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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乐无涯不怕。
腹语术虽然艰深,却不能用于攻击敌人。只有残废之人或想装神弄鬼的人才有心思学它。对常人来说,腹语术百无一用。
断舌老人“说”道:“我不想为难你。我只想救你一次,大家扯平,两不亏欠。”
乐无涯傲慢地道:“你想救我的命?”
“不错。”
“可我并没有感到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如果你没有察觉到危险来自何处,那就说明我要救你是正确的。”
“是吗?”
“是的。”
“愿闻其详。”
“柳红桥本来是为了救风淡泊而来的,柳红桥领来的人也都是找辛荑要人的。如果蝙蝠坞的人杀了那些被迷住的小伙子,柳红桥他们就是找你要人了。”
乐无涯冷冷道:“区区几个北方侉子,何足道哉?!柳红桥这会子或许早已进鱼肚子了,即使还没有死,也离死不远了。”
断舌老人“说”道:“你对你那些水上健儿寄的期望太高了。”
乐无涯道:“不算高。现在他们已经和柳红桥的船队碰上了,他们已经凿沉柳红桥的那些船了。无论柳红桥他们武功有多高,在水里都没有用。”
断舌老人”说”道:“情况或许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乐无涯冷笑道:“是吗?”
断舌老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是的。我相信柳红桥他们会有办法的。”
乐无涯道。“即使他们能冲破水军的封锁截杀,我也不怕。”
断舌老人脸上鄙夷之色更盛:“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他们的目的是对付辛荑,你何苦要横里插一腿?一旦和柳红桥冲突起来,必然是两败俱伤,那么,得到好处的是谁?”
乐无涯不屑地看了看断舌老人,慢悠悠地道:“不可能会是两败俱伤。胜的一定是我,死的一定是柳红桥。”
他昂起头,大声道:“即使是两败俱伤,也得拼到底!柳红桥的奸细已经破坏了我八座水寮,杀死我哨兵数十,就凭这一点,我也绝对饶不了他!”
断舌老人“说”道:“这就是你决定先制伏辛荑的原因?”
“不错。”
“你认为你制伏得了辛荑吗?你认为她的那些手下都是吃素的吗?他们虽然人不多,但实力很强,一旦真打起来,吃亏的必然是蝙蝠坞。”
“你”
“你千万莫要忘了,辛荑既然可以迷住那些小伙子的心神,也就必然可以使他们为她死战。他们原本都是武林中很出色的年轻高手,他们的武功并不比你差多少。”
乐无涯森然喝道:“住口!”
断舌老人的“口”一直闭得很紧,但他的话并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
“你更不能忘了,辛荑是个让人无法对付的女人。一旦她使出‘摄魂术’来,你派去对付她的人说不定都会返过来对付你!”
乐无涯喝道:“摄魂术再厉害,一次也只能害一个人。”
“你当然可以派数十人、上百人同时围攻她。但是,你忘了她会‘魔音’。一旦她吹起箫来,你怎么办?”
乐无涯叫道:“我还有蝙蝠!”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箫声。
*** *** ***
华良雄看着蝙蝠飞近,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若是出手攻击这些吸血蝙蝠,势必会马上暴露目标,马上就会和蝙蝠坞的人冲突起来。
他们若是静坐不动,那就会被这些蝙蝠吸干血液。
华良雄看着渐渐飞近的蝙蝠,额上已满是冷汗。小五等人也都紧张地等他下命令。当蝙蝠离他们还有约摸十丈远的时候,华良雄低声喝道:“撤!”
话音落时,五人已都没入了烂泥之中。
蝙蝠飞到苇丛烂泥上,却发现已失去了目标,但它们并没有“返航”。
它们就落在苇丛中,吱吱叫着,等待目标重新出现。
华良雄他们却像泥鳅一般溜走了。他们在烂泥中同样也很自如。
蝙蝠等了好一会儿,正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它们听到了箫声。
呜咽低沉的箫声。
*** *** ***
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两个人紧紧盯住了阿龙。
他们知道这个阿龙是那个“贱女人”的首席面首,知道阿龙是辛荑最得力、最信赖的手下。
而他们又是乐无涯“老爷”最信任的心腹,最得力的助手。
所以他们决定要和阿龙好好地较量较量,看看谁更厉害。
阿龙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企图。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搜索着草丛,很认真地帮蝙蝠坞搜捕奸细。
天字一号在阿龙的左边,天字二号在阿龙的右边。
天字二号突然惊呼起来,但只叫出半声,就消失在草丛中。
阿龙和天字一号都吃了一惊,冲了过去:“好细在那儿!”
天字二号当然是因为被奸细暗算了才尖叫的。
阿龙刚冲到天字二号失踪的地方,就发觉脚下身后都不对劲。
草丛中有一柄剑正从左面扫向他的双膝,背后有一柄剑正横断他右肩。
阿龙如果上纵,草丛中的剑会削断他的双脚,背后的剑会将他劈开。
阿龙如果左闪,正凑上草丛中的剑。阿龙如果右避,背后的剑会割下他的脑袋。
阿龙突然后退。疾如闪电。
草丛中的剑扫空,只削断了千百根杂草,背后的剑则荡了起来。
因为持剑的人被阿龙撞得仰天后摔。
阿龙猛一旋身,远远落在丈外。
天字二号从草丛中跳了起来,天字一号稳住了踉跄的身子,也抓稳了剑。
他们都又惊又怒地瞪着阿龙,似乎不相信阿龙能如此轻易地躲开他们的合击。
阿龙冷笑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天字一号暴叫道:“杀!”身形掠起,如苍鹰般扑了过来。
他手中的剑,就是苍鹰的利爪。”
天字二号一声不吭,身形一低,又消失在草丛中。
他就像是一条蛇。他手中的剑,就是蛇的红信子。
阿龙突然转身,利箭一般射向远方。
他并不是想逃跑,并不是因为不敌。他不怕天字一号的“利爪”,也不怕天字二号的“红信子”。
他听到了箫声。
*** *** ***
乐漫天忍着剧痛.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小屋,跑到了街上。
街上除了一些老得不能动的老头老太太,就是些才五六岁七八岁的男孩女孩。
老头老太太们在焦虑地低声议论着坞中将要面临的危险,男孩女孩们则严肃地围在他们的爷爷奶奶身边听着,听得很认真。
这些人虽然无力抵抗外来的侵略,但义愤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他们来说,蝙蝠坞就是世上最美好、最安乐的地方,是他们的王国。这里是老人们养老的天堂,也是培养孩子们成长的好地方。
他们不愿意有人破坏他们的平静和快乐,不愿外面的人干扰他们的王国。
他们不愿接受外面的东西--除了钱。
因为蝙蝠坞里,他们只有一个主人——“老爷”,而如果蝙蝠坞被外人侵占了,他们将供奉数不清的老爷——官府、财主、官兵、盗贼,等等等等。
乐漫天隐在一堵断垣后面,听着他们的交谈,感到很迷惑。
他不知道自己抛弃父亲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究竟对不对了。而就在刚才,他还在努力劝父亲也放弃呢!
他以前觉得,蝙蝠坞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方,窒息得让他发疯。但蝙蝠坞里的人,却都活得很舒畅、很快乐。
是不是他错了?
他以前一直认为,蝙蝠坞是世上最黑暗、最污浊、最可笑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人都在做梦,梦见他们主人的大业已成,梦见他们自己变成了知府知县、将军督抚,也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靠金钱堆起来的,这里的幸福和快乐、宁静都是金钱买来的。
但人们做做美梦,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金钱买来的幸福既然已遍及每一个角落,难道不比被奴役的痛苦好得多吗?
是不是他错了?
乐漫天苦笑。
但他的苦笑刚刚形成,就马上消失了。他飞快地跳起身,跑向大街上哄谈不休的人们,大叫道:
“都塞上耳朵!都塞上耳朵!”
他听到了箫声。
*** *** ***
风淡泊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但知道自己已能清醒过来,能摆脱辛荑的禁制,是因为有人救了他。
而最有可能的人是那个“疯子皇帝”。
是那个“疯子”将他带到地道里去偷看辛荑和别的男人交欢的。那“疯子’自然是想拼命刺激他,使他恢复理智。
送他进蝙蝠笼子的也肯定是那“疯子”,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刺激他。结果成功了。
把他扔到这个烂泥塘边,并将他的柳叶匕还给他的人,想必也是那个“疯子”。
风淡泊可以肯定那人并非“疯子”。那人之所以装疯,或许有什么目的,或许有什么苦衷,或许仅仅是为了吓唬、刺激他。
结果是风淡泊清醒了。他深深地感激那人。虽然那人在使他清醒的同时,也使他感受到了清醒后的悔恨和痛苦。
无论如何,风淡泊都感激那个人。
他决定不去想该怎么向影儿交代,不去想师父,不去想万柳山庄。他现在要仔细考虑一下该怎么从蝙蝠坞脱身,该怎么找到那个恩人,该怎么报恩。
然后,只要他还活着,他就离开认识他的人,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他忍不住想起了华良雄。
他现在才真正理解了华良雄的心情。
他慢慢脱下满是污泥的衣衫,走到一片清水边,慢慢洗净了身体,又慢慢走回来。慢慢穿好干净衣衫,慢慢将二十四柄柳叶匕—一放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