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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之后。。
但我却病重卧床,不想复元。我以为自己是因泄气而生病,事实上是
多年的重压,我不知道如何排除,包括如何看待自己。然后我爱上了我的医
生,现在看来是无可避兔。
当时自己却认为是奇迹,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爱上了人。而我用“爱”
字,仿佛我没有嫁过两次,没有过十几二十个梦中情人似的。原因是我无法
操纵他,平生第一次我身边的男人保存了自己的本色。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意
思牵动他。他的唇,他的手,感觉如何,我都不知道。对,我得等待他来决
定,来行动。而当他确实成为我情人时,我像个小女孩,不知所措,只能等
待他先行动,才跳跃迎合。
他爱我,那是当然,但不像我爱他那样的深,且在适当的时机离开了
我。我恨不得一死了之,但也就在那时我了解了自己的情形,而且心怀感激。
我发现我平生第一次真正扮演了女人,有别于那个要命的人物——“可爱的
女孩子”——也有别于“女主角”。
我自己以及其他的人都注意到我进入了一个新纪元,我获得了重生。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和那个男人相爱的结果,我那第一任丈夫(我是这么
称呼他)别人都把他当做我的医生,认为我和他不过是闹了段可笑的风流韵
事罢了。
他是我的第一任丈夫。他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一生。他之后,在寂
寞不快的狂乱中,我以为我可以恢复他娶我之前的状态,和男人上床(真的
上床,不像从前那样靠想象,但却不可能,行不通。我已被一个男人占有了,
那人在我身上创造了他自己,留下了自己,我再也不能利用男人,占有男人,
左右他,使唤他去做我想做的。
有好一阵子我人似死了一样,空虚,了无生气(我人是那样,事业则
处于高峰)。
我没有情人,不论是真实的还是幻想的,就像个尼姑,或像个处女似
的。
说来奇怪,三十五岁了,但我才第一次感到贞操、贞节、守身这些事,
我完完全全独身一人;那些要我、追我的男人像是隔了一道玻璃墙对我微笑,
对我伸手,绝对无法冒犯我。这种感受是小女孩的感受吗?对,应该是——
也就是说,我35 岁才第一次有了小女孩的感受,这该是普通“正常”女孩
子的感受吧?她们身上带着一圈的贞操,要由那个人,由那男主角来穿破?
但我的情形不是这样,我向来就不是贞节的女孩子,直到我明白了那个道理,
明白自己应保持静默不动,等待男人来启动才有反应。
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开始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老女人了。我没
有爱,没有爱就不能做真正的艺术家。那个爱我的男人所给予我的触感逐渐
退失,直到完全退失。我的演出欠缺了些什么,开始变得机械化。
我于是自暴自弃,无法再挑选男人,男人也不挑选我。我对自己说,“那
好,什么都不必做了。”最重要的是我了解自己与生命的关系,我了解自己
的身份,自己必然的身份,我明白这个道理,命运改变不了:我必须让自己
朝又枯燥又冷漠的智慧一端发展——对,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又正直又聪慧
的红发女士(当然,十分做作!)一双绿眼闪耀着理智的火花,幽默,含蓄。
其他的,全都了结了。我该接受这一事实,了无牵挂,把分配给我的戏演得
尽善尽美。
然而有一天晚上。。
什么?事情是这样:表面上是我在一家餐厅的餐桌上坐在一个男人对
面,说说笑笑,就像一般在餐厅里无意中相遇的人一样。但事后回家,我心
灵着了火,我人着了火,逐渐耗失。。但我能够不说:那个人魅力真迷人,
我要他,我要占有他,而说:我家起火了,就是那个人,对,他又出现了;
他来了,照亮了我的心灵。我能这么做,真是奇迹。
我只是让自己为他而痛苦。因为我痛苦,所以我知道他值得——我已
到了这个地步,灵魂能够自我衡量,自我评价什么是好的:我从我事后的工
作表现,可以断定他是好的。
我比他太太对他的认识要深(她也在场,人很好,身上戴的珍珠很漂
亮)——我对他的了解甚至比他自己还深。我整晚坐在他对面。有什么值得
一提的?一个年华将逝的女星,人仍漂亮,衣着美丽(那年冬天我有一套漂
亮的淡紫套装,袖口捆的是貂皮),坐在一个潇洒的男人对面——英俊,聪
慧,等等。我们碰上的男人,有一半都可以用上这些形容词,但在这个人身
上,在他身上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和我身上的相互吻合。
他进入过我的身体,启动了我。记得当时我望着桌子的那一端,看着
他太太,心中想道:对,太太,你的丈夫也是我的丈夫,他走进了我心中,
过得安逸自在。而因为他,我将再次从心灵深处表演。我有把握,我有把握
我会有最佳演出,但要到明天晚上,上了舞台才知道,现在可能言之过早,
因为——
例如有一天晚上,当我站在舞台上向观众伸出白嫩细致的手臂时(那
是他们所看到的,我自己看到的是两只扁平、冻得红通通的白色手臂,而且
还相当的松软),同时我自知,那天晚上我不过是个业余生手。我站在舞台
上,像个女人,伸出漂亮的手臂。说话的是维多利亚·卡灵顿,她说:看我
多么动人地伸出了我的手,你不希望我的手环抱你吗?我细致的洁白手臂,
多迷人!然而,回到化妆室,我感到十分惭愧。已有多年了,我不再硬生生
地站在舞台上让自己(那女人)和观众之间空无情感——自从我不再是个生
涩的女孩之后,就不曾这么演出过——那,今晚是为什么?
我思索着,我懂了。前一天下午有个男人(美国来的制作人,那无关
紧要)到化妆室来看我,他走了之后,我想:对,那感觉又来了,我认得。
那表示他启动了我的情感,我可以期待在表演中展示出来。。那一晚,是展
示出来了,但却如此的猛烈!所以嘛,我要学会分辨优劣,我知道我必须小
心,不可让次等男人接近我。因此,我筑起了围栏,加强了围绕身边的冷漠
与超然,让它永远隔在我与他人之间,隔在我与戏院之间。我筑起了一道冰
凉、空旷的空间,没有一个男人进得来、穿得过,除非他有极强的力量和魔
力,能充分补充我的不足。我现在很少感到自己给点燃了亮光,给擦起了火
花,给触醒了情感,或者再生——什么?
我现在独自一人生活。不会,你想象不到独自生活是怎么回事。我今
天晚上一看到你就知道你的情形:你的存在,你的一切都与他人有关,你永
远都是为工作,为太太,为朋友、子女付出一切。而你太太,她那张脸也显
示她是为别人而活,她有信心自己所付出的会为人接受。对,我了解,我知
道和你在一起生活感觉如何。我了解你。
大家分手之后,我看着你带着太太开车走了,我回家,然后。。没有
用,反正告诉你也没用。(或告诉任何其他人,除非是,或许我的同事,还
有死对头爱玛·潘特!)但要是我告诉你。。算了,有些行规,除非是使用
者,否则没人听得懂。
因此,我把事实翻译成你的语言,译出来之后会产生做作的效果,夸
张得几乎要叫人感到难为情,但和女星维多利亚·卡灵顿则十分相配。告诉
你啊,事情是这样的:和你见了面回家之后,我全身痛苦得绞成一团,我躺
在地上像得了疟疾似的全身流汗、颤抖。像是有千把刀子在身上切割,剥夺
我。和你相遇再次唤醒我和男人相处的情形,真正的相处,我们两人,日日
夜夜像随着大海的波浪,节拍有序。
而我所最感自豪的,样样都似乎变得一无是处——我努力去完成的;
已经完成的;甚至我这个人的中心本质;心中十分敏感的平衡机制,像是一
种自我发明的超级机器,还是像只接受力超强、深受珍爱的动物——而这个
我自己创造的人物,一天比一天投人,一天比一天敏感、精致,然而却显得
荒谬可笑,微不足道,像个老处女,作为胆小懦弱时表现出来的可耻挡箭牌。
而我的生活,如此的均衡,井然有序,一丝不苟,我自己十分满意,却显得
孤独得怪异。我身上每一个分子都高声吵嚷,要求所需,抱怨不足——我像
是个被剥夺了毒品的瘾君子。
我从地板上撑起身来,洗了个澡,把自己当成个病人,或是个——对
了,像个怀孕的女人。这种特殊的受精情况现在越来越少,我十分珍惜,毫
不浪费,然而却既渴又怕。
每一次被迫想起我自愿放弃的,都有被宰割、被剖析的感觉。
每一次这种情形发生,我就发誓不让它再发生,太痛苦了。假如我转
过头,对你说。。而不是微笑(迟暮美人脸上“甜美慑人”的笑容),而不
是无言地接受、屈服,那生命该会是多么灿烂的一朵花,一团火,一项奇迹。
可是我不会这么做,因此,某种非常稀有的事情(某种比你太太所能
给你的美丽得多的东西,是一般太太所无法想象的东西)永远不会发生。
而我。。我坐着吞噬痛苦,我坐着,守着痛苦,我坐着,咬紧牙齿,
同时。。
天色很黑,清晨一大早,我房间内光线灰白透明,像水中或空中的幻
彩。从窗口外望,不见哪家窗上有灯光。我坐在床上,凝望院子砖墙上的树
影摇曳。我忍受痛苦和。。
啊,心爱的人儿,我心爱的人儿,我是张帐篷,让你躺在当中,我是
天空,你像只飞鸟飞过,我是。。
我的灵魂是间房间,一个大房间,大堂——空荡荡,在等待。有时候
有只苍蝇嗡嗡飞过,呈现异国的夏日清晨景象,有时有个小孩在里面嘻笑,
像是数代同堂和谐共处,童年,青年、老人三位一体的女人。有时候你走进
来,站在那儿。你站在我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