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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好打。
正危急间,郑鲍猛用腰力,整个人向后一倒。那抱他的人先摔落在地上,反倒为郑鲍当了肉垫。而郑鲍体肥态胖,在落地时又故意在那警卫身上狠狠一压,只将那警卫压的胸腹剧痛,气闷难耐。郑鲍觉得那警卫两手一松,连忙一个翻身挣脱了束缚,正要站起身来,却被抢先赶到的一名警员一脚踢在肩头,又跌倒下去。郑鲍心知不妙,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与那些警卫拉开了些距离之后,才又站起身来。但此时他已背靠墙壁,地势极为不利。那些警卫见状,怒吼着冲杀了过来,又将郑鲍围在了中心。
就在郑鲍退无可退之时,突然一队法国宪兵整齐列队,冲进饭店的大堂。他们双手端着步枪,枪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刺刀,立即将郑鲍等打架的六人堵截控制在了一起。那几个饭店的警卫虽然也被刺刀指着,但见是法国宪兵,一个个也不害怕,反而赶紧露出一副嬉笑媚态,指着自己的制服,示意自己是站在法兰西这一边的人,刚刚还在为法兰西的荣誉而战。但那些法国宪兵哪里管他们这一套,嘴里呵斥着难懂的法文,手中的刺刀也越逼越近。其中一个警卫以为那些法国宪兵没理解他们的意思,于是伸手招呼领班,想让领班过来解释一下。但是他激动之余动作过大,指着他的法兵误以为他要负隅顽抗,立即一枪挺出,刺刀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淋漓而下。
那警卫伤痛难忍,不禁连连惨呼。其余警卫见了,只吓得脸色惨白,也不去管那受伤的警卫,全都抖抖索索的挤在了一起,不敢再有动弹。郑鲍见那警卫的创口深可见骨,晓得厉害,赶紧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为他包上,但无奈杯水车薪,手帕顿时为鲜血所浸透。
忽然只听一阵清亮的皮靴声响,一位佩戴着手枪与军刀的法国军官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面戴眼镜,身穿格子西服的中国人。那军官用法语高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打架?!”大堂经理见引来了法兵,晓得事态严重,先轻声让各个领班小心约束手下,然后毕恭毕敬的走到那军官面前,行了一个军礼,用他那口蹩脚的法语道:“报告文森特上尉,是那个中国人在这里闹事。我们客气的请他离开,他不仅不走,反而还大喊大叫,这才打了起来,这都是那个中国人不好!”
文森特上尉一脸怒气,喝道:“我不管是谁的问题,我只知道这里是属于我们法国人的高级场所,我不允许有半点危害法兰西公民人生安全的事情发生,我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还有,新任的法国大使也快来了,这期间要给我特别小心,这样的闲杂人等都不准放进来,懂了没有?!”那大堂经理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我很明白。请文森特上尉放心,我们是不会出差错的。”文森特上尉点了点头,对着自己手下的士兵道:“放了那些警卫,再用车把那个胖子带到野外去枪毙,我可不愿意中国人的血流在我们法兰西的国土上!”
那些法兵得了命令,散开一条道路,用枪托戳打着一众警卫,让他们走开。那几个警卫见已没自己的事情,忙不迭的一路点头哈腰的离去,而那个受伤的警卫还一个劲的对那刺伤他的法兵谄媚傻笑。郑鲍见了,不禁连连叹气摇头,却不知他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众法兵等那五名警卫都离开了之后,立即就将郑鲍架了起来,正要往外走,却听那穿了格子西服的中国人忽然用法语叫了起来:“请先等一等!”那些法国宪兵都是一愣,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先看看那中国人,又看看文森特上尉。
第七十回
那中国人转头对着文森特上尉说了一堆叽里咕噜的法语,那文森特上尉脸色一变,大步的走到郑鲍面前,傲慢的讲了一句话。那中国人立即为郑鲍翻译道:“文森特上尉问你是不是英租界巡捕房的人?”郑鲍点头道:“是的,我是英租界的探长,来这里是为了查一起凶案。”那中国人如实的翻译给文森特上尉听,文森特上尉听完,又问了一句。那中国人翻译道:“文森特上尉怕你是假冒的,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东西。”郑鲍道:“我的上衣口袋内有巡捕房的探长证。”那中国人见郑鲍被两个法兵架着动不了,于是亲自帮他将探长证取了出来,交给文森特上尉。文森特上尉打开一看,面色顿时缓和不少,一挥手,让法兵将他放开,并用法语说道:“我们尊重英国巡捕房的探长,但既然你身为探长,也应该懂得必要的礼貌。下次不准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然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转头对着那中国人说道:“你就陪着他一起将要办的事办完,顺便教教他我们法国人的规矩,让他不要这么野蛮。”说罢,将探长证还给了郑鲍,转身叫喊了几声口令,那一队士兵立即列队整齐,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大堂内的人并未听到他们最后一番对话,所以都不晓得文森特上尉怎么又把这胖子给放了。但既然连法国宪兵都已罢手不管,也再没人有那个胆量去多惹是非,大家就当不曾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方才寂静无比的大堂内又渐渐热闹了起来。
郑鲍对着那中国人道:“真是有劳先生了,若不是先生从中翻译,恐怕我已经被捉到法军军营里去了。”那人却不提这事,反而问道:“难道郑老兄已经不记得我了吗?”郑鲍听了这话,不由细看了那人的样貌,只见那人大约三十五、六岁,面目消瘦,摇摇头道:“真是对不住了,我可真是没有半点印象。”那人道:“那郑老兄可还记得,十几年前那个与你同桌考巡捕房的小个子吗?”郑鲍略一回忆,道:“我记得那个小个子叫聂……聂同添,难道你就是……”那人将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笑道:“可不是,我就是聂同添呀!”郑鲍哈哈大笑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戴着一副眼镜,我还真认不得你了。”顿了一顿,问道:“当年我们一同考巡捕房,可是考试后你怎么就没了音讯呢?”聂同添叹了一口气,道:“那次考试老兄你高中榜首,而我却是名落孙山了,自觉无颜见人。后来又考几次,但也只不过徒增败绩而已。再那之后,我便凑了点钱,与朋友一同去了法兰西读书,读的是刑侦学。毕业后去考法国的警察资格,谁想到居然一试即中。世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我在上海滩没做成这一行,反倒在法国做上了,而且一干就是十多年。今年年初时说是要往上海租借巡捕房增添些人手,我就提出了申请,结果就被派来来这里做了分区督察的职位。”
郑鲍点头道:“我方才还奇怪怎么你会与那些法国人混在一起,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番故事。这么多年不见,老弟你可是风采依旧啊!”聂同添笑道:“哪里,哪里,郑老兄就不要笑话小弟了!反倒是老哥你,火爆脾气还是不减当年。”郑鲍一笑,道:“我素来最恨那种甘做走狗之徒,其他的事都还能压着火气,但唯独碰见这种人,想压也压不了了。”聂同添道:“唉!今时今日的上海滩,可由不得老兄你这样啊。若不是刚才我及时认出老哥,又大胆的猜测你仍在英巡捕房做事,老哥可就已遭了大难了。”
郑鲍奇道:“遭了大难?能有什么大难,我看最多也就是被压回军营审问一番而已。”聂同添道:“事情可远没有老哥你想的这样简单啊!”于是将那文森特上尉要枪毙郑鲍等事都说了。郑鲍听完,不禁乍舌道:“啊?想不到刚才我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我之所以能活着走回来,还是靠了英国巡捕房探长的身份。唉……中国人在中国的地盘上还要靠一个英籍探长的身份活命,这可真是哭笑不得的事。”聂同添拍着郑鲍的肩膀道:“如今世事早已不同,老哥若还是这样棱角分明,恐怕早晚要碰个大钉子。该服软时还是得服软,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也是当今的大势所趋,并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兄弟我这也是一番肺腑之言,还希望老哥你能听上一听。”郑鲍不由长叹一声,对聂同添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聂同添问道:“老哥刚才说是来查案的,不知道可有什么地方能让小弟效劳的?”郑鲍道:“我正在追查一个嫌犯的行踪,他极有可能在昨晚入住过这凯撒克宾馆之中,我现在只想查看一下这宾馆的入住名单。”聂同添道:“这个事情可真是简单了,若老哥早来法巡捕房找我,也没有刚才那场风波了。”郑鲍笑道:“那也要我知道老弟你在法巡捕房内身居要职才行啊!”聂同添也是一笑,道:“这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转身折回大堂的前台,先前那个男班员见着郑鲍又走了过来,不禁吓的向后小退一步,满脸尽是紧张与不安。聂同添对着那男班员道:“找你们的经理过来,我有话要说。”不待那男班员叫喊,那大堂经理已很是自觉地一路小跑过来,陪笑道:“不知聂督察今天有什么吩咐?”聂同添突然将脸孔一板,喝道:“这一位郑先生是英租借的探长,整个英租界的大案都是由他负责,身份地位之高,可是你们这些为人鞍前马后提鞋的人能比的?!他来这里查案你们不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反倒处处刁难,还胆敢让警卫来围打郑探长,是哪个给的你们这么大的狗胆的?!若是将郑探长打坏了,英国人追究其责任来,那至少也是蹲大牢的罪,你们哪个去承担?!”他语声极是凶狠,每说一句,那大堂经理与男班员都是一阵冷颤,即使周围无关的班员听了,也都禁不住生出一阵惶恐,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七十一回
郑鲍心想:“看来聂老弟平时是训人训惯了的,不过这话可也讲的太过了些。”开口劝道:“算了,算了。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们也只是在按规矩办事。再说我也有些不对,说话太没分寸,那全都是一场误会。”那大堂经理连忙顺着郑鲍的话头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