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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鲍疑惑地问道:“王经理怎的会知道那暗中的事情?我看这黄妙玲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待人也还算和气,并不像那样的人。若是没有证据,可不要冤枉了她啊。”王经理摆手道:“郑探长不在这电报公司做事,有此一问也不足为怪。俗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二人出双入对的亲密模样,公司内哪个人没有见过?甚至另有几次,还有人瞧见他们在办公室内肆无忌惮的亲热。这不是情妇又是什么了?郑探长以为她待人和气,那也全赖郑先生是英租界的探长。这公司的股东除了杜老板以外,便是几位英国的富商,她又如何敢得罪英租界的人?若郑探长换一个身份前来,恐怕早就遭尽她的白眼与奚落了。”
郑鲍点了点头,道:“且不说这黄妙玲了,还是再谈周肃。据王经理所知,这周肃出差回来后,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王经理道:“我只记得当时我特例准了他三天假,让他去料理李金凤的后事,可是谁想他第二日就来上班了。有同事好奇去问,他说因为李金凤是被杀的,巡捕房在未破案之前不准他领尸。”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他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我又总怕他会想不开,于是就多留心了一些。但是这周肃之后的种种表现,却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第七十六回
郑鲍连忙问道:“王经理都发现了些什么?”王经理道:“我见他做事时常会走神,一个人坐在那里可以发上半小时的呆。而明明没人与他说话,周围也很是安静,但他却总说吵的很,有人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我想大约还是因为那事过于突然,让他有些受刺激了。便让他回去休息,可他却死活不肯,硬说自己没事。”郑鲍问道:“既然如此,那这两日他怎么又没来上班呢?”王经理道:“因为这两日正轮到他休息,并非特例放假。我们的班排的很紧,各人司职的部件都是不同,该他休息时就算来了,也是没事可做的。”
郑鲍点了点头,将王经理说的都记了下来,然后再重头翻看一遍,觉得该问的都已问过,于是说道:“今日麻烦了王经理许久,可真是有些对不住了。若是往后还有不明之处,还请王经理不吝赐教。”王经理道:“郑探长哪里的话!周肃究竟是我的下属,他的事我也很是关心的。只望郑探长能早日拿获真凶,给死者一个交代。”郑鲍点头道:“王经理请放心,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定当全力而为。”顿了一顿,道:“我还想随意在公司内走动走动,这个不妨事吧?”王经理道:“当然不妨事,郑探长可要我陪同么?”郑鲍道:“王经理公务繁忙,我怎好意思再占用经理的时间?我只是想随意走走,并无其他。”王经理苦笑道:“我这里确实有些麻烦的事情,尤其是明日亨特大班要的总计表,可要费去不少的功夫。那就还请郑探长自便,我就失礼不陪了。”郑鲍道:“客气,客气!”
郑鲍从王经理处道别出来,走在电报公司的楼内,脑中却在盘算:“当日周肃对我说他家中闹鬼,以及李金凤被厉鬼附身之事时,我只当他在胡说。后又经丁惠娣证实并无此事,我就更信那周肃在扯谎骗人。但刚才那黄妙玲竟说确有其事,并且还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最绝的是连同那两个厉鬼的名字‘大龙’和‘小兰’都分毫不差的说了出来,加之一旁又有王经理为她佐证。两方说法截然相反,那周肃、王经理、黄妙玲还有丁惠娣四个人,究竟谁在撒谎呢?”他叹了一口气,继续想道:“按道理说,周肃不过是一个最底层的技工,绝无能力将顶头上司王经理给笼络过去。至于黄妙玲,在电报公司内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攀上了大班亨特,俨然就是一位还无名分的老板娘,大约都不屑同周肃这样的小职员多做接触,那就更无可能去为他说话。由此推断,王经理与黄妙玲讲假话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那么……难道是丁惠娣在说谎么?她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慌?”
郑鲍一个转念,寻思道:“不!也许丁惠娣也没有说谎。因为周肃不喜丁惠娣常去找李金凤,所以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周家。倘若李金凤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些变化,丁惠娣是并不知情的。以至于她回答我的问题时,说的只是自己对李金凤以前的印象而已。嗯……若是按照这样的思路走下去,难不成还真有那鬼怪之事,而那李金凤也的确被附了身?更甚至于……杀害李金凤的凶手并非周肃与黑纱女人,反而是那厉鬼‘大龙’与‘小兰’么?!”他拍了拍自己的头,暗道:“这可不会吧!若真是如此,我怎么去把那‘大龙’和‘小兰’捉拿归案?!”就在郑鲍彷徨无计之时,忽然一阵阴风吹来,那风寒湿刺骨,他不由一阵哆嗦,同时也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条冷清的走廊中,前后左右都没有旁人。
郑鲍环顾四周,却见右侧不远处便是楼梯,左侧则是长长的通道,通道两边有许多办公室,但其房门都是关着的,楼道内又无别的光源,以致这里显得很是低沉阴暗,斜对面的墙上还镶嵌了一个玻璃橱窗,其内是一张布告栏。郑鲍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只见那布告栏内贴着公司的规章制度,又有许多早已过时的通知,另有十多张照片。郑鲍此时只觉得头昏脑胀,也无心情去看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抬步刚想要走,却猛地发现那玻璃框上照印出了一张女人的脸孔,那女人表情暗淡冰冷,正站在他的身后。郑鲍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却见身后空空如野,除了墙壁之外,哪有什么女人?
此时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只将郑鲍吹的心中发虚,暗道:“刚才我明明看到有个女人的脸,怎么眨眼间就没有了?而且那模样竟然还有些熟悉,倒有几分象……”忽然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涌了上来,“倒有几分象那死去的李金凤!”他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在如此的环境下发生这样怪异的事情,额上也不禁渗出了些许冷汗。郑鲍掏出手帕,将冷汗拭去,自我安慰道:“唉!这世上哪里会有鬼魂显灵之事,恐怕还是我自己多心了!这些日子天天为凶案奔波,加之刚才作的那一番有关鬼怪的猜测,以致心有所念,这才看花了眼吧。”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脑袋倒是因此而清醒了不少,眼睛却忽然被那橱窗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了。
那照片位于橱窗的左下角,其背景是一个大礼堂,礼堂内布置的很是漂亮,墙上贴了几排花俏的洋文,一侧还摆了一棵小松树,松树上挂了许多小球与电灯。郑鲍虽然看不懂那洋文写的是什么,却也能猜到这是在过圣诞节,因为巡捕房的洋人每年都会这样庆祝一回,他也是司空见惯了。照片中还拍到了七、八个人物,其中最惹眼的是一个洋人,他绑着歪斜的领带,敞开胸口的衬衣,一手举着酒杯,另一手还搂着一个女人,脸上笑得极是放纵。那被搂的女人正是刚才见到的黄妙玲,想来那洋人便是美国大班亨特了。郑鲍看到这里,不由暗自摇头,道:“原来王经理说的一点都没错,这黄妙玲确实不知羞耻,与亨特大班的关系可不干净。”照片中其余几人郑鲍都不认识,但有一个倒是例外,那人就是周肃。照片中的周肃穿着拘谨,只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了一边,手中虽然也拿着酒杯,但表情却很是尴尬,与那亨特对比颇大。
郑鲍看到这里,渐渐生出了一个想法,暗道:“今早那童双泉说周肃在吃饭时不愿别人知道他姓周,而那女人也一直蒙着黑纱,显然两人都在蓄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若他们去过凯撒克宾馆,自然也不会使用真名。既然不用真名,我查住客登记又如何能抓到他们的尾巴?唉……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他笑了一笑,继续寻思:“这美国大班亨特也算大方,居然请全公司的人与他一同过洋鬼子的春节,这才留下了这一张照片。既然此处没有别人,那我何妨借它一借,拿去给凯撒克宾馆的班员看?若他们能认出周肃,岂不就是周肃在外偷情的一大证据么?”他主意已定,便伸手去推那橱窗。却不料那橱窗已被锁住,根本打不开。郑鲍一不做二不休,用手帕包紧了右手,一拳打破了那橱窗玻璃,将整张照片揭了下来。
郑鲍唯恐刚才动静太大而被人撞破,也不敢再留,把照片放在口袋内收好,便快步离开了电报公司,来到外面大路上,叫下黄包车,又折回凯撒克宾馆。
宾馆内的班员见郑鲍这瘟神又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堂,不禁吃了一惊,唯恐自己一个伺候不周,也落得个被当场开除的下场,连忙入内请出大堂经理。那大堂经理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对着郑鲍说道:“郑探长去而复至,不知还有什么差遣?”郑鲍摆手道:“差遣可不敢当,只是我这里有一张照片,想让你们认上一认。若是照片中的人曾来这里用过房间,还请帮我指认出来。”
第七十七回
那大堂经理接过照片,自己先瞧了一眼,见那照片很是普通,于是说道:“这个不难,请郑探长稍等片刻。”说完,召集了手下全部班员,将郑鲍的话当众讲了一遍,再将照片递了下去。那些班员一个接一个的传看那张照片,但都摇头说没见过。直到第九人时,才皱眉道:“这个人……我好像有些印象……”郑鲍一听,立即走了过去,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人?”那班员直接将周肃点了出来,道:“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这人,好像是他……但又好像不是……”那大堂经理有意想讨好郑鲍,故意高声斥责道:“你倒是给我认清楚了,是与不是便只一句话,哪里有什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的’?!”
那班员被大堂经理这么一吓,反而更不确定了,略带惧意地说道:“这……这……那大约不是吧!”那大堂经理还要发威,却被郑鲍拦了下来。只听郑鲍和颜道:“小兄弟仔细的看,不要着急。你可记得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那班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