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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队。”潘小璐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口气有点犹豫,“徐队,我倒是有一条线索。”
“哦,什么线索?”徐海城有点诧异,案发不到五个小时,她就找到了线索。不过听她口气,又是犹犹豫豫的。
潘小璐神秘地笑了笑,将绷带缠好。然后绕过他身边,在电脑的IE浏览地址栏输入一个网址,很快现在一个骷髅头,一会儿骷髅头散架,变成飘浮不定的字:万头窟。
徐海城微微皱眉看着她,“线索在这里?”
潘小璐但笑不语,点人头窟三字,进入了主页,点开一篇小说,题目赫然就是:牙印。
徐海城凑近,飞快地看了一遍。
说的是一个饥荒年代,有一个四口之家,爷爷、爸爸、妈妈、女儿。每天都吃不饱,在疯狂的饥饿面前,人性渐渐地扭曲,爸爸妈妈决定饿死爷爷来换取三人活下去。可怜的老人在床榻上连叫几天饿后,终于死去。家里人匆匆将他埋葬。第二天起来却发现小女儿身上有个恶狠狠的牙印,同时又发现爷爷的假牙不知道何时回到家里?爸爸妈妈连忙将假牙扔掉。再过一天醒来,发现小女儿身上又多了一个牙印。爸爸妈妈连忙带着女儿逃跑,但是无论他们逃到哪里,第二天小女儿身上必定会增加一个牙印,而爷爷的假牙也会在他们身边。终于有天,小女儿身上布满了牙齿,痛苦地死去,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妈妈的身上也开始出现牙印……
“人性真是脆弱的。”徐海城斜睨了潘小璐一眼,口气不自觉地变得严肃,“不过,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相关吗?”
潘小璐说:“不是在正文,在回复里。”
徐海城又往下看,看到一个网名叫巫蛊世家的留言: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一件往事,那时候我还只有七八岁,暑假到乡下爷爷家里玩,爷爷家里的隔壁大伯死了。忽然死的,脖子上有个牙印,派出所的人来看了看,说是因为心脏不好死的。我爷爷听了很不屑,说他们不会办案。我就问爷爷怎么回事?爷爷说这个是被巫术害死的,那种巫术非常非常的厉害。
“查一下IP地址,联系这个人。”
潘小璐响亮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走。
“等等。”徐海城忽然想起一事,“那个何爱军的弟弟,你把他怎么样了?”
“谁?”
“就是前晚揍我的人。”
潘小璐露出惭愧的神色,说:“我当时担心你有事,所以让他跑了,不好意思,徐队。”
“没事,去吧。”
看着潘小璐轻快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徐海城忍不住想,这丫头既聪慧又勤勉,难怪陈局长要大力栽培她。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出她昨天拿着自己照片的发怔模样。他怔了怔,赶紧将它甩在脑后。
屏神静气坐了一会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一下,将疑点一个一个地列在本子上,徐海城决定先从马俊南的忽然康复下手。开车去南浦心理康复中心途中,看到沿街文化节的彩旗招展,沿途的商家纷纷打出迎文化节优惠活动,企业则挂上红红的条幅庆祝文化节,平添了几分节日气氛。
看到一向冷清的康复中心也挂出这样的条幅时,徐海城忍不住失笑。
霍克看到他进来,愕然地说:“你怎么来了?”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来找马俊南教授的吧?”
徐海城点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
“马教授的强迫失忆症已经治愈了,强迫症还需要进一步治疗,不过你见不到他,他昨天办理了转院手续,去了南浦大学附属医院就医。”霍克的声音从来都是平和淡定,听在耳里说不出的受用。
徐海城微怔,“动作这么快?”
霍克说:“没有正常人会喜欢这里的。”
“但你喜欢这里。”
霍克淡笑,说:“我是医生。”
徐海城细细打量他一眼,他眉眼舒展,表情永远是风清云淡,似乎一眼能看清楚,却又似乎怎么也看不清楚。认识他一个半月,对他的所知并没有超过第一面所见到的。“我有点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你今天不是为了好奇我是什么样的人而来的。”
徐海城一笑,说:“没错,我想问你,马教授忽然康复同时你们中心有没有护士或是病人突发与他相似的病症?”
霍克怔了怔,说:“没有,你的问题好奇怪。”
徐海城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正在怀疑马俊南与卢明华的康复是否存在关联,又问:“马教授这样子突然康复,是不是很少见?”
“并不少见。”霍克侃侃而谈,“马教授得的是强迫症与强迫失忆症,强迫失忆症本来就是大脑受到骤然刺激而导致的,所以也有可能某天忽然康复。我认真想了想,还觉得这事情与你有关。”
“与我?”徐海城十分诧异。
“是的,那天晚上你探视马教授,他认出了你并且发病,第二天他就恢复了记忆。”
徐海城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难道真是自己刺激了马俊南?想起马俊南教授病房里的雪白的灯光,以及他的不休不眠,于是问:“那他的强迫症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恐惧。”霍克顿了顿,“和你一样。”
徐海城有点不悦地说:“我并没有恐惧。”
霍克轻笑一声,“徐队长,如果你不恐惧,为什么会夜夜噩梦?人在睡眠状态时,潜意识占着主导,噩梦就是你潜意识的真实感受。再说,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之一,人有所恐惧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倒是你极力克制它,不肯正视它,这才是问题所在。”
徐海城默然,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
“马教授恐惧的是黑暗,至于根源应该是与他在巫域的经历有关。徐队长,巫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徐海城惊讶地抬头看着霍克,他脸上正露出向往之色,对巫域的向往。
霍克似是知道他为何惊讶,说:“我对神秘的地方一向很感兴趣。”
“那不仅是个神秘的地方。”徐海城沉下声,“那是个要人命的地方。”
霍克不以为然,“你不是还活着吗?”
徐海城苦涩地说:“我是活着,可是失去两位至亲,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霍克默默凝视他片刻,说:“其中一位是方离吧。”无视徐海城忽然沉下的脸,“我对你喜欢的人很好奇,这一个半月来,我每次将话题扯到她身上,你总是不高兴,似乎冒犯了你一样。”
“因为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与你的看法正好相反,因为她对你来说很珍贵,所以你甚至不愿意与他人分享有关她的记忆。”
这话说的徐海城心中一动,回想起多年以前,他父母双亡,被送进孤儿院。乍失亲人痛楚以及对将来的茫然令他有点无所适从。然后他就看到了方离,被一群人围着大声地嘲骂,她坐在尘灰飞扬的地上,微扬着头,黑眸里无喜无忧,默默地忍受着大家的叫骂。不知道为何这双眼睛就一直烙到他心底,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她。他的人生似乎一下子也找到新的意义,不再无所适从,知道为何而活。
片刻,徐海城回过神来,看到对面的霍克除了一脸的探询神气,分明还有点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也分辨不清。“她对我来说是很珍贵,无人替代。”说完这句,徐海城不再逗留,起身道,“我走了,如果你们康复中心突发与马教授相同的病症,记得通知我。”
霍克默默地目送他离开,表情不复平时的淡定温和,眼眉之间不知不觉地笼着阴霾。他拉出抽屉,拿出一张照片细细地审视着,照片上的方离脸庞如白玉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沉静地看着远处,无喜亦无忧。
离开霍克办公室,徐海城迳直来到后院的精神病房。值班护士是个胖敦敦的小护士,睁圆眼睛看着他亮出的证件,露出迷惑的神色。
“昨天你值班吗?”
“我昨天也值白班。”
“有没有人来探望过马俊南?”
胖护士肯定地说:“有。”
“是个什么样的人?”
胖护士想了想,说:“是个年轻男人,戴着个帽子,长得挺普通的。”她边说边翻出探视登记本,指着11月3日那页唯一的名字说,“就是这个人,当时马俊南在活动室看电视,他进去跟他一起坐了会儿才走的。”
徐海城看着那条记录:探视人:林俊风,被探视人:马俊南,关系:师生,时间:15︰00至15︰30。他又将探视记录翻到前几页,一页一天,每天来探视的人少得可怜,怪不得胖护士能记得这么清楚,很多病人一住经年,早被家人亲友遗忘或放弃。他同情地叹口气,正准备看看探望马俊南的都是什么人,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叫骂声,用词甚是恶劣。跟着又传来嚎啕大哭声,听声音相当的苍老却哭得如同一个孩子。
徐海城探头一看,只见活动室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护士,手里拎小鸡般地扯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嘴里犹在骂骂咧咧:“不准哭,叫你不要尿裤子,一天到晚……”见那老人还哭个不停,作势要打,一见值班室前站着的徐海城,连忙缩回来,将老人扯进一间房子里。但叫骂声犹在,哭声也依然。
这一幕情景让徐海城心里堵的慌,特别是值班室坐着胖护士神色不变,显然是习以为常了。他匆匆翻看登记本,探视马俊南的多半是学生和他的老伴王小芬。将探视本放下,向胖护士道声谢,连忙离开了。
走出心理中心的大门,还觉得那骂声与哭声在耳边,心里抑郁到极点,点燃一只烟抽着。他知道精神病院不是什么好地方,长年对着精神错乱、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任是最好的性格也是磨尽,护士也是人。但亲眼目睹,亲耳听闻,还是让他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缓缓平复心情,往瀞云市人民医院精神分院打了一个电话。
记得那次在钟东桥家的墙壁里发现干尸时,方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