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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般人物,既已大败,该是往回逃才是。可贺泽在外领兵多年,曾立下赫赫战功,也算是一员悍将。他见封君扬大军在此拦截,料定宜平城内兵力空虚,带军不退反进,竟冲破封君扬大军的层层堵截,继续扑向宜平。若说之前他还头脑发热,行事冲动,现在封君扬手上栽了个大跟头,可却意外地叫他冷静下来,当机立断,变换原有的行军路线,连夜奔驰,竟接连避过了几处伏兵。
快出襄州时,贺泽指着所经的一处险要,吩咐身边副将道:“此处易守难攻,我分你五千人马,不管你使什么手段,必须将封君扬拖在此处十日!”
他此刻手上人马已不足三万,却分五千出来给那副将,便只剩了两万人去攻宜平城。攻城不比野战,只要算计得当,便是以少胜多都有可能。攻城需以几倍兵力于守军,或围或困,耗许多时日,方有可能破城而入。这样算来,便是宜平城内只有几千守军,贺泽仅用两万人马,也不可能在短短十日之内夺下宜平。
那副将说道:“将军,末将不要五千,您给我留两千人马即可,只要还剩一人一马,末将就不叫那封君扬过这山坳!”
“五千,我给你五千人马,不需你死得只剩一人一马,只要你拖住他十日即可,十日后,你可见机行事。”贺泽沉声说道。
那副将领命,立了军令状给贺泽,这才带着五千人马留下,准备在此拦击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封君扬大军。
贺泽那心腹幕僚见他仍一意孤行去夺宜平,忍不住出言劝道:“十二公子,这个时候切不可意气用事,以我所见,不若暂且忍耐,先带兵回转,再以图后计。”
贺泽回头看他,淡淡道:“你当他封君扬就肯放咱们回转吗?他既然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来引咱们入彀,就没想着再放咱们回去。不信你往北去,怕是走不多远就要遇到郑纶。”
“可咱们手上仅剩两万败军,想在十日之内夺下宜平,简直难如登天!”那幕僚叹道。
贺泽冷冷一笑,却是说道:“不难,只要守宜平的是那谢辰年,这就不难。”
宜平城内,辰年早早地就将手中几千寨兵交给了郑纶留下的偏将宋琰,自己只专心安置城内流民。
那宋琰也是出自云西王府,只不过与郑纶还有不同,他出身良好,家族在云西颇有声望,本人年纪虽不大,却老成稳重。他提前得过封君扬的交代,瞧辰年这般行事,料定她是另有打算,便就私下寻了过来,客气说道:“谢寨主,您把聚义寨的寨兵全都交到末将手上,这是您对末将的信任,末将十分感激。只是眼下大战在即,城防之事,还需您来主持大局,末将鼎力协助,才好守这宜平城。”
辰年还真是想着趁乱脱身,这才把军务全都转交出去,不想宋琰竟这般要求,奇道:“这是为何?我又不懂守城之事,出面挂个虚名,反而会碍你手脚。”
宋琰腼腆一笑,道:“不瞒谢寨主,您那寨兵里有一多半是江湖人士,全靠有您的威名震着,这才能听从号令。可末将只是一员小将,一无威名,二无资历,怕到时会指使不动他们。”
他称那些寨兵为江湖人士,还是委婉说法。说白了,聚义寨的寨兵中,有近半数都是太行山里的山匪出身,虽骁勇彪悍,却也野性难驯,的确不好指挥。辰年想了想,问他道:“你想叫我如何?”
宋琰道:“只想请您每日都去军中坐镇,早晚再和末将巡一巡各处城防,震慑一下他们便是。”
这样的要求,分明就是想将她绑死在军中,一日不得离开。辰年听完这话,不禁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王爷走时,可对你有过什么交代?”
宋琰不卑不亢地答道:“王爷临走时嘱咐末将,协助您守好宜平。”
辰年瞧出这人只是表面上看着老实罢了,便也不再与他多说,只点头道:“行,既然你要求,我就听你安排,每日到你军中点卯就是。”
宋琰忙说不敢,辰年不耐与他周旋,干笑两声,便就端茶送客。谁知这宋琰却仍是安坐不动,辰年瞧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他道:“宋将军还有别的事?”
宋琰道:“谢寨主,您那些寨兵个个强悍,又都是讲义气的汉子,末将十分尊敬。”
他话题突然转到此处,叫辰年有些意外,一时摸不到头绪,便就只“哦”了一声。那宋琰又继续说道:“只是英雄好汉聚在一起,未必能成铁军。”
辰年听出他话里有话,直言道:“宋将军,我是个粗人,你有话直说就是。”
宋琰却并未立即开口,只思量下面那话如何说出才会不得罪她。
辰年瞧他这般小心谨慎,不觉笑了笑,道:“放心,我心眼没那么小,两句话就能得罪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绕圈子,也省得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她这般直爽,宋琰索性也不再考虑言辞,便就说道:“末将想说军中要的是令行禁止,不是讲义气,逞英雄。若没有严整的军纪,便个个都是好汉,凑起来也是盘散沙,一旦与强敌交战,就会溃不成军。”
辰年看了看他,问道:“你是想说我那些寨兵军纪散乱吧?”
宋琰面容严肃,点头道:“不错。”
当初组建寨兵的时候,因有崔习管着,军纪倒还算严明。只是后来崔习被拘禁,不能再打理军务,各处来投奔的山匪也越来越多,寨兵人数虽然猛增,军纪却也慢慢散漫下来。辰年自己心中也有数,闻言便就问宋琰道:“你有什么想法?”
宋琰沉声答道:“大战在即,末将想要肃整军纪,杀一些不服号令之人,以儆效尤。”
这些寨兵便是在辰年手下时,都算不得十分老实听话,现在宋琰刚刚接手,难免会有一些刺头挑事。辰年明白宋琰这是想要立威,便就说道:“我既肯把寨兵全都交给你,就是信任你,只要那些人确是违反了军纪,你尽可随意处理,无需征求我的意见。”
她既然这样说,便是真心实意地想将权利交给宋琰,容他放手去做。不想才第二日,她刚到军中,宋琰就派人请她过去校场。
原来是有几名寨兵又在军中饮酒,因这些人都不是初犯,宋琰便下令将他们捆缚起来,绑到军前斩首示众。可那几个寨兵皆都是山匪出身,粗野彪悍,不肯老实伏法,一面拼命挣扎,一面高声咒骂,只喊着要见谢寨主。
辰年听那传令兵简单说完缘由,便道:“你带我的话给宋琰,说凡是胆敢违反军纪者,一律军法处置。”
那传令兵匆匆而去,到了校场高声禀报宋琰道:“禀将军,谢寨主有令:凡是胆敢违反军纪者,一律军法处置。”
宋琰起身走至那几个寨兵面前,问他们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那几人愣怔片刻,立刻便有人叫道:“我不信,定是你假传咱们寨主的命令,咱们要见寨主,亲耳听她说这话才信。”
其余几人也纷纷应和,宋琰也不着急,只吩咐旁边的传令兵道:“再去请谢寨主!”
那传令兵只得再去请辰年。众人在校场上等了好一会儿,辰年方带着几名亲兵,从远处过来。那几个寨兵一眼瞧见,忙抻着脖子高声叫道:“寨主救命!”
辰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先瞥了宋琰一眼,这才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几名寨兵,和颜悦色地问他们道:“可是你们几个要见我?”
那几人瞧她这般神色,又知她待人一向宽厚,只当自己有救,均又惊又喜,忙着点头,“正是,正是。”
辰年浅浅一笑,却是温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给我?”
第九章军中立威
众人闻言俱都一愣,那几个寨兵更是傻了眼,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辰年立在那里,淡淡看他们片刻,问道:“之前可知晓这些军纪?”
这些军纪早在攻下宜平的时候就开始执行,最近更是三令五申地讲,那几人自是知道,只不过欺辰年宽厚,目无法纪,胆大妄为罢了。
辰年瞧他们没得话说,便又道:“既然都知道,那就更没什么好说。若有遗言,可交代给我,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会帮你们完成。”
事到如今,那几人这才认了头,还真有人将家中老小托付给辰年照应。辰年郑重应下,命人给他们几个松了绑,又倒了几碗烈酒给他们,自己也端起一碗来,沉声道:“你们若还算汉子,就喝了这碗酒,痛快上路。莫要哭哭啼啼,给人瞧不起。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一个疤,二十年后,诸位还是好汉。”
那些人皆都是悍匪出身,本是生死不惧,现又受辰年言词所激,真将那酒一饮而尽,用力摔了那碗,引颈受死。有执法兵士上前,挥起大刀,将那几个寨兵的头颅一一砍下。随着几颗人头落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辰年酒量浅,只一碗烈酒便上了头,她借着那酒意支撑,漠然看完全程,这才回身转向宋琰,问道:“宋将军,不知你请我过来是做什么?”
宋琰察觉她语气不善,便就恭敬答道:“是他们这几人想要见您。”
辰年冷声追问:“他们?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说要见我,你就几次三番地派人去请我。他们若是想杀我,你是不是也要依言去杀我?”
宋琰晓得她动怒,哪里还敢接话,略一迟疑,便就单膝跪下了,赔罪道:“末将不敢。”
“不敢最好。我将肃整军纪之事托付给你,是要你勇于担当,敢于做事,不是叫你事事都去请示我,回来做个传话的。”辰年冷眼看了看宋琰,侧头问一旁的军纪官,“遇事推脱,办事不利,该受何罚?”
那军纪官本是宋琰的直属部下,可现在青州军与聚义寨合为一军,辰年为正,宋琰为副,她的问话,他不敢不答,闻言便就小心答道:“回禀谢寨主——”
“军中哪来的寨主?”辰年忽地喝断那军纪官,冷漠凌厉的视线缓缓扫过场中众人,这才又说道:“我既是一军主将,你该称呼我谢将军才是。”
那军纪官愣了一愣,忙就向着辰年行了个军礼,朗声答道:“回禀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