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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很不舒服。他对我很好,他人很好。”她虽这么说,却一脸不服。
“对,他看起来人很好。”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我自责,我不该把猫丢下跑去游泳。之后,我决
定第二天离开。结果我真的走了。事情就是这样。整件事都不对,从头到尾。”
“包括去意大利?”
“哦,去度个假该没问题。”
“你是说你白跑了一趟?你收集的资料,不拿来使用?”
“不用。走错了路。”
“干嘛不先搁下几个星期,再看看情形?”
“为什么?”
“你或许会改变观感。”
“多么离奇的说法。我怎么会?哦,你是说,时间可以疗伤——之类的?
多么离奇的想法。我总觉得这种想法很离奇。不会,打一开始,我对整件事
就觉得很不自在,无所适从。”
“要是我,我会说,相当不理智。”
茱蒂丝想了想,很认真的。她皱着眉头想,然后说,“但人要是不能依
赖自己的感受去行事,那还能依赖什么?”
“依赖自己的思想,我认为你该这么说。”
“是嘛?为什么?真是,你们这些人真奇怪。我不了解你们。”她关掉了
电炉,脸也静了下来,之后露出微笑,友善而遥远,说道,“我实在看不出
来谈论这个有什么意思。”
佛特斯球太太
那一年秋天,他突然醒悟了许多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首先,是他自己。。
他父母亲。。他发现自己讨厌他们,因为他们说谎。他发现这个,是
因为他想和他们讨论一点他新的看法,但他们却假装听不懂。
他姊姊,多年来人们一直说他们两个像是“一条藤上两个瓜”,却绝不
是朋友也不是盟友。她似乎十分讨厌他。
然后是佛特斯球太太。
珍,17 岁,现已不念书,每天晚上都外出。弗烈德,16 岁,土里土气
的中学生,天天躺在床上聆听,等候她回家。陪伴他身边的是他姊姊的双胞
幻身,是他暑末才幻想出来的。这个可爱女孩子的温柔赎清了他的羞耻感、
污秽感和痛苦。而他的双亲,就在离他不到六码远的地方,呼呼大睡,一无
所知,不理会他们的儿子内心剧烈的争斗。有时候珍先回来,有时是佛特斯
球太太。弗烈德听到她从他头顶上上楼的声音,心想,他从前从未留意她,
对她一无所知,是多么的奇怪。
丹德利亚先生和太太二十年来一直替桑可和铥克公司打理酒铺。他们
一家人就住在酒铺楼上,面积小小的。店铺上面一层,不分日夜,升起一股
啤酒和烈酒的强烈气味,一直冲入厨房和客厅,躲也躲不掉。房子的这一层
原本是想隔离酒精气味,但气味仍然飘上更高一层的卧室里。卧室共有两间,
父母亲住一间,姊弟两人本来共用一间,直到最近丹德利亚先生才给他们隔
开,至少给这女孩和男孩两人一种各有自己天地的幻觉。
顶楼两个房间住的是佛特斯球太太,她来得比丹德利亚一家人还早。
打从男孩子记得以来,他们一家人就老埋怨佛特斯球太太占据了房子的最高
层,不用闻酒精气味。她要是听到了,就会回说其实热天夜晚她也常给呛得
睡不着。大致说来,大家关系还不错。
丹德利亚夫妇忙着买酒卖酒,佛特斯球太太常常外出。有时有个老太
大会来看她,另外有个老头子,个子小小,干瘪瘪的,人倒挺有礼貌,差不
多每个晚上都来,只是非常晚,常常过了12 点多才来。
佛特斯球太太白天很少出门,但每晚6 点准时离家,身上一定穿上皮
裘:冬天是长毛大衣,夏天则是外衣上披上一条毛皮长围巾。头上永远戴一
顶小帽子,脸上披一块面纱,拉得紧紧的,在领口别上一束小花扣住。她的
皮裘和毛皮围巾款式众多,弗烈德记得见过五六件不同的金黄色长大衣,许
多不同的长围巾,小动物或咬着尾巴,或闪着亮晶晶圆滚滚的眼睛,张着爪
子左摆右摇。多年来,隐藏在面纱下,画了眼线涂了眼膏的深色眼睛向他微
微闪光,上了红色唇膏的年老小嘴,总是对他轻轻一笑。
有一天晚上,他放下了功课溜出去,溜过他双亲的酒铺,往牛津街方
向闲逛。他每一次心跳,血液中都涌上一股排山倒海般强烈可怕的寂寞感,
使得每一处阴影看来都像是象征死亡,而每一线光亮却又似代表他无限的前
景。他在街道上转来转去,一下子自言自语,眼中涌上了泪水,一下子又冲
口想高唱一两句。他想自己是疯了,也很可能一辈子本来就是如此(但今年
秋天之前的事,他已记不得了)。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和那个夜晚和他
共挤鸽子笼的温柔小东西,他是不准备让任何人知道的。他转过了一个街角
——这个街角,他那天晚上很可能(他说不上来)已转了好几次了。他看到
前面有个女人,身上的毛皮大衣在街灯下闪闪发亮,头戴连纱小帽,尖尖的
小脚踩着碎步朝苏荷方向走去。他认出是佛特斯球太太,于是跑上去和她打
招呼,很高兴有人做个伴,分担这可怕的街道困阶。她——看到了他,马上
展露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笑脸,之后,她表情拘谨,显得有点懊恼,飞
快地对他点点头,用平日的口吻说道,“啊,弗烈德,好吗?”他陪着她走
了几步,说他有功课要做。老妇人于是说道,“对,小弟,是该用功,你爸
妈说得没错,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浪费了可太可惜”——他看着她继续向
前走,穿过牛津街,走到前面窄巷去了。
他转身,看到五金店的比利·贝兹刚关了店门,朝他走来。比利咧着
嘴朝他笑道,“怎么了,她不要你了?”
“那是佛特斯球太太,”弗烈德答道。听到了比利的语气,他一下子进入
了一个新的境界。
“她这老婊子还不错,”比利说道,“但做生意时撞上了你,定是不太高
兴。”
“哦,我不知道,”弗烈德说,平生第一次试着使用见过世面的口吻,“她
住在我们楼上,你知道的吧?”(比利当然知道,人人都知道,他想,觉得
恶心。)“我不过是想和她打个招呼罢了,没什么。”这一招很有效,他看得
出来。比利点点头,说,“我要去看电影,一道去吗?”
“有功课要做。”弗烈德语气不太愉快。
“那你就得回去做了,可不是,”比利并不为难他。说完,走了。
弗烈德回家,心中充满了强烈的羞耻感。他父母亲怎可以和一个老妓
女(娼妓、婊子——他只知道这么几个词语)共处一屋;他们怎么能够像对
普通人一般对待她,甚至更好(在他耳中听来,他们的声音对她充满了几乎
是尊敬的意味)——他们怎么受得了这个?但说句公道话,租房子给她的不
是他们而是公司。但他们至少可向公司反映,要她搬走。。
他在马路上似乎流荡了整个晚上,但回到家却还不到八点钟。
他回到自己的鸽子笼,摆出课本。从隔间的板子可听到他姊姊在那边
走动的声音。
他父母和他们的两个房间之间没有门。他走到楼梯口,穿过父母亲的
房间(她姊姊半夜回来,得爬过睡着的双亲),到她那边去。她穿着黑色的
衬裙,站在镜子前化妆。“拜托啦!”她说话姿态优雅,“你不会敲门吗?”
他含含糊糊说了点什么,觉得自己脸上显露了某种笑容,咄咄逼人却又无限
委屈似的。这些日子以来,一看到他姊姊,即使是远远的,脸上自动就出现
这种笑容。他坐在她床沿上。“拜托啦!”她又说道,把床上放着的黑色内衣
挪开。她在那仍像小娃娃一样胖嘟嘟的雪白肩膀上套了一件簇新的晨衣,桃
红色的。她扣上了扣子,然后继续涂口红。
“你要去哪里?”
“看电影,你要不反对的话,”她声音尖快。这种轻佻的说话方式是她离
校后才养成的,他知道,那是用来对付一切男人的,但为什么要对付他?他
坐在那儿,脸上可能挂着那个丑恶的笑容,挥之不去。他注视那美丽的女孩,
头上梳了个新发型,正在眼圈上画上浓浓的黑圈。他想到了他们两人如何形
影不离。在夏天。。对了,他想起来了,就是那样。整整一个夏天,他们一
起去找朋友,逛公园,上动物园,看电影,他们成了好朋友,成了盟友。然
后突然间,黑暗降临。在黑暗中诞生了这个冷淡、轻挑的女孩,她讨厌他。
“跟谁去?”
“杰姆·泰勒,你要不反对的话。”
“我为什么要反对?我问问罢了。”
“多知无益,”她很满意自己这种轻松的对话方式。他觉得自己刚才和比
利交谈,从中学了些东西。像她一样,他也向前逼进一步,带着与她平等的
语气或口吻,虽然十分不习惯,问道,“老杰近况如何:我好久没见到他。”
“哦,弗烈德,我要来不及了。”她这样脾气暴躁,表示她已化完了妆,
要换衣服了。她是不愿在他面前换衣服的。
笨蛋,他心想,露齿笑笑,想到另一个她,他的夜晚女郎。她穿衬裙,
或什么都不穿的样子,难道她以为我不知道吗?想到了在黑夜里隔板后面所
发生的,他握拳砰一声敲了一下隔板,笑出声来。她转来转去,说道,“哦,
弗烈德,你叫我受不了,受不了。”从以往的姊弟经验,这表示亲见甚至对
等的关系。她打住了,换上了一副甜美的笑容,说,“弗烈德,拜托,我要
换衣服了。”
他离开她房间。穿过父母亲的房间时,看到他母亲摆在床边的羽绒拖
鞋,这才想起本来是要和他姊姊谈论佛特斯球太太的。他发现自己的可笑,
他姊姊当然是会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想到这儿,脸上羞愧的笑容变成了
残酷野蛮的表情;杰姆,你瞧着吧,除了“你不反对吧”和“拜托啦”之外,
你从她身上什么也得不到,我对我可爱的姊姊可是认识甚深。。他在房间里
无法做功课,姊姊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