。”老头子打断他的话,“为什么穿大褂?”老头子的枪已经掏了出来,对准那人的胸膛。
那人盯着枪,好像这是场恶作剧。“干吗啊,我当然是在工作。总有可能把什么东西溅在自己身上吧,我们有些溶液是非常——”
“脱下来!”
“啊?”
老头子对他晃着手中的枪,对我说:“准备抓他。”
那人脱下大褂。他站在那里,举着大褂,咬着嘴唇。他的后背和双臂干干净净的,没有说明问题的疹子。“把那该死的大褂拿去烧了。”老头子对他说,“然后回去工作。”
那人满脸通红,准备走开。随后,他又迟疑了一下,瞟了我一眼,对老头子说:“主任,你准备好,呃,进行那个程序了吗?”
“马上。我会告诉你的。”
那人张开嘴,又合上了,接着离开了。老头子疲倦地收起枪。“我们公开张贴过一道命令。”他说,“还大声朗读,让每个人都签字——简直把命令文在他们狭隘的胸脯上了。可总有某个机灵鬼认为这道命令不适合他。科学家!”他说最后一个词的神态就和多丽丝说“病人”时一样。
我转过身来看着我以前的主人。那东西仍然让我感到厌恶。还让我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完全是令人讨厌的——就像站在一个非常高的地方时的感受一样。
“老板,”我问,“你要拿这东西干什么?”
他看着我,而不是鼻涕虫。“我打算和它谈谈。”
“打算干什么?可你怎么能——我想说的是,猿猴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
“不,猿不会说话。这是个麻烦。我们必须有一个志愿者——一个人类志愿者,”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开始想像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强烈的恐惧感又一次笼罩了我。“你不会是那个意思吧。你不能那样做,不能对任何人那样做。”
“我能,而且我就要这样做了。该做的一定要做。”
“你找不到任何志愿者!”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
“已经找到了?谁?”
“但是我不想使用我找到的这个志愿者。我仍然在寻找合适的人选。”
我很反感,而且表现了出来。“你不应该找任何人,无论是不是志愿者。就算你已经找到了一个,我敢肯定你找不到第二个——这种疯子不可能有两个。”
“或许吧。”他同意我的说法,“可我仍然不愿意用我已经找到的这一个。谈话是必要的,孩子;我们正在进行一场完全搞不到军事情报的战争。对于我们的敌人,我们什么都不了解。我们不能和它谈判,我们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的动力是什么。这些,我们必须找出来。我们种族的在以有赖于此。我们与这些生灵谈话的惟一——睢一方式是通过人类志愿者。所以必须这样做。但我仍在寻找志愿者。”
“哦,别看着我!”
“我就是要看着你。”
我的话有一半是俏皮话;他的回答却是极为认真的。我震惊不已,瞠目结舌。终于,我气急败坏地说:“你疯了!我拿着你的枪的时候,真该杀了它。要是知道你留着它的用处,我一定会杀了它。要我自愿地讣你把那东西放在——不!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我受够了。”
他似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