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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啊。我还记得,当时库伦王爷也连连称奇。那雪下了一天一夜,直到侧福晋将玉宁格格生下来才停。我记得……正好是子时。”谭禄倾身行礼答道。
“呵呵,你倒是记得很清楚。”福晋笑了笑。站在一旁的老嬷嬷看着谈笑风生的福晋,眼神露出一丝心疼。
“哪里,只是当时库伦王爷抱着小格格太过欣喜,并且说,小格格子时出生,必是……必是福禄之人,还取笑小的说是小的的名字带给了小格格好福气。所以,小的才记得真切。”谭禄沉稳地笑答。轻描淡写的略去了刚才顿句的不自然。
福晋有那么一会面露不悦,却马上隐去了。谭禄本要说的话,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她记得可是真真切切,一字不漏。那年真是怪异的很,偏生得玉宁出生的那天下了雪。真是灾年,这四五月的时节下雪,能有什么好事?六年前,年轻的福晋还保持着十六岁女子的稚嫩与灵动。虽已育有一女,但是少女的习性还是未脱离。看到这么怪异的天气,不禁便唏嘘了几句。
雅歌,别胡说。库伦王爷却是一阵轻叱。让年轻的福晋一阵错愕,这错愕甚至一直留到现在都没消减。
那一刻,贵为太皇太后掌上明珠的雅歌皇格格第一次知道了嫉妒的滋味。她嫉妒婉柔,那个身世不明的汉女子。为什么她生产的时候,王爷就会在身边?为什么她只是说了一句对天气的评判,王爷就会因为正好婉柔在生产而责备她出言不逊?
想着想着,福晋手里的手绢不禁被她拧紧了。
“是呢,那时候王爷抱着玉宁就说过,午时生龙,子时生凤……好时辰,好时辰啊。”她喃喃地说出这几句话。看着外面的碎雪,像在追忆什么一样。
谭禄低头沉默不语。心里不禁有些同情起大福晋起来。正想说什么打破这沉默,站在福晋身边的老嬷嬷却率先清咳了几下。
雅歌福晋突然回了神,看了老嬷嬷一眼。当她再望向谭禄的时候,那些软弱却再也不见了:“既然你是看着玉宁长大的,应该最疼玉宁才是。”
“小的不才,请福晋明示。”谭禄疑惑地再次行礼。心里却隐隐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哎,这事,也不能怪你,只不过我是想确认一下……”福晋摆摆手,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她轻轻啜了一口茶,又用手里的手绢擦了擦嘴。
“福晋?”谭禄这回有些沉不住气了,抬起头来看着福晋。
“是这样……”她刚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府里有个仆人匆匆跑进来在老嬷嬷身旁耳语了几句。
时间仿佛停滞了,谭禄一直看着那位老嬷嬷的神情,却一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仆人他见过,先前是在雅歌福晋的亲哥哥——五阿哥——的府邸里当差,后来雅歌格格大婚,五阿哥便拨了几个奴仆到了库伦王府里,他就是其中之一。
终于,老嬷嬷点点头。示意那人下去。
正当那人退下后不久,老嬷嬷那低沉,无感情的声音徐徐响起了:“福晋,刚有人来报,派出去的侍卫没找到格格。但是在山崖旁,找到了这个。”说着,老嬷嬷就将那人刚呈上来的物件恭敬地递给了福晋。
福晋一皱眉,打开那布包。
谭禄看到那东西的那一刹那,几乎是跌倒在地。
那是婉柔侧福晋送给玉宁格格和王爷的护身符。
“福晋,据刚才回来的下人说,玉宁格格他们,怕是遇到抢劫,马车失控掉下山崖了。”
正文 第一章 璎珞雪(完结)
这夜真是清冷。厚厚的积雪将整个城外都包裹起来。平常入夜便可以瞧见的野兽均不见了踪影。偶尔会有几只飞鸟飞过,带着有些凄厉的叫声。
寒冷的夜,月却明亮。
一弯残月透着耀眼的白挂在湛蓝色的夜空中。淡淡的月光洒落在白色的积雪上。
远处,传来微弱的声响。
疲惫的玉宁此时正背着昏沉的母亲一步一步艰难地在树林里走着。她看到前面白色的光越来越近,想着大概可以走出这林子了。
“额娘,别睡了。玉宁就可以把你背出去了。”玉宁一边滕出一只手扶着树干,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要刮来一阵风就可以让人听不真切。
“嗯……额娘……不睡……”妇人含糊地答着,与其说是答着,不如说是在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其实,玉宁也不知道,如果走出了这林子,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眼看着包囊里可以用来暂时止血补身的药丸都用完了。她不晓得用额娘的银针,更不晓得应该到哪里去给额娘取暖看病。茫茫尘世间,居然没有她们二人的容身之处。可是,即便是这样。玉宁也没有想着就这么坐在树林里等死——她不能让额娘死。
玉宁想到这里,小脸上挂起了坚毅的表情。她抿着嘴唇,又用着自己那仅存的一点力量撑起母亲的身体,一点一点向亮光处挪动。每走一步,玉宁就不得不重重呼吸一下。凉凉的空气直吸入肺,如同针扎一样疼。
“玉宁……额娘……不睡……”背上的妇人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轻微地只留下气声。这让玉宁不得不停下来观察母亲的状况。
把脉,观色。简单的两步让玉宁心里的坚强一点点地崩塌了。
冷,母亲的身体和这雪一般冷。
即便玉宁已经将所有可以御寒的衣物,包括自己身上的披风和皮袄全都紧紧地扎在了母亲身上。玉宁登时觉得后悔,如果刚才没有听娘的话将马车赶下悬崖就好了。她不自觉地将手摸向自己腰间,才发现自己日夜不离身的护身符不见了——是啊,她记起来了,为了能够让那帮人相信她们是坠崖了,她想都没想,便将这物件留在了悬崖边,当然还有娘亲的一滩血渍。
“额娘……你冷不冷?”玉宁伸手抱住自己的娘亲:“额娘,我们快出林子了,你别睡……别睡呀。”玉宁的眼里溢出了泪,这一天她第一次流泪。
“……额娘……不睡……”妇人皱着眉头轻轻地回复这句话,眼睛却怎么样都睁不开。
“额娘,我给您唱歌好不好?”玉宁望着妇人苍白的脸,一阵心疼。像哄小孩一般轻轻问着。
明月夜,月儿清。
无双光霞照水乡。
菩提下,梵笛声。
奈何心儿意难净。
幽幽碧云天,
谦谦君子意……
滴滴嗒嗒,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将玉宁的歌声打断了。她万分紧张地盯着林子的入口,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
马车停在了不远处,徐徐下来一位女子。她朝里望了望,于是便差赶车的仆人走到了玉宁身旁。
玉宁警惕地瞧着这个陌生男子。这人一身朴素的妆容,仿佛是个下人,他低头看了看玉宁和妇人。马上神情凝重地跑到了女子身边耳语了几句。
玉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关乎她母亲,关乎她。
远处的女人似乎沉思了很久,那男人一直倾身等她的回应。忽然那人仿佛摆了摆手,便上了马车。而那男人则立马跑了过来。他蹲下来对玉宁说:“来,我来背你娘。你跟我走吧。”说着便将玉宁的母亲抱了起来。
玉宁坐在雪地上有那么一会的愣神,她呆呆地看着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子。
“怎么了?是不是不能走了?来,牵着我的衣服吧。”男子凑近玉宁问道。
玉宁摇摇头,倔强着站起来跟着男子走出了树林。
那一汪冷月居然让她觉得些许刺眼。
“夫人,小姐,人我带来了。”男子轻声向车内禀告着。
“带进来吧,我们进城。”车内传来一位妇人稳重的声音。
“是。”男人说着便小心地将怀中的女人放进了马车,并且转手将玉宁抱进了马车。
那一瞬间,玉宁看到那个男人皱了皱眉。
“咦?你怎么穿这么少?”车内有两位女子。此时说话的是那位坐在车窗旁的少女,她的眉眼都透露着一股子清爽之气。看到玉宁只是穿着单薄的群袄很是惊讶。
“额……我娘冷,她刚流产,我没办法,只好给她所有能御寒的东西取暖。”玉宁索性据实以告,只求她们能够救救娘亲的性命。但为了保险,她还是把那称呼给隐去了。自出了库伦王府,她们就该和这繁华断的干净。
本来靠在软垫上的妇人严肃地坐起,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婉柔一眼。
“来,你坐我这儿吧,你娘就教给云姐,不会有事的。”少女明了地将玉宁招到自己身边。
玉宁犹豫了下,奈不过少女的热情便坐了过去。一件大大的软皮褥子便盖在了她身上。这让玉宁紧皱的眉头舒缓了许多。毕竟是小孩子,看到有个如此温柔可人的姐姐对自己如此关怀,突然就红了眼眶。
“好啦,别哭鼻子了,你娘不会有事的。”少女笑嘻嘻地搂住玉宁如是说。却还是多瞟了坐在不远处为妇人把脉的云姐几眼。
这孩子的娘亲能不能救,都要看云姐查探的结果。
只见那位唤为云姐的女人熟练地掀开裹紧了妇人的被子和衣服,小心地给她把脉,并查看她的瞳孔。本来有些沉重的表情在看到玉宁包囊里的银针时,却舒展开来。
“好了,好了,你看云姐都没愁了,定是有的救的。”少女开心地拍拍玉宁地小脸蛋。才发现玉宁雪白的肌肤上沾染着点点红色,一股铁锈味弥漫在她的指间。
“嗯……”玉宁终于松了一口气,体力不支的她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少女抿着唇小心地为玉宁盖好被子,于是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怕是就这么背着自己的娘亲走了大半个小树林。那白色的衣服上都染了血呢。脸上都是。”少女摊开手给云姐瞧。
那女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安顿好玉宁的娘亲后便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