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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后悔,但现在也正开始考虑要安定下来。
他抄近道从转盘控制中心穿过,并注意到“最高速度复位指示灯”还在呆呆地闪烁。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判断什么时候对警报可以视而不见,什么时候只需从容处理——以及什么时候把它们真正当回事。如果对飞船上所有的求助警报都予以同样的重视,他就会有永远也干不完的工作。
借着偶尔弹一下管状墙壁横档产生的推动力,他沿着通往分离舱的狭窄过道漂去。气压表显示气密门的另一面是真空,但他知道得更清楚。这里有故障保护装置,如果仪表显示是对的,他根本就打不开锁。
组舱看起来很空旷,三座中的两座宇宙舱早已不见了。只有几个紧急灯正在工作,远处墙上哈尔的鱼眼透镜正平静地盯着他。科诺对它挥了挥手,但没有说话。出于钱德拉的指令,所有的音频输入现在仍全部断开,只除了他自己使用的那个。
弗洛伊德坐在宇宙舱里,背对着舱口,口述着一些记录,他听到了科诺接近时故意发出的声响,慢慢转过身来。一时间,两个男人在沉默中对峙着,然后,科诺先开口了,“海·弗洛伊德博士,我特此转达我们亲爱的船长对你的问候。她认为你该重新回到文明世界了。”
弗洛伊德露出一丝倦怠的笑容,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请转致我的问候,很抱歉我一直都——不能与人沟通。我将出席下次‘六点苏维埃会议”,并与所有人见面。”
科诺的心中放下大石,他的方法奏效了。私下里,他觉得弗洛伊德有点自命不凡,他的思想中带有实用工程师对理论科学家和官僚宽容的蔑视。由于弗洛伊德在这两方面都身居高位,就免不了成为科诺有时开玩笑的对象。然而,两人仍互相尊重,甚至钦佩对方。
科诺感激地转变了话题,轻轻拍拍“尼娜”崭新的舱口盖——那是直接从备件库里找出来的,与整个宇宙舱破旧的外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再把她发射出去,”他说,“这次又是谁乘坐她。决定了吗?”
“没有。华盛顿不敢贸然决定,莫斯科说让我们来干吧,而坦娅想等等。”
“你怎么看?”
“我同意坦娅的意见。在我们没有为离开准备好之前,不应该干扰‘冉戈达克’。如果那时出了什么差错,万全的准备会增加可能的机会。”
科诺看来陷入了沉思,一反常态地犹豫起来。
“出了什么事?”弗洛伊德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问道。
“别出卖我,不过马克斯正在考虑进行一次小小的单独探险。”
“我不相信他是认真的。他不敢——坦娅会大发雷霆,并且关他禁闭。”
“我也或多或少这样告诉过他。”
“我很失望:我认为他太不成熟。毕竟,他已三十二岁了!”
“三十一。总之,我说服了他。我告诉他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那些男主角无需告知同伴就可偷着溜进太空,并创造‘太空大发现’的愚蠢电视剧。”
现在轮到弗洛伊德觉得有点不舒服了。毕竟他也曾这么想。
“你能保证他不会冒险一试?”
“百分之二百保证。记得你对哈尔的防范措施吗?我在‘尼娜’上也动了手脚。未经我许可,任何人都别想驾着她离开。”
“我还是不完全相信。你肯定马克斯不能愚弄你吗?”
“他没那么高超的幽默感。此外,他现在忙得四脚朝天。”
“噢——现在我明白了。一定是他和冉尼娅吵嘴了,我猜他想给她留个深刻的印象。无论如何,他们现在似乎又和好了。”
“恐怕是吧,”科诺嘲弄地回答。弗洛伊德情不自禁地微笑了,科诺注意到他的表情,也开始咯咯地笑起来,弗洛伊德看着他,不禁放声大笑,……
这是积极反馈产生正面效应的极好例证。几秒之内,他们两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危机结束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已向真正的友谊迈出了第一步。
他们打了个平手。
《2010:太空救援》作者:'英' 阿瑟·克拉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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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黛西,黛西……”
他那被嵌入的意识领域包裹着木星的整个钻石内核。以他有限的新领悟,他朦胧地意识到,他四周环境的各个方面正在被探测和分析。无数资料正在被收集,为的不仅仅是储存和思考,还将要有所行动。复杂的计划正在考虑和评估之中,可能影响星球命运的决定正在形成。他还不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但他将来会。
现在你已开始了解了。
这是第一个直接的讯息。虽然它显得细微而遥远,象透过云层的一个声音,但毫无疑问是说给他听的。在他回过神来,可以在无数涌进思想的问题中选择一个发问之前,他感觉到那迅速地消隐,又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
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另外一个思想到来了,更近而且更清晰,他第一次意识到,不止一个存在控制和操纵着他。他被划进智能的某个级别,比较接近于他最初的原始状态,担当着翻译者的角色。亦或它们是同一存在的不同侧面。
也或许这种区别根本就没有意义。
但有一件事他现在可以肯定了。他被当作工具来使用,而好工具必须得修磨、改进——以适应工作。而且最好的工具应能理解它们正在做什么。
他现在正在学习。这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庞大概念,而他有幸成了其中的一部分——虽然他仅仅意识到最简略的要点。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服从,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必须对每个细节都唯唯诺诺,毫无异议。
他还没有失去所有的人类情感,如果那样,他将会一文不值。大卫·鲍曼的灵魂已经超越了爱,但它还懂得怜悯那些曾是他同伴的人类。
很好。他的请求得到了这个回答。他说不清这个想法传递的是一种愉快的自大态度,还是一种全然的漠不关心,但它的威严不容任何置疑。它继续着:
决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正在被操纵。不然就会破坏这次试验的效果。
然后是一片他不希望再次打破的寂静。他仍然被震慑着——似乎,他曾清楚地听见上帝的声音。
现在他纯粹出于自己的意志而移动,向着他自己选择的目的地进发。木星晶莹剔透的内核已落在他身后,一层高过—层的氦、氢和含碳化合物飞速晃过。他瞥见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某种类似五十公里宽的水母的东西,以及一群他在木星天空中见到最迅疾的旋转圆盘正打得不可开交。水母看上去在用化学武器保护自己,它不时地喷出彩色气体,圆盘一碰到这种烟雾就会醉醺醺地摇摆,然后落叶般下滑,直至从视野中消失。他并没有停下来等待比赛结果,知道谁胜谁败对他无关紧要。
象鲑鱼跃上瀑布一样,逆着磁流管中递减的电流,他转眼间就从木星到达了木卫一。今天磁流管显得十分沉寂,只有几个陆地雷暴的能量在行星与卫星间流动着。他曾赖以返回的星门仍在电流中飘浮,承担着自从人类肇始以来的守望职责。
那儿,与更高技术的丰碑对比相形见绌的,是把他从自己出生的小世界带到这里的一艘飞船。
它现在看来——多简单——多原始啊!只需扫一眼,他能看出无数的瑕疵和设计的荒谬之处,也看见了用伸缩性密封管与它连结的稍好一点的飞船。
要对栖息在两艘飞船上的一整群实体聚焦是非常困难的,他只能象幽灵一样混杂于在金属过道和船舱里漂流的肉体与血液组成的柔软生物之间。就他们而言,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而他也清楚最好不要如此唐突地展示自己。
但还有一个,可以与他用相同的电场和电流言语交流,比迟钝的大脑器官快上百万倍。
即使他还有表达愤怒的能力,也不会对哈尔有这种感觉。他明白,那时,电脑只是选择了看上去最合逻辑的行为举止。
现在要再次继续当初中断了的谈话,那似乎仅仅是在片刻之前……
“打开分离组舱,哈尔。”
“对不起,大卫——我不能。”
“出了什么毛病,哈尔?”
“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大卫。这次太空任务太重要了,你不可以危及到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开分离组舱。”
“这次谈话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再见,大卫……”
他看见弗兰克·普尔的身体向着木星飘开去,因而放弃了他一无所获的营救行动。他还记得他对自己忘戴头盔的恼怒,他看着紧急舱门打开,感觉到真空在他不再具有的皮肤上造成的刺痛,听到他耳内的呯呯声响——然后,他了解了无人知晓的、万籁俱寂的太空。在如永恒般的十五秒内,他一面挣扎着关上舱门,开启加压程序,一面试着不去理睬涌入大脑的不祥之兆。以前有一次在学校实验室里,他在手上倒了点醚,体会液体迅速挥发时产生的冰冷感觉,现在当眼睛和嘴唇的水分在真空中蒸腾时,这种感觉又回来了,他的视线模糊起来,不得不一个劲儿眨眼,以防眼球冻成固体。
然后——多么幸福的安慰!——他听见空气的呼啸声,感觉到压力恢复正常,他饥渴地大口吞咽着空气,恢复了呼吸。
“你认为你在做什么,大卫?”
他没有回答,而是带着严酷的决心沿着通往放置计算机大脑的密封库房的管道前进,哈尔说得一点不假:“这次谈话不再有实质性进展……”
“大卫——我想我有资格对刚才的问题要求一个回答。”
“大卫——我看得出你因此事困扰不安。我真诚地认为你应该冷静地坐下来,吃片镇静药,仔细考虑一下情况。”
“我知道近来我的一些决定非常糟糕,但我敢完全地保证我的工作会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