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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以营火为中心围成圆圈。过了片刻,伊索蕾以及波里斯从对面屋里出来,以缓慢的步伐走了过来。
波里斯因为伤口的缘故,脱掉了上衣,上身披着一件大斗篷。那个伤口使他连移动手臂都很困难,更别说是站起来,不过,除了微皱的脸孔外,看不出疼痛的神色。
原本荷贝提凯等人不让他下床,要把抓到的女子带到他那里,可是波里斯没听从。他表示,已经受到众人帮忙才得以安全,他不能再是这副软弱模样,所以他希望在审问这名他无法亲自抓到的敌人时,能保有最低限度的礼貌。波里斯虽然没有感觉到,但其实他这样的行为跟父亲优肯的严肃个性非常相象。大家都为他这种惊人的忍耐力而不禁张口结舌。
他已经从伊索蕾那里听到了大致的情况,所以他首先向伊贾喀表示谢意,但是伊贾喀却是一副自己对他没有什么大恩、不用道谢的表情,呆呆地接受他的道谢。之后,波里斯站着俯视着玛丽诺芙,人们要拿椅子给他,他拒绝了。
风一吹,斗篷就轻轻掀开,稍微露出前胸。波里斯把剑当拐杖般拄着,一个深呼吸之后,开口说道:“玛丽诺芙·坎布。你的名字很耳熟。正是我故乡那个地方的名字。我原以为是我叔叔派你来的,可是你已经否认,那么,请问是谁派你来的呢?”
玛丽诺芙有些犹豫,但是立刻愤然说道:“哼,你以为我会乖乖地说出来吗?”
“如果你不乖乖地说出来,要不要我把你手指头一根根砍下来?”
玛丽诺芙吃了一惊。对方是少年,她没想到他会知道这种手段。此时,她心想最好改变态度比较好,但她还是保持沉默。
“方法我决定等一下再想……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何攻击我呢?”
这一回,她没有必要隐瞒。
“当然是来捉你回去了。不过,却变成是我被捉了起来。”
“为什么呢?”
“因为有人要你这个人。”
“你是意思是,那个人不是我叔叔,是吗?”突然间,玛丽诺芙大声笑起来。
“哈哈哈……你叔叔,是勃拉杜吗?你觉得他有能力雇用像我这样的人物吗?我说的当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用人的能力。他没有人缘。不但是属下,连自己老婆都不信任他。信任他的恐怕只有一个人,就是他那个小女儿,今年好像两岁吧?但可笑的是,他那个女儿在奇瓦契司没有一个人不信任她!哈哈哈……”
勃拉杜叔叔结婚了而且还有小孩,这倒是他第一次听到。不过,叔叔赶走父亲以及波里斯两兄弟之后,如果想替贞奈曼家族传宗接代,要做到那些事,对他而言应该是不难吧。波里斯因为想着这些事,没有说什么话。可是他听到玛丽诺芙这番话,却觉得心里难过。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不只没有人缘,连能力也很差劲。而且现在还变得很懒散,连……反正是非常没用的人,现在他连你在哪里流浪,恐怕都不知道。最近他老是在家里,动也懒得动。我看他不只是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可能早就把你给忘了!所以我看你也别想他的事了。如果你再给我三天左右的时间,我可以把他的事或者你离开故乡后的事全都说给你听。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总之,你的意思是认识我叔叔了。至于你……”
波里斯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冷漠。玛丽诺芙以及周围其他人,都讶异这少年口中竟会有这种威胁的语气。
“你被这里的人捉住,交给我来处分。你应该好好认清自己的处境才对。再这样对我不敬,我也会用有效的方式对待你,你给我听清楚!”
他开始用命令的语气了,而且没有丝毫不自然之处。如果有充分理由使他一定得这样,他会不顾本来的个性,变得残酷,这点跟哥哥耶夫南很像。可是耶夫南同时又像母亲,这一点波里斯就不同,他即使害怕,也比较像从小看着的父亲——优肯·贞奈曼。
也就是说,波里斯现在的举动并不是完全不符合他的本性。
“你失败了。你的同伴死了,但我看你的态度,似乎还有其他同党。是谁?在附近吗?三天左右就会到达这里是吗?”
“没有这回事!”
“没有?你愿意为这句话负责?”
“……”
玛丽诺芙不敢随便回答了,她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开始闭上嘴。波里斯继续说下去。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居然能把一个大人吃得死死的。
“不管有没有同党,都没关系。只要我离开这里,他们会来追捕我,这座村庄应该就会没事。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机会了。不愿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是吧?没关系。至于捉我的理由,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出来。反而是我现在有话要对你说。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我不喜欢跟你一样绕圈子说话,所以,直截了当告诉你!”
波里斯像是在忍痛似地,稍微皱了皱眉头之后,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我,现在要杀了你。”
玛丽诺芙的瞳孔像是要无限放大似地张开,周围的人群之中开始有细碎的议论声音出现。伊索蕾稍微低下头来,听着波里斯的声音。她似乎也沉浸于其他的想法之中。
“我,我!为何这么快就要杀我……没、没有必要……不……是吗?我不是怕死!我能告诉你的,还、还有很多事没说啊!不只是你问的事,还有其他很多,我全部都可以告诉你!再、再等一等……”
“如果不怕死,你就不要结结巴巴的啊。都已经要死了,干嘛还装腔作势?”
波里斯用双手握住一直拄着的剑,霍地拔出剑来。以他现在的身体,应该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动作,但却无丝毫的迟钝。刚才在老奶奶家中看过他伤势的人,对于所看到都感到难以置信。
“不、不是啦……我,我只是……我要说的只是……”
玛丽诺芙还想装作不是那么一回事,硬要装出沉着的模样,但她已经下巴严重颤抖,眼瞳充血,连眼白也发了红。当了一辈子的杀手,她不是没想过会死,只是从来也没想到会在如此无法反抗的状态下被杀。要是她一直担心死亡,就不会每次打斗都那样高昂,也不会去收集死人的头发,忽视他人的死亡。
以前的意志力只是像中毒一样吗……她在不知不觉中,沉醉于身边的死亡香气,像是因为不懂反而不怕的小孩那样,误以为杀人没什么大不了地过了半辈子。
那种蛮勇,与真正的死亡截然不同。宛如昨夜的梦境与今日的现实,也宛如画中红色的颜料与真正的鲜血的差别。
“我不想死啊……”
她终于坦白地说出了一句话。可是波里斯一点儿也没动摇。
“你毫无罪恶感地杀了一个无力抵抗你的无辜村民。而且,还让那些你带来的佣兵们白白送死。为了等待同伴来救你,还想欺骗我。你是不是希望他们来了之后把村民杀光?对不起,我没有那么愚蠢,而且也没闲工夫等到那个时候。这所有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杀你的理由够正当,也够充分了吧!”
波里斯举起剑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波里斯的脸孔,还有剑尖。
“你为……为何不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要、要捉你的人是谁,我全都告诉你!需要躲避谁,他们要的是什么,我全部都跟你说!”
波里斯的头发与斗篷一起飞扬。不带情感的眼珠俯视着她。这真的是十五岁少年所拥有的眼神吗?这难道不是那种经历过世间险恶的人,对于最后决定丝毫不改的行刑者的眼神吗?“即使你把我想知道的全说出来,也无法被赦免。你背信于人又有何用?只会徒然污损你的心灵。而且……”
波里斯早就下定决心不去管背后指使者是谁。反正他就要回月岛了。而且在长大成人之前,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如此,多知道一个在大陆与他有恩怨的人,又有何用?光是勃拉杜叔叔和培诺尔伯爵,就已经够混乱了他要当个巡礼者的心情,何必再多加一个敌人呢?没必要知道。不管他是何人。
“怎么会!你到底、为何……”
嗤!
剑一口气刺穿肋骨与心脏,定住之后稍微颤抖了一下,等到又拔出的那一瞬间,如同泉水般涌出的鲜血从前后方直喷下来。波里斯的手臂一阵轻微痉挛,然后就停住了。要一口气刺穿是需要多大的力气啊,这使得他背部的伤口都撕裂开来,血滴不断滴落到地上。
他第一次用奈武普利温借给他的剑杀人。血腥味向四方散开时,玛丽诺芙毫无焦点的眼珠面对着他的脸孔。他看着鲜血顺着红红的剑刃流下去,一面低声喃喃自语着:“……在我面前辱骂贞奈曼家族的人,是你最后犯下的罪行。”
波里斯不停颤抖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抖动。如泉水般喷出的鲜血流到营火之后,吱吱作响,化为烟气。
而伊索蕾则一直盯着仍然呆站着的波里斯,并且找出了自己一直思考后的结论:大陆上的血腥人类,毕竟与月岛的巡礼者,古代王国的后裔,月女王的子孙,大不相同。
他不是巡礼者达夫南,绝对不是。他的名字是她未知的土地奇瓦契司的灭亡家族——贞奈曼。在现实的大陆里成长的人,和他们那些追忆古代王国而遗世独立的巡礼者,是不可能相同的!波里斯。贞奈曼到死还是波里斯。贞奈曼!
他不可能丢弃他的姓名。他……
终究还是会回大陆的。
“……”
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杀了人而精神恍惚,波里斯把剑直竖在地上之后,身体摇晃了一下。伊索蕾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突然,她的目光扫到剑刃。此时波里斯也看到了。
在沾满鲜血的剑刃上,显现出一行平常看不见的陌生字句。在与护手相接的剑身底端,鲜血之中出现了白色的短短一句。波里斯以前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伊索蕾愀然变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