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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斯特赫太太和那一对英国人,基于共同的正直精神,以及不分国界的
人道良知,相视而笑,心中同情可怜的兰格太太。斯特赫太太于是拿起电话
替两位客人订了房间,还愿亲自为他们担保。之后,他们算了账,彼此道谢,
分手。玛琍和汉密史手提行李,肩扛雪展前去公共汽车站,而斯特赫太太则
回到她点了热气的大厨房,织她的东西,喝她的咖啡。
那天早上天色晴朗,太阳照在雪坡上,散发粉红色的闪光,雪坡上的
松树林,直挺挺黑森森的。第一班汽车就要开出,他们找到了两张位于,坐
在两个扎马尾巴的金发小女孩后面。小女孩两人手握手,无视车上其他的乘
客,清脆的嗓子唱完了一首民谣又唱一首。人人都转头对她们微笑,一脸爱
惜纵容的表情。汽车沿着积雪的山谷边,慢慢往上、再往上爬。到了滑雪的
村庄,汽车在一个个村庄停下来,放掉了一些乘客又接了一些,车厢永远都
是满的。汽车向上,再上爬,而两个小女孩,手握手,继续唱,彼此热切地
望着对方的脸,保持节拍。而她们唱的,没有一首歌是重复再唱的。
两个英国人心想,在他们国家不太可能找到这么两个小女孩,能在整
整两小时的汽车旅程中不停地唱,而不重复任何一首歌,即使他们那紧闭的
英国嘴巴肯在公共场所张开金口。这两个唱歌的小女孩十分奇特的舒畅了玛
琍和汉密史的心。这才是真正的德国——有点守旧,有点伤感,温暖,单纯,
和气。史洛德医生和他所代表的是一种不幸的现象,并不十分重要。他们昨
天所感受的都是由于太累的缘故。他们带着期盼,仔细观察每一个所穿过的
村庄,希望他们前去的那一个也同样到处都是朴素的木头农舍和看来廉宜的
餐厅。
情况确实是这样。在山谷的最顶端,高山屏障高高耸立,固若金汤。
山的那一面是奥国的因斯布鲁克城。这里有个小村庄,一如其他的村庄,可
爱宜人。这儿某个地方,是兰格太太的屋子。他们向一家旅馆问路,获得了
指示。沿着一条向上的小路大约一英里外,在松树林中那间屋子就是。屋子
偏僻的位置很自然就获得了两个英国人由衷的喜爱。他们跋涉着走过软垫般
亮光闪闪的雪地,心中十分感激斯特赫太太。小路很窄,他们老要站到一边
让穿着鲜艳彩衣的滑雪客呼啸而过,嘻嘻哈哈向他们挥手致意。那些技术高
明、皮肤晒得古铜颜色的雪上神童仙女,看得叫玛琍和汉密史感到泄气。他
们之所以喜爱那间偏远的屋子,一半原因是他们可以在雪地上斯斯文文地奔
驰,不必太受别人的注目。
那间屋子方方正正,小小的木头房子,建在一块低洼雪地上,四周一
片松林。兰格太太在前门等候他们,一脸笑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把
她想象成斯特赫太太的模样,但她整整年轻了20 岁。她身体壮健,头发稻
草色,面颊鲜红,上身一件紧身大红毛线衣,下身一条鲜蓝色紧身裙。她身
后站着一个女孩子,显然是她女儿;棕色皮肤,淡黄头发,一个健康的女孩
儿。两人全神贯注坦然地审视踏雪而来的新房客。他们住的房间在屋子前部,
面对的不是上面的村庄,而是一个边谷。房间的式样和斯特赫太太那间他们
过了一夜的相似,都很低,很大,上了蜡的木头亮光光的,巨大的贴砖火炉
暖洋洋的。兰格太太要了他们的护照去填写表格,填完回来的时候,态度有
了转变。玛琍和汉密史知道女主人接受了他们,大家同病相怜。她说话的时
候,一对乡下人坦诚的蓝眼睛仍仔细地审视他们,审视他们的行李。她说斯
特赫太太是她阿姨,其实也不是亲阿姨,是远房的,叫她阿姨只是尊敬她的
年龄,和敬重她牧师遗孀的身分,她阿姨推荐了他们。
她说由她阿姨那儿推荐过来的她都很放心。她也从史洛德医生那儿听
到了他们。他是个老朋友,多年的老友,呀,多么勇敢的人。他们注意到他
的脸没有?有,真的?他们知不知道他在医院躺了两年,为了等待医院给他
造个新脸,再移植他大腿上的皮扶覆盖其上?可怜的人。没错,史洛德医生
的脸完全是苏联人的野蛮行为所造成的。说完,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耸耸
肩,走了。
他们提醒自己,在这个宝贵的假期,已有三个晚上几乎未曾合眼,因
而现在也没有兴趣去滑雪。他们上床睡觉,睡了一整天。那天晚上他们在客
厅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兰格太太亲自款待他们。她站着和他们聊天,直到
他们开口,她才坐下。坐下之后,她开始盘问他们有关英国皇室的问题。她
从十几份画报中得知每一个皇室成员的每一个动作。她知道他们吃些什么,
喜欢菜怎么烧,怎么上。她知道女王喜欢穿什么样的紧身褡,也知道护理她
的医生的姓名,皇家子女的教养方式,还有两位伊莉莎白公主,和玛嘉莉公
主最喜爱的颜色。
这一对英国人在本质上是赞成共和国制的,要不是共和国这个词儿那
时有点过了时,他们也会自认是如此。他们对他们的皇室成员有相当的认识,
但仍嫌不足,因为她问的问题,他们一题也答不上。
为了逃避兰格太太的追问,他们回房去,同时发现这间屋子并不是像
白天所见的那么孤立。那时松林遮去视线,看不到山谷边上的建筑物。这时
林中灯光闪闪,在半英里内似乎至少有两家大旅馆。音乐穿过黑暗的雪地向
他们流泄而来。
第二天早上他们得知附近有两家美国旅馆,也就是专为美军游乐的旅
馆。兰格太太使用“美国”这个词儿时,言语中既羡又恨。而她认为他们两
个人和美国人(当然还有苏联人)毕竟在管治这个战败国这件事上算是伙伴,
相信必定明白她的感受。他们当然明白她的感觉,只是原因是他们和她,兰
格太太,同是没钱的人。
“啊,”她说,肩膀假装诚恳地耸一耸,声音假装谦恭地说,“他们到这
儿的样子和表现,真糟糕,就像这个国家是他们的。”她站在窗前,两个英
国人吃着早餐。她望着那些美国军人,或和他们的太太,或和他们的女友,
猝然冲下雪坡。她脸上妒恨交加,又羡又厌,似乎在想:好吧!那等着瞧吧!
那天稍后他们看到她女儿穿着剪裁合身的滑雪衣、裤站在门阶上,像
海报上的女郎,注视着那些美军。每一次有单身的滑过去,她就高叫,“老
美。”那些士兵会向上望,朝她挥手。她也跟着挥手,高声喊叫“老友,我
爱你。”最后终于有一个走过来,于是两人一起滑开,滑下村庄去。
兰格太太看到他们在观望,于是说,“唉,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我也是
过来人。”她等待他们的反应。看到她等待的样于,想到自己护照上的身份,
他们无权保持双重标准,于是会心地、宽容地笑一笑,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兰格太太这才接着说,“对,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很傻。还记得当时见到谁就
爱谁,真的,真是这样。那时住在慕尼黑。
真的,年轻人不会选择。我还爱上了我们的领袖。真的,真是这样。
在那之前,我爱上了我们街道上的共产党领导。我和我们家莉莉说,她爱上
美军是她的运气,因为她爱的是民主。”兰格太太格格地笑,然后叹了口气。
那些丰盛的晚餐,她给他们吃的是香肠、泡白菜、马铃薯,不然就是
泡白菜、马铃薯、炖牛肉。她总是站在一边,讲个不停。要不然就是谦恭地
坐在擦得雪亮的餐桌那一端,一只丰腴的前臂搁在桌上,另一只手抚弄她那
头淡黄光泽的头发,说啊,说的。他们边吃边听她的家史。她母亲在第一次
世界大战中饿死了,她父亲是木匠,她哥哥玩政治,是民主社会党,因此,
她也跟着成为民主社会党人。之后,他变成了共产党员,她也投票投给共产
党,上天恕罪,之后,领袖起来了,她哥哥说他是个好人,于是她成了纳粹
党员。当然,那时她是非常年轻,而且愚昧无知。她格格笑,边笑边告诉他
们,她如何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聆听领袖训话,热情澎湃地高声尖叫。“我
哥哥穿上了纳粹制服,真的,样子帅极了,你想都想不到。”
两个英国人记得在收音机上听到这些狂热的群众,又叫又吼拥护那个
说话专注,声音癫狂,像打鼓一般的人。他们凝视兰格太太,想象她年轻的
时候,一脸通红,满面汗水,和她女友手挽手,随着千万人怒吼。那女友,
当然是爱上了她穿制服的哥哥。之后,她们可能在一家餐厅喝杯啤酒清清叫
哑了的喉咙,想起自己刚才之沉醉表现,两人可能格格傻笑,又或许没傻笑。
总之,她嫁了人,到这山里来,且生了三个小孩。
而她男人死了,战死在斯大林格勒附近的前线上。一个儿子死在北非,
另一个死于法国阿夫蓝土战役。
当她家莉莉倚窗对着越过的美军傻笑、挥手时,她也格格地笑,说道,
“幸亏我们不是住在苏联占领区,否则莉莉就会爱上大鼻子了。”而莉莉,
身体更向窗子外探,格格傻笑,挥手,高叫,“老友,我爱你。”
兰格太太偶尔会注意到,那两位英国客人持续的客气态度并不一定就
表示他们赞同她的话,她于是挺直了肩膀,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有意地垂
下了眼睑,正视前方,声音激动真诚,低声说道,“是的,莉莉,随你怎么
说,但来了这两位英国客人,是我们的运气。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这个可
怕的战争的受害者。他们回去会告诉亲朋,我们由于国家分裂,受了多大的
苦。显然他们本来并不知道,不知道我们所忍受的屈辱。他们来看到了,吃
了一惊。”
玛琍·培瑞史和汉密史·安德森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礼貌地相互
传递盐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