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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鲍不由插口道:“且慢,你如何就能肯定这字体圆润的就是道观出的签?”左秋明笑道:“我就晓得你必有此问!难道你忘了,我从五岁开始,年年都去上海各个佛道庙观求签。至今已经求了二十多年,从佛家庙堂里求来的签,少说也有一百多张,那许多签的签文多用棱角分明的字体,从不曾看到有这样圆润的笔迹。一个保持了二十多年的习惯,又岂会说改就改?”见郑鲍在一旁点头不再插话,继续说道:“上海的大观,算来当属白云观、钦赐仰殿与城隍庙三间。这三间道观内,前两间多以法科见长,一般做法事多是去找那里,无事少有人去。而城隍庙则不同,平时就常有人去参拜,逢年过节更是人丁兴旺,求签的生意特别的好。更何况,白云观、钦赐仰殿的签号都是在八十以内,只有城隍庙的签多达两百以上。而这签内唯一的个数字是‘二三二’,那当是第二百三十二号签之意。这答案难道还不明显吗?”郑鲍听完,已是脸露微笑。
左秋明趁热打铁,道:“更何况……我这里还有一个证物,足可以证明我的推测无误。我因为投资的两家灯泡厂连丢了几笔大生意,昨日正巧去城隍庙求了一支签问吉凶。求完后便赶到这里,这签纸还不曾离身!你们不妨比照比照,且看我说的对与不对。”说完,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小纸条,一同放在阳光下。
郑鲍与陈久生在一旁看得分明,除了上面的文字不同以外,两张签纸真的是一模一样。郑鲍不由笑出声来:“老弟好本事,这番分析滴水不漏,又有实物为证。恐怕就是有十多年经验的老干探,也不过如此啊!”左秋明笑道:“这算什么本事了。不过是问到我拿手好戏上了而已。上海这些庙观的情形,我可是了如指掌,恐怕有的比我自己家都还要清楚几分。”三人不由一同大笑。
郑鲍将自己带来的签条仔细收好,说道:“左老弟,既然你对这城隍庙如此熟悉,不如今日就陪愚兄一同去城隍庙走一躺吧?遇事时,还得多靠你一同谋划谋划呐!”左秋明脸露难色,看了看陈久生,道:“这个……今日实在是不凑巧,我与陈兄正好……正好有些事情需要商量,实是脱不开身。”郑鲍脸上略显失望之情,勉强笑了笑说道:“那不妨,你二人忙你们的公事。我打搅了许久,差不多也该告辞了!”说着便要站起。陈久生忽然拦住了他,说道:“郑兄且慢,如果不嫌弃,我与左老弟就陪你一同走一遭如何?”郑鲍一听,自然想是答应,但嘴上却说“诶,我今日来拜访,已经收益良多,怎好意思再耽误你们的时间。”左秋明也很奇怪,开口说道:“陈兄,你那事情也很是紧急,若是耽误了……”
陈久生转身对左秋明道:“我又怎会不知?但你我二人想了一晚上,都想不出什么结果。我看与其在这里闭门造车,倒不如出去走走。一来可以帮郑兄破案,让死者早日昭雪,也算是功德一件。二来换换脑筋,说不定可以在哪里突然得到好灵感呢!”左秋明一听,这话也有几分道理,点头道:“既然陈兄这样讲,那小弟也就不推辞了。老郑,打道城隍庙去也!”三人笑着穿戴好衣帽,一同步出了书房。
究竟他三人在城隍庙会有怎么样的机遇,又能否通过那签条,而查出些须蛛丝马迹?
第八回 城隍庙
清晨时分,城隍庙人烟稀少。惟有一个老者拿了扫帚正在清理庙门前的落叶,庙旁的街上两个中年人正在拼摆自己的摊铺。庙门尚不曾开,只是隐约可以听见内里悠扬的吟唱之声,大约是道士们在做早课。
郑鲍与陈久生自车上下来,颇有些没有方向,倒是左秋明熟门熟路,领着两人走到那扫地的老者跟前,道:“许伯,可早啊!”那许伯抬起了头,呆板的脸上露出些笑容,道:“原来是左先生。”左秋明递上一支烟,笑着问道:“这可奇怪了,平时这个时候庙门早就开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到现在都还关着?道士做早课是很寻常的事,难道还不准别人看吗?”许伯接过香烟,低声道:“先生有所不知,今天可有些不同。里面……里面……”眼睛瞥了一眼那庙门,继续道:“里面是在做一场法事。”
郑鲍见了许伯这举动,不由职业性地探问道:“哦?这是在做什么法事,哪里还需要躲躲掩掩的?”许伯放下扫帚,将烟点起,深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做的是一场普通的炼度,也就是超度死人。只是那事主自己要求需将大门关起,不愿让别人看到而已。不过……”郑鲍追问道:“不过么?”许伯又压低了声音:“不过是因为那事主的行径着实有些奇怪,不同于常人。这城隍庙里的人也都不太愿意讲,更加不许别人提起。所以我们这些打杂的都是悄悄的说,倒教这位先生起了疑心了。”
郑鲍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也只是好奇随便问问。你说那事主的行径奇怪,又是怎么个奇怪法?”许伯虽然貌似木讷,内里却是个喜欢谈天说地的人,听郑鲍这样一问,正中他的下怀,干脆地也不扫了,将三人引到庙门旁的一棵槐树下,开始细细的说起这件事情来。
许伯道:“这事情外人绝少有人知道,庙里的道士也都不敢讲。我正巧与一个知情的老道关系不错,被我一点一点的套出来的。今日与你们说了,可别透露出去,不然我的饭碗可不保了。”他在得到了三人的首肯后,才慢慢说道:“大约是在一个月前,庙里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身穿一件旗袍,头上戴了一顶帽子,帽上有黑纱垂下,正好将她的脸遮住,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子。那日庙里人少,她又是这样一副奇怪装束,所以特别的显眼。那女人进来后,也不烧香、也不求签,直接与当班道士说要见观主,想做一场法事。不巧那日观主不在,于是就由我交好的那个老道来招呼她。”
“那老道问她要做什么法事,那女人说是要做超度。老道依照常理,碰到这样的事主一般都会温言劝慰几句,比如‘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又如‘逝者逝矣,生者还需自重,无须太过悲伤’之类的话。事主听后,若是男亲,总也会感叹几句;若是女眷,少不了还要落下几滴眼泪的。可谁晓得那女人听了这些话,非但没有半点悲伤,反然笑了起来,而且那笑声很是诡异。据那老道说,当时这女人的几声笑,只笑得他脊梁都生起了寒毛。这女人后面的一句话,更是将老道惊得一跳,那女人说道:‘我要超度的这个人,还没死呢!’”
陈久生不由插口道:“难不成她是来给活人做超度?”许伯道:“那老道也是这样问的,那女人却不说话,反而盯了老道很久,最后才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过那人也差不多了。’”郑鲍沉吟道:“这女人的确古怪,人都没死就来做超度,便好似存心要咒那人死一般。”
许伯继续说道:“那老道心里琢磨,这样蹊跷的事自己怎么好做主,需得等观主回来拿主意才好。于是就实话讲给那女人听,说是要观主才可以决定做与不做这场法事,今日他只写个记录,请那女人后几日再来。那女人也没说什么,留下了要超度人的生辰姓名便离开了。”郑鲍又道:“你可知道那女人留的人的姓名?”许伯摇摇头道:“这我不晓得,当时那老道士什么都和我说了,就是这个怎么都不肯讲,我也没办法。”
左秋明问道:“那后来如何?”许伯道:“这城隍庙的当家姓汤,那日晚间他才回来,老道将事情原委和汤观主说了。汤观主立刻回绝,说‘这样的法事怎么好做得!’还有些埋怨那老道糊涂,怎能让那女人留什么名姓,应该当时就断了她的念头了事。”左秋明摸着下巴道:“如此看来,这汤观主道品却是不错,我本以为他会见钱眼开呢!”许伯正色道:“汤观主修行高那可是人人皆知,听说他以前可是在华山一个山洞里苦修了十几年呢。”左秋明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他后来怎么又答应了做这场法事的?”
许伯正要接话,却听那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三名身着法服、手持朝板的道士正步走出,庙堂内的道士高声的吟唱诵经。只见这三名道士神气饱满、颜态庄重,恭敬的朝四方拜过。郑鲍与陈久生不明所以,左秋明却晓得是一场法科结束,道士需礼送仙家回府,敬拜天地。许伯一见这情形,连忙说道:“哎哟,今日不能说了!他们法事已经结束,若是被汤观主看见可不得了,以后有空我再和你们讲。”说完,提了扫帚匆匆离开。
那些道士敬毕天地,各自收拾起器具经本,不多时庙堂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情状。三人是为正事而来,刚才因庙门未开,才有闲情听那许伯说故事,此时不再耽搁,直往庙堂左侧一处香案走去。那香案旁一名道士,正是城隍庙专为众人解签的,此时他正在摊摆各种签文器具,见三人走近,便道:“三为施主请稍等,待小道将一应事物都摆放好了再求签吧。”左秋明开口道:“这位道长,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求签,而是想问道长一件事情。”
却不知他们三人是否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从而就此顺藤摸瓜,得以堪破奇案呢?
第九回 签条
那道士听左秋明这样一说,停下了手中的事物,问道:“不知几位先生所问却是何事?”郑鲍并不立即拿出他从尸体手中得到的签条,反而先将左秋明昨日求来的那张掏了出来,问道:“请道长看一看这张签,可是从你们这里求出去的?”那道士接过签条,大约翻了一下,很肯定的说道:“没错,这的确是从小庙求出去的签。”陈久生与左秋明在一旁不由暗笑,心中想:“这老郑探长干得太久,可真是处处小心谨慎,连庙里的道士都要先试一试。”
郑鲍见这道士说得不错,这才将他找到的那签纸从皮包中拿出,道:“那再麻烦道长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