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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是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那些个病死在医院的人,又或是外面送来抢救不成走了的,都会放在那里。老哥我曾经去过一次,那地方大白天就阴森森的,一具一具的尸体就这么躺着,可吓人了。”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大约就在七、八天前,那天上午从外面送来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浑身是血,要我们医院赶紧抢救。老哥我悄悄的同你讲,兄弟你可别透露出去,那人受的是枪伤,而那些送他来的,都是巡捕房的人。”左秋明插嘴问道:“哦?莫非那受了枪伤的人是巡捕么?”段老三摇头道:“恰恰相反,这人是被巡捕房打伤的逃犯。据说他是个杀人狂,一连杀了七、八口人,在追捕的时候被枪打了。那些送他来的巡捕穿的都是便衣,对外只说是事故,被护士问的紧了就讲是被车撞的,看情形似乎是不愿被别人知道内情。”左秋明心中奇怪:“若是杀了七、八口人,那可是件大案了,但为何市面上一点消息都没有呢?”眼下也不及细问此事,道:“那后来如何?”
段老三道:“后来大约是巡捕房老总来了关照,院里的几个大人物就把不相干的小医生小护士都支开,让几个亲信负责抢救。他们原本是想把这件事情给盖起来,但是想不到还有老段我这样一号人物。老子我人脉粗的很,上午才做的手术,下午我就全知道了。据说那人一共中了两枪,一枪在胸口,另一枪在肚子上,还是周大医师亲自为他动的手术。但叹只叹那人自己短命,两颗子弹都被顺利取了出来,他却突然来个大出血,就这么死在了手术台上。”
左秋明问道:“老哥你说的那周大医师……可就是这医院的华人董事周道石么?”段老三点头道:“不错,我说的就是周先生。他可是一块金字招牌,这医院要是没他在那里苦苦撑着,我看也快开不下去了。”左秋明听段老三似乎话中有话,不由问道:“哦?照老哥这么说……莫非这医院有不少是非之事么?”段老三点头道:“可不是么!这其中的来去便不是一两句话能讲得清了,老弟若是有兴趣,老哥我可以从头与你细细的说。老弟你不知道,这圣玛丽医院外表光鲜,但内里可实在是……”左秋明心中急着想打听那些奇闻怪事,哪里有兴趣去晓得这些,连忙说道:“这医院的事情暂且放一放,老哥还是把先前那事说完吧?”段老三瞪了左秋明一眼,有些不高兴了,道:“嘿!这话头是你提的,我真要说你还不听了,你说你这人麻烦不麻烦?!”左秋明连忙赔笑道:“哈哈哈……这个……这个是兄弟我的不是,老哥可别放在心上。”
段老三见左秋明说了软话,又捏了捏刚到手的银圆,心中这才平了下来,道:“我不是生老弟你的气,只是老段我就这个脾气,提起的话头给打断了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我也不瞒老弟,说与我听的是一个副手医师,他当时就在一旁做些递剪刀收血布的活,是亲眼看着周先生完成手术的。那周先生的医术真是精湛,整个手术没出一点岔子,而那逃犯也一切正常。可就在缝伤口时,那逃犯却突然全身乱动,就好像要从手术台上挣脱下来一样。这一动可真是要了命,心脏边一条叫什么脉的大血管竟然因此爆裂,里面的鲜血就好像飞箭一样射了出去,只喷了周先生一身。整个变化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不等在场的医师护士有反应,那逃犯就已经死了。”
左秋明道:“这可真怪,做手术不是都要打麻药的么?那逃犯又如何会自己动了起来?”段老三一拍大腿,道:“老弟你果然是个明白人,这话说的正在点子上!手术台上出了人命,那总是要追究责任的,更何况这还是巡捕房的要犯?那些大医师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都觉得问题必然是出在麻醉这一环。于是找来了当日负责麻醉的医师,可那医师却说自己并没有差错,而且所用剂量都是周先生签字认可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这么一来,所有矛头就都指向周先生了。其实这也难怪,签字的是周先生,操刀的也是周先生,出了事自然都找上了他。随后嘛……各种难听的话就都出来了。老弟你是晓得的,周先生可算是‘树大招风’。医院里嫉妒他、瞧他不顺眼的可是大有人在的。现在周先生落了难,那些人自然都乐得跳出来,狠狠地踩上一脚。而周先生的日子就很难过了,短短几日间就添了不少白发。这也是祸不单行,在那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这‘冤鬼索命’的事情。”
左秋明一听“冤鬼索命”四个字,顿时两眼放光,坐得更是靠近了些,问道:“冤鬼索命?莫非是那死了的逃犯来向周先生索命么?”段老三点头道:“就是啊!按理来说,那逃犯自己都杀了那么多人,也真是该死的,还来索什么命?!那逃犯死后,巡捕房也没人来提尸,于是那尸体就先被送到医院的停尸房收着。就在第二天夜里,有个值班的小护士在院内巡视,忽然看见有个人走在医院的过道上。她以为是住院的病人走错了地方,于是就上前询问。却不料那人浑身是血,满脸狰狞,模样很是怕人。那小护士也是禁不起吓,突然见到这么一个人物,当场就晕死过去。直到隔天早晨,来上班的医师发现她还昏倒在楼内,这才将她救醒。而诡异的是……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有一个护工发现那逃犯的尸体竟然直挺挺的躺在医院草坪的一棵大树下!”说到这里,段老三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嘿嘿嘿嘿,老弟你可知道那是哪一棵大树么?”左秋明心中不禁冒出一丝凉意,道:“莫非就是我们坐的这一棵?”段老三诡秘一笑,道:“老弟说的一点都不错,正是这一棵大树。而且我们现在坐的位置……就是当时躺尸的地方。”
左秋明“哈哈”一笑,道:“老哥你也太会说故事了,哪里便有这样巧的?”段老三道:“嘿!老弟你别不信,当时瞧见的人可多了,由不得我瞎讲!”左秋明见段老三满脸认真,并不似在开玩笑,顿时浑身发毛,不由自主的就摸了摸身旁的草地。段老三继续说道:“本来那小护士并不晓得这逃犯的模样,但因为那夜是她值的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被叫去问话的,也就少不得要与那尸体照面了。可怜那小丫头才看了尸体一眼,便又吓昏了过去,大家赶紧再将她救醒。她醒后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一旁的护士长追问是怎么回事。她犹豫了半天,最后只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是他……我昨晚看见的那个在楼道内走动的人……就是他……’”
左秋明本就猜到事情会是这样,但终究要等段老三亲口说出来才能确定,叹道:“半夜三更,一具尸体摇摇晃晃的走在医院的楼道内,先将一个小护士吓倒,最后尸体自己又躺在了这草坪上,这事情可真不是一般的怪异啊!”段老三道:“这是当然,若不是老段我亲眼看见那尸体躺在外面,就是打死我也不相信的。其实嘛……”他眼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的说道:“这医院本来就不干净,各种邪门的事情早就有了,只是从没闹这么大而已。即使偶有一两件晓得的人多了,也立刻被那些洋鬼子‘主啊,神啊’的给糊弄过去了。这次可好,都闹到了走尸的地步!可那群洋鬼子董事还不当回事,也不晓得去找点道士来做做法,就算不找道士,找点洋和尚来念念经也是好的。唉……他们可真是太不把大家的性命当回事了。难不成等哪天僵尸暴起咬死了活人,他们才高兴么?前厅的那个雕像应该就是洋鬼子教的神仙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他老人家要流血泪了!”
左秋明刚才就联想到那耶稣像的事情,但没想到这段老三竟然也是这般看法,还抢先说了出来,顿时对这段老三大生知己之心,又听他说这医院素来不干净,更是兴高采烈,恨不得他立刻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道:“想不到这医院的怪事还真不少,小弟我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最感兴趣。若是老哥不嫌弃,就由小弟我做东,请老哥去喝酒。我们边喝边说如何?”段老三一听“喝酒”二字,顿时眉开眼笑,但忽然又是一声长叹,道:“这有酒喝老段我哪里会不去?只是……只是我眼下正在上班,还有两个锅炉等着我去烧。刚才与你说了这么多话,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等会少不得要挨那管事的骂。这喝酒嘛……只恐怕我是没这个口福了!”左秋明略感失望,道:“这不妨事,我恰巧有个朋友受伤住在这医院里,小弟我天天要来照顾,也等于是在这里上班了。我们时间多的很,既然老哥现在没空,那我就等老哥下班的时候再来?”段老三哈哈笑道:“好好好!难得兄弟你这么仗义,老段我也就不好拒绝了。我今天下午五点收工,我们便还在这大树碰头,你看怎么样?”虽然左秋明一时难解心中之痒,但想到既然已约了这段老三,那许多“不干净”的事情总是能听到耳朵里的,也就只有暂时忍耐,点头道:“好!就在这大树下,我们兄弟俩不见不散!”
两人一同站了起来,段老三满脸堆笑,与左秋明道别后,就直向医院后楼锅炉房走去,但未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说道:“老弟你可知道当日看见走尸的那小护士是谁么?”左秋明摇摇头道:“老哥你不讲,小弟我怎么会晓得?”段老三道:“那小护士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大大驳了老弟你面子的那个段蕾呀!”说罢,哈哈大一笑,调头离去。
左秋明听了段老三这话,顿时将前后的事情都联系了起来,心中暗想:“按这段老三说的时间,发生走尸的第二日正是我与陈兄来这里找陈医的次日。怪不得那天我们觉得这医院内气氛不对,而这段蕾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原来竟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我偷听到的那几个小护士也定是因此而不敢值夜班,所以才要去城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