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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不能提供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我自然得要找个愿意提供的人。于是在某个朱利安举办的晚宴里,我认识了身旁这位大方的绅士,也就是著名的谋杀假面本人。他带我进入一个用金钱跟快乐所打造出来的全新世界,我立刻深深为之着迷。于是我也戴上了面具,亲身体验起当一个犯罪首脑的快感,那种感觉远比乖乖躺在朱利安的怀里要来得刺激多了。最后,当我一把将他推入时间裂缝的时候,我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了。”
“告诉他们,”恶兆之人不耐烦地说。“告诉约翰我们对洛欣格尔做了什么。我想要看他的表情。我要亲眼目睹他那无能为力的表情!”
“我们的洛欣格尔在建立起一点点小小的名气之后就想要自立门户。”卡文迪旭先生说。他的语气很无力,似乎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要满足恶兆之人的要求。“她开始自己跟唱片公司的人接触,没有事先咨询我们的意见。我们在她默默无闻的时候就签下了她,辛辛苦苦地将她捧红,而如今只因为唱片公司的人宣称我们的合约条件太差,她就想要毁约。那些唱片公司的家伙跟洛欣格尔保证他们可以用提供更好的条件,而且还会找律师来帮她解决一切跟我们的合约纠纷。于是她跑来找我们,说如果不改善合约条件的话,她就要离开。”
“真是忘恩负义的女人!”卡文迪旭太太说。“当然,我们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的。我们已经在她身上投资太多钱了,现在正是要开始赚钱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她离开,是我们发掘她的,是我们一手打造她的,是我们捧红她的。我们把洛欣格尔改造成极具卖相的商品,当然有权力保护我们的投资。不要以为你师出有名,泰勒先生。这个不幸的女人根本不需要拯救,毕竟,你要从哪里把她拯救出来?金钱还是名望?我们保证过会把她捧为超级巨星,我们不会食言的。不管怎么说,她是我们的财产,谁都别想夺走她。”
“那选择的自由呢?”我说。
“那跟这有什么关系?”卡文迪旭先生道。“我们在谈生意。当洛欣格尔跟我们签约的时候,她就已经抛弃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了。洛欣格尔是卡文迪旭地产公司的财产。”
“这就是你们谋杀她的原因?”死亡男孩说。“因为她想要脱离你们的掌握?”
面对这样的指控,卡文迪旭不但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还有点洋洋自得。
“我们也不算真的杀死她。”女的说。
“至少还没死透。”男的说。
“她没有完全死掉。”女的说。“我们下的毒只不过将她带到死亡边缘,然后再由恶兆之人出手干涉,于命运之中找出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让她停留在死亡的大门之外,形成一个长期濒临死亡的经验。当她终于从死亡的门外回到人世的时候,脑中已经被之前看到的景象吓坏。她的意志跟生气都退化到十分软弱的地步,于是只好接纳我们,把我们当成养父母一样看待。当然了,在那之后我们必须将她隔离,以免有其他不好的影响力介入她的脑中。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偶尔会显露一些反抗的意图……或许我们必须从头再来一次,以确保她的心智能够合乎我们的期许。”
“浑蛋!”洛欣格尔叫道。
“喔,安静,孩子。”男的说。
“你们这些艺术家从来不懂得什么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最棒的部分,”恶兆之人愉快地道。“最棒的部分就是她之所以能够在死亡边缘游走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因为我的魔法、我的力量,所以她才能够活到现在。她的生命已经跟我紧紧连结在一起。如果你攻击我,约翰,如果你杀了我,就等于亲手把她送往地狱,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你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威胁我了。”
“或许你说得没错。”死亡男孩轻轻地道。“但是你要拿什么来威胁我?我才刚认识这个女孩,她是死是活根本不关我的事。倒是你,你竟敢在我擅长的领域里乱搞!我可不能忍受这种事。我想我该杀了你,比利男孩。”
“不准那样叫我!我的名字不再是比利了!我是……”
“你是个跟以前一样讨人厌的小鬼,比利。”
“我要……”
“你要怎样?杀了我?我已经死过了,也去地狱逛过了,还顺手偷了件T恤回来。你的力量还不足以撕毁我的合约。”
“或许没错。”恶兆之人突然恢复之前的微笑。我感到十分不安,因为我不喜欢他那种笑容。恶兆之人向前跨出一步,直视死亡男孩的双眼道:“这么多年来,你把自己的身体拼凑得很好。虽然受过很多伤,但是你总是有办法用强力胶跟胶带把自己黏回去,不过……要是这些东西其实都不够黏怎么办?要是你的修补全都……无效,该怎么办?”
他伸手凭空一砍,死亡男孩的身体当场爆裂。他用来固定背脊的黑胶带突然松脱,导致背部向上拱起。身上的缝线跟钉书针全数崩开,无声地散落在舞台之上。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变得残破不堪。没有任何血液流出,没有任何液体溅洒,但是那一瞬间,死亡男孩惨白的皮肤上所有伤口通通爆裂开来。他两脚一软,当场摔倒在舞台之上,粉灰色的内脏登时从腹部的伤口洒落一地。其中一只手掌整个断掉,不过掌上的手指却依然还在抽动。死亡男孩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许多伤口都像花朵绽放一般慢慢越裂越大。我从来不知道他曾经受过这么多伤。洛欣格尔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不过却忍住没有叫出声来。我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因为我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帮助我的朋友。
“熵,”恶兆之人得意洋洋地说。 “意指凡事都没有绝对。看看你这德行,死亡男孩,嚣张不起来了吧,是不是?你还有痛苦的感觉吗?我真希望你有。你所签的合约条件一定很宽,不然绝不可能承受这么多伤害……只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未必算是什么好事了。我看呀,卡文迪旭先生太太,这份荣幸应该让给你们两位,送他上路吧。我可不想让人家说我一个人独享乐趣。”
卡文迪旭夫妇交换一个神色,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向前走到恶兆之人的身边。他们站在死亡男孩身前,皱起眉头看着他如此固执存在的躯体。
“我们可以把他丢到焚化炉里。”卡文迪旭先生说道。
“没有错。”卡文迪旭太太说。“我特别喜欢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把人丢进焚化炉。”
“不过这家伙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男的说。“像死亡男孩这种强者常常有办法找到机会逃出生天。”
“我们之所以能在夜城生存这么久,就是因为我们懂得不去承担不必要的风险,卡文迪旭先生。”
“说的一点也不错,亲爱的。”
他们同时从衣服底下的枪套里拿出一把手枪,对着死亡男孩的心脏跟前额各自开了一枪。他在地上痉挛几下,脑后流出一滩红灰色的脑浆,接着两眼完全失去神采,摊在地上再也不动了。卡文迪旭夫妇转头对我看来,我对他们冷笑了一声。
“你们枪里已经没子弹了,浑蛋。”
卡文迪旭夫妇扣了几下扳机,枪口却没有冒出任何火花。他们同时耸了耸肩,然后退回去站在恶兆之人身旁。
“我们喜欢假手他人。”男的说。
“你一直想对付他,亲爱的比利。”女的说。“他是你的了。”
恶兆之人踏出一步,脸上带着自大的笑容,好整以暇地享受这一刻。“你还暗藏了不少小把戏,是吧,约翰?不过,你从来都是靠着这些小把戏骗吃骗喝。你那个宝贵的天赋根本不算什么,跟我的力量完全没得比。我会杀了你,然后把洛欣格尔带回属于她的地方,而你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我。我要怎么杀你呢,约翰?我想想……让体内潜伏的癌症发作?所有关节的关节炎同时爆发?让细菌跟病毒去煮沸你的血液……或许以上所有情况一次发生应该也很有趣。说不定你会跟死亡男孩一样全身一起炸开!又或许……我该找出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让你出生的时候就是个长相恐怖的畸形儿,然后让你一辈子畸形下去,让所有人都了解惹火了恶兆之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做得到。他拥有口中宣称的那种力量,而我却连唯一能够凭借的天赋都不敢使用。我的敌人已经确认我的位置,如果在这个时候打开心眼,他们就可以直接攻击我的内心,瞬间控制我的心智跟灵魂,到时候……就会有很多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等待着我了。但是如果不用天赋,我就根本不可能阻止恶兆之人、拯救洛欣格尔。我只能靠……靠我自己了。我大笑一声,当场把恶兆之人吓了一跳。
“比利呀,比利。”我以十分亲切的语气说道。“你从来不曾了解过魔法的本质。魔法强弱不在于我们拥有的力量或是继承而来的天赋,而是在于意志与决心,以及两者之后所凭借的心智与灵魂。”
我狠狠地瞪着恶兆之人,他在我的目光之下一动也不敢动。那一刻里,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面对面,以意志力彼此抗衡。我们站在明亮的心灵舞台上,一层一层地扒开对方的心灵防御,挖出深埋其中的真实自我。尽管比利拥有强大的力量,尽管他能做出许多恐怖的事情,但是在我的目光凝视之下,他毕竟还是先低头了。他让我瞪得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甚至站立不稳,向后退出好几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低声道。“你是什么怪物?你根本不是人……”
“他比你像人多了,你这小变态。”洛欣格尔说着从我旁边走过,来到恶兆之人面前,对准他的脑袋大声唱起歌来。她的歌声强而有力,有如一把瞄准恶兆之人的武器一般。我迅速向后退开,伸出手掌捣住双耳。站在恶兆之人身后的卡文迪旭夫妇也跟我一样捣着耳朵向旁边撤退。洛欣格尔在恶兆之人面前高声歌唱,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