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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倒是我应该问你。”我面无表情地说。
“听你这口气……你难道怀疑我什么吗?”
“你觉着呢?”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不过……好吧。”
文茂终于答应了我,可脸上却呈现出将要面临世界末日的痛苦。那一夜他几乎通宵未眠。我也差不多,一直半睡半醒,时不时便听见他所发出的一阵阵叹息声。我承认,那一刻我真的挺同情他,同时还觉着自己有些残忍,不禁打起退堂鼓。
我说过,我曾经有过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不应该去了解这件事的真相,很可能,我会因为知晓了一切而失去文茂,但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困惑的折磨,不管是什么结局,我一定要弄清他到底在干什么。于是,我下了决心──不但这一次,从今往后的每个星期六,我都要跟着他──不管是明着跟还是暗着跟,直到彻底解开我心中的疑团。
天还没亮,我就先他一步起了床,换上我惟一的一双运动鞋,而后便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待着出发。
知道吗,无论你的想象力有多丰富,你也绝不会想到其后发生的事。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文茂终于无可奈何。他磨磨蹭蹭地爬起来,犹犹豫豫地和我离开家。就在他心神不宁地下楼时,我忽然看见他身体猛地一歪,跟着就翻滚着摔下了楼梯。
他崴了脚,顶多也就两三分钟,脚脖子就肿得像个馒头。尽管疼得大汗淋淋,可他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还以为只是扭伤了筋,休息两天便可以恢复正常。因此,后来在积水潭医院,当那位年轻的放射科医师举着一张X光片子告诉他踝骨骨折,起码三个月不能走路时,他的脸顷刻便白得像一张纸。
“你……根本……不知道,”他嗫嚅着说,“你闯的……是多大的祸……”
有一点我的的确确非常想知道──如果换了你,你听到文茂这番话,你会怎么想,是不是能理解它其中的含义;反正我没有,也搭上当时乱作一团,除了一通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一点儿也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当我用一只轮椅把文茂推进医院的一间温暖潮湿的小屋,准备给他打石膏的那一刻,他居然当着一个病人和两个护士的面哇哇大哭起来,那种绝望,简直就好像要上绞架。
深深埋藏的秘密
文茂是在七天之后的那个早上,才万般无奈地向我说出一直被他深深埋藏的秘密的。从医院一回家,他便发高烧,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不管吃药还是打针,还是扎输液,哪一样儿都不管事,头天夜里竟达到四十一度,后来更高,把体温表红色的水银汞柱打到了头。天刚亮的时候,他从一阵昏睡中醒过来,把我叫到床前。
一个半小时后,我知道了一切。
自打出生到今日,那真是我最为吃惊的时刻,若不是他艰难地从枕头下抽出那张图──那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画的,无论是我还是那5位警察谁也没搞清具体位置的图,我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
“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文茂无力地握住我的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了他的叙述。
“这件事……我必须从头讲起,这实在是一场悲剧,你恐怕根本想不到,一切都是因为你而引起……自从认识了你──也就是在‘新奥尔良’第一次听你讲课的时候,我的生活从此便被完全转变。我终于发现自己找到了在梦中梦见的女孩儿。那种激动,真的是无法表达……
“可你知道,只是短短的一刻,我的梦想便被打破。这都是因为立刚,他抢了先──就在我正为你而怦然心跳时,他就在座位上转过头,低声但口气却丝毫不容商量地对我说他喜欢你,而且还发誓要成为你的丈夫。显然他当时觉出了我的惊诧,并且也看出了我的难过,但还是那样说了──他真是太卑鄙了!
“我就是从那一刻起恨上立刚的。为此,我陷入了巨大的痛苦,那种感受实在无法形容,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超过我对他的恨。虽然立刚曾和你多次提及我们的友谊,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但你仍然不知道他对我的意义──毫不夸张地说,在你出现之前,他简直就是我的一切,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他,我将怎样生活下去……
“噢……不,你不要摇头,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关于我的不幸身世,立刚已经和你讲过不少,可有些事,我还是想亲自告诉你。你一定听说了我的父亲……没错儿,他是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还在我不懂事的时候,他就住进了疯人院。我至今忘不了我第一次去那儿见他的情景……
“那一年我只有三岁……这当然是我妈告诉我的,为这个,她一直坚持说我实在是太小了,不可能记得什么。但我却记得,只不过不是很清晰,可脑海里还是留下一些支离破碎,影影绰绰的印象。那是一间十分明亮的屋子,很大,也很高,直到今天,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我总觉着那地方是天堂。那里边有很多人,有男有女;都穿着蓝白条纹,斑马一样的衣服。至于他们多大年龄,都在干什么,却早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我妈领着我走进去时,一个满头白发,看上去既像是在跳舞又不像是在跳舞的老奶奶立刻就哭着朝我跑过来,她一把抓住我,非说我是她儿子……
“我是在一张椅子上看见我的父亲的。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尽管我妈始终否认,可直到上了高中,我仍然觉着他当时被绑着。我记得我妈说,‘这就是你爸爸……快点儿叫爸爸……’
“那一次我的记忆里只留下了这些。其他……诸如……自始至终我父亲一直把我当成被他丢失的那只名叫阿黄的小狗,并且在我们即将离开时他曾经尖声惊叫,都是我妈告诉我的,我自己一点儿也没有印象。而真正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儿,还是十年之后,我和立刚去看他的那一回。
“那是我小学毕业那会儿。到现在我妈也不知道──因为担心我受到我父亲的影响,她下了狠心不让我再见他。
“‘等几年吧……等你长大成人了,再说吧……’
“我妈总是这么说,可我实在不安心,总觉着应该去看我爸他,于是就把想法跟立刚说了。结果他非常支持我,‘应该去,’他说,‘再怎么……他也是你爸爸,别着急,考完了试,我陪你去!’
“我们是在暑假的第一天去的。还是那间屋子,只是它和我的记忆相差甚远,既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高,立刚分析说:‘这显然是因为你长大了长高了。’那一次,我俩和我爸呆了很久。他看上去好多了,脸上的神情十分正常,说话也跟好人没什么两样儿,只不过临走的时候他问我俩:‘到底你们……哪个是我儿子?’
“唔……对不起,我扯得太远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总觉着不把一切告诉你,就无法让你理解我。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善交往的人,有时候我常常想,如果不遇到立刚,我这辈子可能一个朋友都没有。立刚实在是个好人,每当我遇到困难,不管大事小事,无论是小时候我屡屡被人歧视,被人欺负的一刻,还是后来我去铁道上收拾我父亲的残局,以及再后来我第二次准备参加高考之时,他总会站出来,帮我度过难关。
“也就是说──在我的一生中,立刚是我最好的,也是惟一的朋友。可……即便是这样,就因为你,我还是恨上了他。当然了,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要谋害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我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那些日子,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我都非常痛苦,每当独自一人时,常常会因忍受不了折磨而一阵阵地呻吟并不止一次喊出了声。而有一日──当我从立刚的一次诡秘的微笑中意识到你和他已经‘那样儿’了之时,一座火山骤然就在心头爆发,上千度的红色熔岩代替了血液,顺着每一根血管涌向全身。我顿时沸腾了,我下了决心,一定要杀了他……
“啊?……什么?……不不,不用再试表,我知道我在发高烧,但相信我,我并没有说胡话。我的确那么想,而且真的那么干了———还记得我们那次分手吗,就是立刚走的那天,你根本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天,立刚没有买到火车票,他只好决定第二天再走。就在我们返回地下停车场,一起坐上他的吉普车时,我忽然觉出机会来了,于是对他说:‘既然如此,干吗不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去爬爬山呢?’
“‘什么?’立刚当时非常意外,对我的提议简直无法理解,‘爬山?你该不是说现在吧?’
“‘为什么不呢,’我说,‘反正时间还早,咱们的老师正在上课,要知道,自从有了她,你已经很久没有和我单独待一会儿了!’
“听了我的话,立刚当时就笑了,‘嘿,我说,’他扭过脸望着我,‘你这话,不是当真吧?’
“‘你认为呢?’我反问,并很想像他那样笑一笑,可却没有做到,即便当时没有镜子,我也知道我那会儿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我当然……’立刚十分困惑,‘可怎么觉着你今天……好吧,去哪儿?是不是去香山爬鬼见愁?’发动了车,他问我。
“‘不,’我回答,‘那儿的人太多,没意思,还是去……凤凰岭吧。’
“立刚当即同意:‘成,没问题!那是你的老地方,反正一下午呢,只要你高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们出发了。出了北京站,我们上了二环,到了西直门桥便向西拐,穿过拥堵的白颐路驶向颐和园。立刚不知道自己正奔向死亡,车子开得飞快。可见我神情怪异,还是感到有些蹊跷,一路上,他一直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的真实目的,只是一再地敷衍,说着一些连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我真的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