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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在轮椅上的不是真正的苏珊娜。不是他的苏希,也不是奥黛塔·霍姆斯,不是黛塔·沃克。但她却不是完全陌生的。她——
你肯定在纽约看到过她,只是那时候,她有腿而且知道怎么使用。她有腿,她不想走得离玫瑰太近。她有自己的理由,很正当的理由,你知道我认为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吗?我认为她,害怕玫瑰会伤害她肚子里怀着的东西。
然而,他为楼下的女人感到难过。不管她是谁,她肚子里怀着什么。她是为了挽救杰克·钱伯斯,才落入这般境地的。她阻挡了那里的恶魔,把她困入自己体内。那样,埃蒂才刚好有足够的时间来配钥匙。
如果你能早点找到解决的办法——如果你不是这么没用的话——她的状况可能不会这么糟糕,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些呢?
埃蒂试着不想这些。当然,很多都是事实。在配钥匙的时候,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那就是为什么在要拖出杰克的时候,他还没有削好钥匙的原因。但现在他已经不想这些了。老是这样想,也没有什么好处,只能给自己造成伤害。
不管楼下的那个女人是谁,他现在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夜寂静得似乎什么都睡着了,在月光和黑云的交替下,院子里忽明忽暗。她坐着苏珊娜的轮椅先是横穿过院子……然后回转……然后再横穿……然后右拐……然后左拐。她让他想起了沙迪克所在的空地上的那些旧机器人,罗兰叫他把它们都射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他这时神思游离,想要入睡,但他又想起了那些机器人。罗兰这样说:我觉得它们本身就是悲伤的产物。不过埃蒂会帮它们脱离苦海。在他的劝说下,他照做了:他射死了一条很多节的蛇。那条蛇很像他的一个生日礼物,是一个卡通拖拉机。他还射死一个脾气暴躁的不锈钢老鼠。最后一个是会飞行的电子的东西,罗兰亲自把它给射死了。
就像那些旧机器人一样,院子里的这个女人也想去某个地方。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想要得到某种东西,但她不知道她自己要的是什么。问题是,他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等着。利用这些时间他要胡编个故事,万一他们醒来,看到她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在院子里打转,那时候就好讲给他们听,好应付一下。或者,可以告诉他们说这是在剌德患上的恐慌综合症。
“啊,我看这个行得通,”他小声说,但这时候苏珊娜的轮椅的方向变了,朝谷仓这边推来。埃蒂躺下,准备装作睡着了。但他没有听到她上楼来,他听到轻微的转动的声音,转动轮椅时发出的哼哼声,然后他听到地板的吱吱声越来越远,她朝谷仓的后面走去。他可以想象得到,她会走下轮椅,然后以她平时的慢节奏往后爬去……去那里做什么呢?
五分钟的寂静之后,他听到一声尖叫,短促但尖利。他非常紧张,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婴儿在睾丸被拉紧,浑身起鸡皮疙瘩时发出的叫声。他看着通向谷仓底层的楼梯,继续等待。
那是一只猪。一只小猪。仅仅是只小猪。
也许是只小猪,但他还是不自觉地想象着,也有可能是年纪小点的那对双胞胎,特别是那个小女孩。利阿和米阿谐音。不可能是孩子,如果有人以为苏珊娜咬断了一个孩子的喉咙,那么他肯定是疯了,但是……
但是,现在在下面的那个女人不是苏珊娜,如果你一开始就以为她是苏珊娜,你可能会受伤,就像以前一样受伤。
受伤,你去死吧。他曾经差点被杀死。他的脸曾经几乎被大螯虾啃掉。
是黛塔把我扔向那个大鬼怪的。这里的女人不是她。
是的,他有了想法——真的只是出于直觉的想法——这里的这个女人比黛塔不知要好多少,但他如果真要为此赌上他的性命的话,他就是个大笨蛋。
或是赌上孩子们的性命?逖安和扎丽亚的孩子?
他坐在那里汗流浃背,不知所措。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又听到了更多的尖叫和吱吱声。最后的一声尖叫是直接从楼梯下的阁楼里传出来的。埃蒂又开始躺下,闭上眼睛。尽管,不像平常那么自然。从他的睫毛往外看,他先是看到她的头出现在阁楼的地板上。那个时候,月亮从黑云里走了出来,光亮洒满了整个阁楼。他看到她嘴角还留有血迹,像巧克力一样浓黑。他提醒自己早上一定要把血迹从她的嘴角抹掉。他不想让扎佛兹家的人看到。
埃蒂想,我现在想要看到的是那对双胞胎啊。两对,四个,都好好地活着。特别是利阿。我还能做什么呢?逖安皱着眉头从谷仓走出来,他问我们晚上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有可能是一只狐狸,或是一只他们一直都在谈论的狼。因为,你看到有一只小猪不见了。希望你能把剩下的都藏好了,不管你是米阿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希望你藏好了。
她走到他身边,躺下,转身,马上就入睡了。从她的呼吸可以断定,她睡得很香。埃蒂转头看着沉睡中的扎佛兹这片家园。
她并没有去房子附近的任何地方。
除非她摇着她的轮椅穿过整个谷仓,然后走到房子的背后。那么走……从窗户溜到房子里……带一个年幼的双胞胎出来……可能是那个女孩……把她带到谷仓后面……然后……
她不可能这么做的。首先,她没有时间。
也许不,但到了早上他的感觉会好很多,一切如常。他会看到所有的孩子都来吃早餐了。还会看到亚伦,这个腿粗粗、小肚子圆圆的小男孩。他想起他妈妈看到有母亲在街上推着这样的小孩子时,常常会说:太可爱了!都有食欲了。
别想了,快睡觉!
但埃蒂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再次睡着。
3
杰克喘着气从恶梦中醒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浑身哆嗦着站起来,双手紧抱着自己。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和他身体不相称的棉衬衣,和薄薄的棉短裤,运动裤那种类型的。对他来说也太大了。什么……?
突然传来一声咕哝声,然后是一个小小的放屁的声音。杰克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本尼·斯莱特曼睡在两床毯子下面,毯子盖住了他的眼睛,只有头发露在外面。杰克穿的是本尼·斯莱特曼的汗衫和短衬裤。他们都在本尼的帐篷里。他们的帐篷在河岸边的空地上,帐篷俯视着河流。外面的河岸石头很多,就像本尼说的,不适合种植水稻,但适合钓鱼。如果他们运气真好的话,就能够在德瓦提特外伊河的外沿捕到他们的早餐。尽管,本尼知道杰克和奥伊还得回到尊者的家里吃饭,和他们的首领以及其他的卡…泰特待上一两天,或是更长的时间。但杰克也可能之后会再回来。这里可以钓鱼,河的上游很适合游泳,这里还有墙壁能发光的山洞和身体发光的蜥蜴。杰克想着这些好处,心满意足地睡着了。他不会因为出来没有带枪而过于紧张。(尽管,这些天他看到的太多,也做了太多,以至于若是不带枪在身边,他会浑身不自在。)但是他相信,安迪会守护着他们的,他应该让自己放心地睡觉。
然后,他开始做梦了。可怕的梦。苏珊娜在一个废弃城堡中的一个巨大而肮脏的厨房里。苏珊娜举着一只叉在肉叉上的老鼠。她把它举起来,笑着,血从叉子的木头手柄上流下来,流到她的手臂上。
这事实上并不是梦,你知道的。你必须告诉罗兰。
接下来的想法肯定更加令他困扰:罗兰已经知道了,埃蒂竟然也知道。
杰克坐在那里,双腿蜷曲着靠在胸前,手臂抱着双膝。自从在艾弗莉小姐的英语作文课上,他最后的作文被大家取笑以后,他再也没有感觉这么难受过。那篇作文题为《我对事实的理解》,尽管他现在对事实的理解比以前更加透彻了——可能是罗兰所谓的触动让他明白了很多——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纯粹的恐惧。不过,现在他不那么恐惧了……
他想他现在感到的是悲伤。
是的,他们应该是卡…泰特,可能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卡…泰特,但是现在他们的团结涣散了。苏珊娜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罗兰不想让她知道,不想在这儿和别的世界的狼即将到来的时候告诉她。
卡拉之狼,纽约之狼。
他想生气,但没有人可以让他生气。
苏珊娜是因为帮他而怀孕的,如果罗兰和埃蒂不告诉她这些事情,那是因为他们想保护她。
是啊,一个抱怨的声音在他的耳际响起。他们也确实希望在狼从雷劈出来的时候,她能够帮得上忙。如果那时候,她正忙于流产或是由于紧张而崩溃什么的,到时对付狼的枪就要少一支了。
他知道那样不公平,但是那个梦让他很震惊。他老是想起老鼠,那只老鼠在肉叉上乱颠。她高举着它,笑着。他忘不了。她在大声笑。他能够体会到她那时心里的想法,那个关于老鼠肉串的想法。
“救世主啊。”他小声说道。
他猜想他理解罗兰为什么不把有关米阿的事情告诉苏珊娜——以及有关这个孩子的事情,苏珊娜所说的孩子——枪侠难道不知道,有些更加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而且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损失会越来越大吗?
他们比你更了解情况,他们都是大人了。
杰克觉得这些都是狗屁。如果大人真比孩子知道得多,为什么他老爸还每天抽三包不过滤烟,还吸食可卡因,直到鼻子流血呢?如果大人知道按某些道理做正确的事,那为什么他妈妈会和她的按摩师睡觉呢?那个家伙有强健的二头肌,却没有大脑。为什么他们俩都没有注意到,在一九七七年春末夏初的时候,他们的孩子(他有个小名叫巴玛——也只有他们家的管家知道)失去了他妈的理智?
这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