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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在野外,可吃食上却是不缺的,穆展越武功高强,捉些野物不成问题,而辰年功夫虽没学到家,可因着从小就跟着叶小七在山里跑,倒是练就了一手烧烤的好手艺。两人各施所长,很快就打发了晚饭。
穆展越早已是摘了斗笠,发色中虽然夹杂着不少银丝,面容倒是不算苍老,看着不过三十上下的模样,五官很端正,只神色稍显冷硬,像是没什么表情一般。
辰年一面用木棍笼着面前的火堆,一面小心地偷瞄坐在对面的穆展越,几经迟疑之后还是鼓起勇气出声问道:“义父,大当家为何要杀薛直?”
穆展越撩了撩眼皮,向她看了过来。
辰年不觉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第九章为何杀人
谁知穆展越视线从她脸上掠过,最后却落在那暗蓝色的夜空上,只简洁地答道:“不知道。”
辰年听了差点仰倒过去,瞪大了眼看了穆展越半晌,见他一直默然不语抬脸望天,终于相信他许是真的不知道。她不觉有点失望,想叹气却又不敢,自个闷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这事瞒不住。”
她抬头看向穆展越,也不管他是否在听自己讲话,只径直说道:“昨日有那么多人在场,都看到义父把薛直的人头交给了大当家。俗话讲人多口杂,薛直又不是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所以这事绝不可能瞒下,怕是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漏出去,到时候冀州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穆展越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神色淡漠地问:“那又如何?”
辰年忽地有些紧张,问道:“义父,冀州会不会派大军来攻打寨子?薛直就这样死了,他们总得为他报仇啊!”
这样一想,辰年就有些止不住地替寨子担心,清风寨在太行山中再如何势大,那也不过是一伙子山匪,如何能和冀州的正规军队相抗衡?若冀州真的下了狠心要为薛直报仇,那么清风寨必然会凶多吉少。
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那里有她的朋友!
辰年猛地站起身来,叫道:“义父,咱们赶紧回寨子吧,叫大当家商量一下对策,实在不行就叫寨子里的人都先出去躲一躲,冀州军就算来了,也总不能在山里待长久,大伙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紧着去收拾行囊,穆展越却是稳坐不动,辰年抽空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如此不由心急,大声叫道:“义父!”
穆展越动了动,说道:“没用。”
辰年一愣,就又听穆展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能想到的,张奎宿自然也能想到,这会儿你就算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处。”
辰年默默站了片刻,走到穆展越面前蹲下来,问道:“义父,您真的不知道大当家为什么要杀薛直?”
穆展越摇了摇头,“不知道。”
辰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又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寨子?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你杀了薛直之后走?”
穆展越与她对视半晌,淡淡答道:“辰年,你问太多了。”说完了就把身子轻轻倚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合着眼睛闭目养神。
见他如此,辰年便知道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答案的了,她有心想偷偷溜回寨子,却又知道自己没本事在穆展越眼皮底下溜走,只得无奈地撇了撇嘴,又冲着穆展越做了一个鬼脸,这才走到一旁重新打开了行李做睡觉的准备。
她这里刚给自己铺了个简易的床铺,正准备躺下歇着呢,忽听得穆展越说道:“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呢。”
辰年心中苦不堪言,却不敢不起来,便磨磨唧唧地走到一旁去扎马步。她这两日多在马上度过,双腿早就又痛又累,蹲不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穆展越仍在闭目而坐,仿佛已是睡着了。
辰年偷偷地松了口气,想稍稍把腿站直了些,谁知心念刚动,膝窝处便挨了一粒石子。她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回头去看穆展越,见他眼睛仍闭着,双手轻轻地搭在膝头,动都不曾动过一般。
辰年却再不敢偷懒,咬着牙坚持了一刻钟,刚待要起身时,却突听得穆展越在后面问道:“我出寨子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他是怎么说的?自然是叫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寨子里,不能出去惹祸。辰年不敢回话,心虚地垂下了头。
穆展越声音里依旧是平淡无波,又问她:“你是怎么应我的?”
她怎么应他的?自然是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她一定会乖乖地待在寨子里和小柳一起做女红,绝对不会跟着叶小七跑出去玩。辰年哪里还敢答话,只能把头压得更低,恨不得把脸都藏进衣服里。
“你又是怎么做的?”穆展越这才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辰年。
她非但跟着叶小七跑出去了,还从张奎宿那里争了令牌,带着一伙子人下山去做“买卖”去了,结果“买卖”没做成,自己却被人抓住了,若不是半道上遇到穆展越把她救了回来,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辰年可怜巴巴地望着穆展越,小声说道:“义父,您别再说了,我再接着扎就是了。”
穆展越果然不再说了。
辰年这回半点奸猾都不敢耍,老老实实地又扎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才听得穆展越淡淡地吩咐道:“睡吧”。
辰年明白这就算是饶过她了,心里暗念着阿弥陀佛,再不敢说半句废话,赶紧爬回去睡觉。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她醒过来的时候,脚边上的篝火早就熄了,穆展越正在一旁默默坐着,见她醒来转头问道:“一会儿是直接闯关,还是翻山绕过去?”
他语气平淡,就如同在问辰年一个极寻常的问题,比如:“早上吃包子,还是馒头?”
辰年脑袋虽然还有点迷糊,却明白这问题绝不是选择吃包子还是吃馒头这么简单,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什么?”
穆展越看着心情很不错,竟有耐心回答辰年的问题,“关口被堵住了,如果不硬闯的话,那就只能绕远翻山过去。”
辰年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她抬着脸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瞅了穆展越半晌,这才愣愣地问:“飞龙陉的关口也能直接闯过去?”
她可是听说过飞龙陉关口的威名,还曾亲自走过两趟,那关口不说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吧,但只要是下了狠心死守,把几万的大军挡上个把月都是不成问题的。这样的关口也可以硬闯?
穆展越点点头,“应该能。”
辰年愕然地半张了嘴,用手指指他,又指着自己鼻尖,“就咱们俩个?”
穆展越反问她:“你还想有谁?”
第十章前往青州
不是她还想有谁的问题,而是就凭他们两个压根就不可能闯出飞龙陉关口的问题!别说只他们两个了,就是清风寨的人都来全了都未必能闯出关去。这关口离青州才二十多里,快马加鞭顷刻就到,只要守军能顶上小半个时辰,青州的大军就能赶来救援,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这不可是清风寨称王称霸的太行山深处,一旦在关口外和大军碰上,再凶悍的山匪也不是军队的敌手。
辰年知道自己这位义父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既这样说,那就是真有着硬闯关口的打算的。她干咽了口吐沫,小心地试探道:“义父,能容我说两句吗?”
穆展越虽是眉头微皱,却是没拒绝。
辰年深知他的习惯,知道这个反应就算是肯定的答复了,于是赶紧将关口的形势与他细细分析起来,她声音脆生生的,语速又快,穆展越那里几次想要说话,可嘴还没张开呢,辰年这里下一句话已经又说了半截出来,连容人插嘴的空当都没留下一个。最后,她终于讲完了,下了结论:“义父,这关咱们不可能硬闯出去。”
穆展越这才得了空子说话,他先问辰年道:“都讲完了?”
辰年沉吟了一下,刚想再补充几句呢,穆展越那里已是抢在她前面冷声说道:“不管讲没讲完,你都先闭嘴。”
辰年有些讪讪地,嘿嘿干笑了两声,夸张地紧闭上嘴。
穆展越瞟了她一眼,说道:“他们在关口严查几日不见刺客踪影,精神上必会有所懈怠,甚至会猜测我因惧了他们声势而藏身于飞龙陉内。如此一来,他们今天就可能会对陉内展开细密的搜查。而现在不是战时,关口的守军不会太多,再一分兵,那关口的人就会更少,我们只需混在行人当中走到近处,到时骤然发难,没人能拦得下。”
辰年心思敏捷,反应极快,随即便质疑道:“那还有青州大军呢,就算是我们能闯出关去,再遭大军阻截怎么办?”
穆展越淡淡说道:“就我们两个人,守军不会因为我们惊动青州大军。”
他讲的条条在理,可辰年就是觉得这样做不靠谱,她没胆子直接向穆展越指出来,只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十分委婉地提醒穆展越道:“义父,我功夫可还没练到家,到时候非但不能帮您,怕是还要拖您后腿的。而且,”她又指了旁边的两匹坐骑,“咱们的马也不够好,就算是侥幸闯出了关,也没办法甩掉后面的追兵。”
穆展越面无表情地看着辰年,问:“你认为直接闯关不可行?”
辰年紧着点头,岂止是不可行,简直就是去自寻死路嘛!
穆展越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是想翻山过去?”
辰年听了欲哭无泪,她说直接闯关不可行并不代表着翻山过去就可行好不好?太行山东缓西陡,越往青州这边而来山势愈陡峭,甭说羊肠小道难走,有些地方甚至就是断崖,走都走不得!若不是如此地势,飞龙陉也不会成为连接青冀两州之间的交通要道。
她眼巴巴地望着穆展越,商量道:“义父,咱们就非得去青州吗?向南向北都比向西好走啊,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先回寨子,然后往南走宜城那条路啊,大不了等过了宛江再往西折嘛,也就是绕点远路,多费上个把月时间罢了。”
穆展越目光坚定,沉声答道:“必须得去青州,而且不能耽搁。”
那也就只能从闯关和翻山当中选一个了,辰年盘着腿席地而坐,低着头权衡了一下各自的优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