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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通天寨找小多,就住铜锣寨,跟他们混的熟悉,他们要来城里表演,人手不够,我以前跳过,就让我加入了。”这次表演是市里出面组织的,有补贴可奖,正好各村寨也是闲季,于是都十分响应。
宋三平的话毫无疏漏,但他所说的“劫”的巫术,依然让徐海城半信半疑。让傩舞队的留下联系方式,就让他们离开电视台,临走时宋三平不停地回头看他,目中期盼之意灼灼,徐海城只好冲他重重地点头,暗示他一定会查清楚宋多死亡真相。
宋三平这才大步离开。徐海城暗叹口气,这个可怜的老人家。随后他让冯制片领着到了三楼,刚才他想到如果何晴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鬼脸是面具的话,到是有实践的可能,拴上绳子从三楼吊下来就可以了。
不过三楼对应小化妆间的房间紧锁,隔壁两间也是,冯制片说是不同的部门,没有钥匙。徐海城与潘小璐在周边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又转回二楼的演播室。
演播室的气压有些低,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也难怪,只是来当个现场观众结果变成目击证人,任谁都会有点缓不过劲。何况夜已经越来越深,警察却没有丝毫放他们走的意思,人人都渐感不安,彼此也不再交谈,都是眼巴巴地看着进进出出的警察,希望从他们脸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冯制片将现场观众的名单递给徐海城,他扫了一眼,发现半数以上的单位填的都是南浦大学,就问冯制片现场观众是如何挑选出来的?
冯制片说,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登陆市电视一台的网站报名,另一种是打节目组的电话,报上姓名年龄单位身份证号码以及联系方式,然后从中筛选出合适的人选。有时候人数不足时,就拉电视台员工的亲朋好友凑数。
因为雷云山名气大,这次访谈报名的人很多。考虑到他活跃于考古界以及人文界,所以选择的观众职业或是学业都是与此相关的。这三十名观众中,有半数来自南浦大学或是南浦大学毕业,有几个是业余考古爱好者,另有一些是从事民间文化研究的。
徐海城让冯制片复印一份观众名单给自己,拿着名单对现场观众说:“你们没事,可以走了……”
话没说完,现场观众脸上都是一喜,有几个立刻站了起来,不过被徐海城凌厉的眼神一扫,又慌不迭地坐回去。
徐海城走到演播室门口站着,说:“我报名字,一个一个地出去。”说完,他开始一个一个地念名字,每个观众从他面前经过时,他都迅速而凌厉地扫一眼。
前十五个都是一扫而过,第十六个观众的名字让他暗吃一惊,林俊风,他仔细打量着他。看起来有三十岁,看资料是二十六岁,瀞云市考古研究所考古员。他长的很瘦,脸颊干瘪,嘴巴有点歪,一只眼睛的眼角高于另一只眼。长相相当的突兀,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徐海城还发现,他散发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但是盯着他反复看了又看,仔细地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第一次见到。他把观众名单递给潘小璐,然后冲林俊风招招手:“到外面来说话。”
林俊风愣了愣,还是跟着他走到外面,神色坦然。
借着走道里暧昧的灯光,徐海城又一次打量着林俊风。他的记忆力很强,只要扫一眼就可以将他人的长相如复印般地留在脑海,但是这个人,他确实不认得,不知道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你是马俊南教授的学生?”
林俊风犹豫了一会儿,说:“是的。”
“那你与卢明华是什么关系?”
林俊风声色不动地说:“我是她的表弟。”
“你去探望卢明华后的第二天,她就康复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做。”
“昨天下午你去探望了马俊南,结果昨晚他就康复了。”
林俊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说:“他康复了?”
徐海城眉头微蹙,看他神色中的惊愕不似有假,难道马俊南的忽然康复与他无关?可是明明是他看过卢明华,卢明华康复,看过马俊南,马俊南康复,虽然不能证明这两人的康复一定与他有关,但就目前来看,他是相关性最大的一个。
思忖片刻,徐海城问:“这么说来,卢明华的忽然康复与你有关,但马俊南的与你无关?”
林俊风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别想套住我,这两个人都疯成这样子,我怎么可能有办法治呢?”
“也许你有办法,只是不够光明正大,比如说卢明华,你不是将病嫁接给护士小戴了吗?”
“徐队长,你的犯人是不是都被你这种诡诈口才给骗进去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病可以嫁接的。”
他怎么知道我姓徐?难道真的是熟人?徐海城问:“你认得我?”
“徐队长,那个制片人一直这么叫你的。”
林俊风的理由倒是站的住脚,但是刚才那声“徐队长”叫的太过自然,分明感觉他以前就叫过,只是这张脸,绝对是张陌生的脸。徐海城继续刚才的话题:“虽然病是不可以嫁接的,但是听说如果中了蛊毒或是巫术,倒是可以用替身法转到别人的身上。”
林俊风上上下下地看着徐海城,说:“什么时候我们的人民警察说话口气跟巫师一样了?”
“当他遇到某些人用下作手段行事的时候。”徐海城冷冷地回答。
林俊风寸步不让:“你得用证据证明用下作手段行事的某些人中包括我。”
“卢明华病了七年多,你这个表弟只探望了一次,她就康复了。”
林俊风嘴角一咧,说:“你陈述了一个事实,但不是证据。”
徐海城不恼反笑:“有意思。”
林俊风微微点头,做了一个谦虚姿态,似乎是说过奖了。
徐海城本来还想问问他为什么来参加雷云山的访谈节目,但见识他刚才的口才与镇定后,知道问也是白问,所以指着走廊,说:“你可以走了。”
林俊风道了声谢,抬脚就走,与徐海城擦身而过时,眼梢斜斜地瞥了一眼。潘小璐就站在徐海城的身边,看到林俊风带点轻视的一瞥,很不悦地瞪他一眼。
林俊风不以为然,反而冲她怡然自得地笑了笑。他本来谈不上英俊,但这一笑将歪嘴与吊眼梢都模糊了,整张脸就变得不是那么突兀。潘小璐怔了怔,心想如果他脸稍微饱满一点,嘴巴不歪,一只眼睛的眼角不是这么高,应该也是个长相不错的人。随即又为自己的念头诧异,都想到哪里去了?
“找个兄弟盯住他。”徐海城等林俊风走远,低声地吩咐潘小璐。她点点头,拿电话通知门口的兄弟。
徐海城继续审视余下的现场观众,剩下的十四个人再无人有给他感觉异样,所以很快地,演播室里的人全走光了,观众席上凳子凌乱,地上扔着小小的三角彩旗,台上雷云山坐的凳子倒在地上,热线电话已经被停止了。灯光照着偌大的演播室,一片凌乱。一如徐海城心中对于此案的感觉,凌乱,没有头绪。
那张窗外一闪而过的脸,会不会只是何晴的错觉?
勘探完现场,已经接近午夜了,徐海城带着自己的队伍返回市局。当然还带着重要人证何晴以及冯制片,长发男人依然陪着何晴,一种都是轻言细语的呵护。潘小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要是有人也如他这般呵护自己多好。想到“有人”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徐海城一眼。
徐海城不知她肚子乾坤,以为她有话要:“小璐,有什么就直说吧。”
潘小璐愣了愣,随便抓住脑袋里第一个闪出的念头:“为什么跟着林俊风?他与案子有关?”
这个问题难住了徐海城,又不能说是因为卢明华与马俊南的忽然康复,所以觉得他诡异神秘,于是含含糊糊地说:“一种直觉。”
“我也觉得他挺古怪的。”潘小璐说,一般人那会在这种时候对她笑得如此有肆无恐。手机忽然响了,她接听,微微挑起眉,片刻放下说:“徐队,老陈说在地铁站的时候跟丢了。”
徐海城皱紧眉头,没有说话。
回到了市局,一帮人闹哄哄地走进办公室,将灯尽数打开,分工合作,连夜开始忙碌。
潘小璐与伍刑警为何晴录口供,徐海城旁听,顺便梳理思路。
何晴脸上的妆洗掉了,看起来脸色与唇色都十分苍白。情绪比刚才安稳一点,说话也开始有条不絮,说的凶案经过要比刚才电视台说的更详细,包括雷云山让她倒水时,她出来跟同事们说过几句以及所用时间。说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脸时,她依然骇然失色,身子瑟抖,反复地说了几遍鬼脸。
潘小璐问她,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了很久,说是人脸大小,牙齿占着半张脸,脸上长着鳞片,闪着幽幽的光。
三位警察同时挑起了眉毛,心里都嘀咕着,真的有这么一张脸一闪而过吗?不会是这位小姐看花眼,结果大家陪着她疯了一夜。
思索着片刻,潘小璐说:“你确信看到是别人的脸,而不是自己的脸映在玻璃里,或是雷教授的脸映在玻璃里?”
何晴吃了一惊,圆睁着眼睛看着潘小璐,似乎在说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呢?
潘小璐强调:“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以你得肯定不是看花了眼?”
“我就是看到一张鬼脸,你们怎么怀疑我的话呢?难道我的脸像鬼脸?”
何晴自觉得委曲起来,受到如此惊吓还被怀疑,眼珠转动几下,眼眶就慢慢红了,转眼就要落泪模样。
潘小璐在心底叹口气,说:“何小时,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窗外的是个面具呢?”
“面具?”何晴偏头想了想,“面具的眼睛应该没有这么逼真吧?它的眼睛也看着我。”
“你是说这张脸的眼睛也看着你?”
何晴肯定地点了点头。
“何小姐,除了脸,你还看到什么?”
何晴呆呆地说:“还要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