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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记载,公元一七七四年一月五日,十八岁的瑞典伯爵阿克塞尔。冯。菲尔逊旅行至巴黎,与其师波莱曼尼出席了位于凡尔赛的宫廷舞会。在舞会上,菲尔逊邂逅了当时法兰西的太子妃玛丽。安托瓦涅特。命运的轮盘开始旋转,法国历史上
两个年轻人的命运从这一天开始紧紧相连。
那天之后,罗莎和菲尔逊同时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对方看起来多么优秀,不是自己的,终究不会是自己的。他们并不是相互生命里注定的那个人。但是他们仍然是朋友,很好的朋友。间或菲尔逊会邀请罗莎出去喝茶或者吃饭,但
是他们再没有参加任何舞会或者沙龙。有时候菲尔逊也会给罗莎介绍认识些新朋友,但是罗莎似乎始终对社交兴趣不大。
狂欢节的气氛已经冲淡了这些天市内接连发生的命案,巴黎城内一片歌舞升平,仿佛一片国泰民安。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鲁斯凡一家的悲剧逐渐被人们遗忘了。皇家大道上的阻街妓女们仍旧堵塞了街口,拉扯着路人的衣服,以金钱换
得一夕欢愉。没有人还记得夏奈宫的花花公子埃特。卡普,就仿佛他领子上的那两颗人造蓝宝石,已经成为了一个虚假的存在。
所有相关的线索都断了。一连几天,罗莎一筹莫展。
她无聊地在巴黎街头闲逛,走过各种各样的店铺和饭馆、酒廊、咖啡店,圣诞节的装饰还没有撤,人们又挂满了数不清的狂欢节面具、铃铛和大把大把的鸵鸟毛。裁缝店忙得不可开交,整日整夜为宫廷里那些显赫的大人们缝制欧洲最新
式样的服装,葡萄酒商和菜农则不辞劳苦地从乡下把一车车香醇的葡萄酒和新鲜蔬菜拉到市内的菜场和贵族们的庄园里。
沿着塞纳河走到郊区,罗莎经过了数不清的教堂、学校、修道院和墓地。那些古老的墓碑上爬满了干枯的藤条,它们密密麻麻地绕在碑石上,犹如巨大坚固的蜘蛛的网。蛛网后面是洇湿的模糊的字迹,被岁月腐蚀掉一半,剩下一半变成
石头上亘古永恒的花纹,继续着它们对墓碑主人沉默的爱恋。
一只火红的狐狸擦着罗莎的脚跟跑了过去。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逐渐在罗莎头脑中变化成型。
然后更怪的念头出现了,罗莎突然想起了舞会上那只金色的面具。
阿图瓦子爵。加米尔。
她随即摇摇头,为自己这种疯狂的念头感到好笑。就算自己小的时候真的来过巴黎,真的在墓地里见到了这样一个人,就算所有记忆中模糊的一切真的曾经发生过——那个人此刻也已经变成了中年人。但是加米尔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一个
完全成熟的男人或许会有他那双明亮而亲切的眼睛,但是绝对不可能有那两片柔软而润泽的浅粉色嘴唇。
罗莎记得对方握住自己双手的感觉,那样纤秀的手指,那样雪白的肤色。还有他那样优雅的姿态,那样礼貌而教养的语言。这样一个人到底会长一张什么样的脸孔?罗莎很好奇。第一次,她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事情可以去
关心,除了鲜血淋漓的所谓使命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另一些事情值得去探索,值得去期待。
她迫不及待的要见到加米尔。
像是回应了罗莎的期盼,隔天早晨,菲尔逊又派人给她送去了邀请函。大意是周六傍晚在瑞典大使馆举办小型茶会,希望罗莎出席云云。结尾特别附注阿图瓦子爵会一并出席。还很故意的标明:这只是私人茶会,所以没有面具。
罗莎哼了一声,心里把菲尔逊骂了一千遍——我难道就那么明显吗?她想。但随后她又很兴奋。终于可以再见到加米尔,一种莫名的幸福感袭击了罗莎,但在这幸福之中似乎还有点担忧的成分。她迫不及待想揭开那只金色的面具——她已经在
心里把那只面具揭开了一百遍,但是当她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到结果,看到那张面具后面的脸,罗莎退缩了。她几乎想立刻回信给菲尔逊,谎称自己因病不能出席。
罗莎拿着那封信看了好几遍,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小到大,她遇到所有事情都很镇定,她以优异的成绩通过家族的考核拿到了那把属于自己的纯银盘纹十字弓——这种严格的考核她舅父舅母和两个姨妈似乎永远都无法通过—
—而这只是个朋友之间的私人茶会,罗莎突然变得很紧张。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她拿着那封信,就如同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只希望时间过得能多慢就多慢,最好永远也不要到周六。
但是短短两天之后,周六的傍晚仍然准时降临了。
“这是瓦尔蒙伯爵和伯爵夫人,这位是银行家雅克。尼科尔,这是小约瑟,拉菲叶特侯爵的侄子……”菲尔逊一一为罗莎介绍。罗莎机械地与每个人打着招呼,敬酒、回礼。她期待着听着菲尔逊的介绍,想从中分辨出“阿图瓦子爵”几个字,但是很
快所有的宾客都介绍完了,这几个字到底没有出现。罗莎失望极了。
“他答应我会来,”菲尔逊悄悄对罗莎耳语,“可能什么事情耽搁了吧……”罗莎抬头看着他,想发怒又忍回去,有点不好意思又很想听到任何关于加米尔的消息,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会来的。”菲尔逊安慰似的捏了下罗莎的手,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临近午夜,所有的茶点已经端下去了,只有葡萄酒还留在桌子上。有些客人已经醉了,在各自的仆从护卫下离开了大使馆。罗莎斜倚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夜色。天空从傍晚时分起就是阴的,过了一会儿,外面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菲尔逊扔下酒杯,飞跑过去开门。罗莎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贵族男子站在那里,晶莹的雨滴从他柔软的金色发梢滴落,顺着美好的曲线滑过秀气的下巴和修长的脖子,然后渗入那里系着的紫色丝巾。他先和菲尔逊问了好,似乎说了声抱歉,然后一一和在座所有人打了招呼。
当他看到波莱曼尼先生时候,眼神似乎在那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转开视线。那个严肃的老人用他惯常的古怪眼神注视来人,然后坐在角落里继续静静地喝着酒,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陌生男子端过一杯酒,径直走到罗莎面前。
“我来晚了。抱歉。”他俯下身吻了罗莎的手。
罗莎愣在那里。
对方和自己说话的语气没有一丝初次见面的尴尬或者做作,就好像遇到老朋友一样亲切自然。男子非常年轻,最多只比自己大一两岁,有着清澈深邃的眼睛和挺直狭窄的鼻梁。他金发上的雨水还没有干,发梢的水滴在光照下像一颗颗闪
闪发亮的珍珠,他卷翘的睫毛就像从烛光中滴落凝出长丝的琥珀。
但是罗莎完全没有办法把视线离开对方的嘴唇。那是莹润的有着美好轮廓的粉色唇瓣,说话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雪白的贝齿。它们仿佛有魔力,在一开一合之际念诵着古老的咒语。
在窗外若有若无的雨声里,罗莎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醉了。
“加米尔?……”她的声音轻如呢喃。
男孩点头,展开了一个迷人的微笑。金色的面具已经被命运之手揭开,比面具更加精致的脸孔仿佛用黄金与象牙所造,他的唇线将改写历史。
“我从凡尔赛赶过来,那边有点事情,我脱不开身。”加米尔解释,带着歉意的微笑。
“不过是个茶会,你没有必要过来。”罗莎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我答应了菲尔逊,”加米尔说。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着用词,最终鼓足勇气加了一句,“……我很想见你。”
罗莎抬起头。对方的眼睛热切而诚恳,直直的凝视着自己。她的心跳的厉害,一时间手足无措。
“哇哦,你们谈的很开心么。”菲尔逊拿着杯葡萄酒走了过来,眨眨眼做了个鬼脸。
罗莎脸红了,她转开头看着窗外。
加米尔举起酒杯和菲尔逊碰了一下,“怎么不去找你的太子妃聊天?”
菲尔逊马上紧张起来。“你想死啊!”他把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个禁声的手势,“你答应替我保密我才告诉你的!”
加米尔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罗莎笑出声来。菲尔逊郁闷的看了看两人,仰头喝光了杯中酒,然后转身到别的地方找麻烦去了。
沉沉的夜幕笼罩大地,窗外冷风如阴魂般掠起,卷起干枯的叶子,再被冰冷的雨水打入黄土。而室内温暖如春。微醺的葡萄酒香气在空气里弥漫,熊熊的炉火把人们的脸颊映得绯红,酒至酣处,昏昏欲睡的客人们占据了沙发和长凳,壁
炉里的火光倒映在天花板上,火焰突突地跳,间或传来一声或两声木柴断裂的噼啪脆响。还没等各自的侍卫送客人回府,人们裹着毯子,有些已经睡得熟了。
“这么说,你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加米尔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眼中流露出痛惜的神情,“我也是,”他说。
罗莎心中一疼。她靠在窗口,静静的看着火光映照下的加米尔,看他的忧愁,他的欣喜,他的痛苦,他的快乐。他完美无瑕。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么?”加米尔开口。
“外公,舅父舅母,两个姨妈,”罗莎回答,“还有西里尔。”
加米尔看着她。罗莎笑了一下,“我弟弟,”她微笑着说,“只有五岁。我两个姨妈都没有嫁人,舅父舅母老来得子,他们对西里尔宝贝得不得了。但是,”罗莎脸上暗了下来,“他身体太弱了。医生说他活不下来。”
“他会没事的,”加米尔握住罗莎的手安慰道。
罗莎勉强笑了一下,低下头,握住了胸口的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加米尔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