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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专员竟是精擅格斗的柔道高手。
子谦伤口牵动,一时气促,却见眼前有轻飘飘东西落下——大把的络腮胡子竟被拳风带落。“将门虎子,名不虚传。”专员朗声大笑,顺手将上唇胡子也揭去,露出英俊倜傥真容。
虽已猜出是他,乍见之下,念卿仍心旌震动。再没有比绝处逢生、重遇故人的欣喜更可喜了。她怔怔看他,目光迷离复杂,“真的是你。”
“是我。”他微笑着摘下军帽,踏前一步,执起她的手,仿佛搭救公主的翩翩骑士,作势就要吻上她手背。念卿却抽出手,轻斥道:“晋铭!”
薛晋铭放开了她的手,莞尔一笑,仿佛只是个促狭玩笑。她却觉察他握住她手的刹那,五指紧扣,掌心汗出。
子谦立在一旁早已看呆,见这北平专员与继母意态亲近,当着他的面作出轻薄之举,顿时愤然喝问:“你是什么人?”
薛晋铭回头笑看他,“我是好人。”
不待念卿开口,他将手中军帽抛向子谦,笑道:“胡子是假,行头是假,我这专员自然也是假的。如果不出意料,真专员今日中午抵达晏城,我这出戏就算唱完了。”
薛晋铭话音未落,身后脚步声匆匆传来,伴着一个脆生生声音,“夫人,可算救回你了!”
裹着厚长呢大衣的蕙殊一头闯进来,却被垂及地面的大衣绊得一个踉跄,险些撞在薛晋铭身上。薛晋铭伸手挽住她,“慌什么呢,小七!”
已是严寒天气,行李又遗落在专列上,只得胡乱披了四少的一件大衣,衣摆都快要扫到地面。蕙殊自己模样狼狈,见了面前一身民妇打扮,形容憔悴不堪的念卿,心头更是一酸。转头看霍公子,也比初见他时更加消瘦阴郁。
“蕙殊!”念卿见到她,歉然动容,朝她低下头,“多谢你……”
这郑重姿态反令蕙殊红了脸,忙伸手扶住念卿,“夫人客气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怎么没人谢我?”薛晋铭在旁闲闲插话,噙一丝玩味笑意。
这神情看在子谦眼里,更添孟浪轻浮,毫不客气便是一声冷哼。
念卿回望薛晋铭,也将子谦阴沉脸色看在眼里,脸上初绽的笑容为之凝结。尴尬的僵持只是一刹,念卿轻轻开口:“许铮呢?”
第十五记 儿女痴·英雄意(2)
蕙殊抢在薛晋铭之前脱口回答:“他赶去督军那里了!”
念卿一惊,“仲亨,他在哪里?”
薛晋铭沉吟看她,目光扫向车窗外,却是答非所问:“真的专使一到,就会发现我是假冒的,到时北平必定会四处通缉我们。这条路不太平,我们到下一站就改道走水路。”
子谦冷不丁插进话来,声色冷冽,“我父亲在哪里,是谁派你来的?”
念卿抬眸,与薛晋铭目光相触。他沉默,眼神小心翼翼,唯恐损坏了最珍贵的瓷器。
“他在哪里?”念卿屏住呼吸,语声低细得仿若游丝。
他望着她,轻声道:“督军在医院。”
遇刺消息是假,受伤是真。早在沈念卿动身前往北平之前,他已受伤。
东南三镇叛乱,几股大小军阀展开混战,战事蔓延甚广。南方政府调动军队*不力,各路将领自起内讧,局势越来越失控。南方政府被迫向霍仲亨求援,请他调兵堵截叛军。
这一战,却比预料中艰难。
东南水患灾荒不断,匪乱四起,地方军政早已失控。叛乱军阀凭借地利之便,将政府军队打得晕头转向。那些烟兵匪将虽没有经受正规军的作战训练,却素来好勇斗狠,剽悍起来超乎常人。霍仲亨的部队被拖入胶着战局,初时交战,孤军深入敌境,竟连吃败仗,双方都死伤惨重。
霍仲亨连下四道电令,又督促政府军支援,然而援军赶来途中遇袭,军械弹药被炸,困在半途束手无策。霍仲亨一怒之下亲自赶赴前线,鏖战半月,将叛军逼得节节败退。
眼看胜局将定,敌方只剩苟延残喘之力,霍仲亨却在攻下叛军给养重镇之后,停止了追剿。外间揣测纷纭,有说他是故意留下小股叛军制掣南方,有说他接受叛乱军阀条件,收受重金,放了叛军一条生路,也有说他趁北方时局动荡,有意北上争雄。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叛军为了守住最后的给养重地,调集兵力殊死反扑,凭借居高临下山势,压制了一次次进攻。至夜久攻不下,士兵伤亡惨重。至战况最激烈时,霍仲亨亲临战场,身先士卒,指挥冲锋队士兵以血肉为盾墙,悍然推进。先锋队士兵奋不畏死,士气高涨,终于攻下城门,将叛军最后的巢穴摧毁。
战场上枪炮不长眼,一枚榴霰弹落在阵前,炮弹碎片击入霍仲亨右胸。
这消息被严密封锁,一旦传出,只怕牵动各方,引发新的动荡。
也就在此时,一纸密电从北平发出——子谦落在傅家手里,佟傅之战一触即发,傅总理以联姻为名,邀请霍仲亨北上会谈。
各方眼光都落在霍仲亨身上,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大督军此时却在一间小小医院秘密接受手术。他将这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密,悄然完成手术,悄然养伤,除了亲信将领与侍从,连其余部属也不知道,更遑论远在千里之外的念卿与许铮。
身在家中的念卿,意外接到仲亨的紧急电报,让她以霍夫人的身份前往北平,与傅家周旋,设法救回子谦。这不是他第一次让她参与政治,却是第一次让她独立面对重大危局。
那时只知仲亨在前线分身乏术,却未曾想到事态已这样危急。
迎着薛晋铭的目光,念卿骤然沉默,转身朝向车窗,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唯有微颤的肩头,泄露了她的酸楚脆弱。
霍仲亨是念卿眼中无坚不摧的英雄,任何时候,都如山岳在前,守护他一心所系的家国,守护她头顶一方晴空……可这一次,他竟不懂得好好守护自己。受了那样的伤,仍以沉默继续守护,守护大局,也守护她的安宁泰然。
第十五记 儿女痴·英雄意(3)
“督军伤势稳定,应会很快复原。”
薛晋铭凝望念卿背影,下意识抬手想要抚上她肩头。
隔了万千距离,却似永远也触不到她,抬起的手终究只得缓缓垂下。
子谦却抢上一步,愤然推开薛晋铭,劈面喝问:“谁告诉你的消息,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质问的是薛晋铭,目光却狠狠投向一旁的念卿。
念卿不语,恍惚看着他俩。
薛晋铭同样望着她,语声微哑:“我已见过督军。”
子谦神色震动,“什么时候?”
“三天前,”薛晋铭答得坦然,“与佟帅一起。”
“你是佟岑勋的人?”子谦惊疑不定,“这不可能,佟岑勋还在南下途中,不可能与父亲……”他语声蓦然顿住,转头看念卿。
局外局,谜中谜,即便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也难分真假虚实。
子谦目光缓缓扫过薛晋铭英俊面容,耳边响起她方才唤他的名字。那段捕风捉影的*往事,传得人尽皆知,连他也依稀记得一个名字——薛四公子。
“子谦,不要无礼,”沉默良久的念卿终于开口,“四少是我的朋友。”
念卿神色疲惫到极点,往日夺人心魄的神采荡然无存,在一身民妇的打扮下,像失去光泽的珍珠。纵是如此,她低弱语声仍有不可抗拒之力,令子谦缓缓放开了薛晋铭,一言不发退开。
念卿看着四少,唇间轻轻吐出一句:“多谢。”
这样的疏离,连蕙殊听了也觉黯然。
原本劫后重逢,蕙殊满心的欣喜却被霍子谦的敌意冻结,连霍夫人的神色也似拒人千里之外。却见四少整了整衣领,若无其事笑道:“我的差事就是接出二位,将你们平安送到霍帅手上。至于这份人情,往后佟帅自会找他讨还。”
他笑得轻松,将涉险救人说成一份轻描淡写的差事,将这情分与她的谢意一并推得远远的。
念卿侧过脸不看他,望着车窗外飞掠景物,“仲亨和佟岑勋当真会面了?”
薛晋铭笑意敛去,转回郑重神色,“是的,出兵南下只是障眼法,佟帅早已秘密起程,赶来与霍帅会面。我本不知道你们困在晏城,是梦蝶传来消息,通知我北平已派人前来。她一手伪造专使印信,将专使动身时间拖延了半日,才让我有机可乘。”
“专使是徐季麟?”念卿蓦地开口。
“是他。”薛晋铭垂下目光,唇角有一丝笑,却笑得寂寥。
这答案虽不意外,从他口中亲自得到证实,仍令念卿神色一黯。
众叛亲离滋味薛晋铭已早早地尝过,如今仅剩二三好友,原以为徐季麟是可信之人,又有表姻之亲,可再一次背弃他的仍是身边亲友。
上一次是李孟元,这一次是徐季麟。念卿一时无言,望着他,目光莹然。
薛晋铭却满不在乎笑笑,“政见不同罢了,男人嘛,割席断义也不算坏事。”
割席断义是光明正大的绝交,可徐季麟骗取他信任,设下耳目监视,怎能不算坏事?他明知道是宵小之行,仍不愿对故友恶言相向。有嫌隙处,方见君子。
念卿垂下目光,只恐在他面前流露半分不忍。
然而薛晋铭早已看见,看见她眼里的恻隐,以及深敛的忧切,竟是为他而生。
“季麟他……也有不得已,他也同样受着监视。”薛晋铭沉默一刹,低声说,“真正想杀我的,是佟孝锡。”
念卿一惊,从不知他与佟孝锡也有往来。
薛晋铭却似不想多说此事,淡淡转了话锋,“眼下兵分两头,我来晏城接出你们,督军与佟帅已在秘密调遣兵力,一面牵制佟孝锡,一面合围北平。”
他说得简洁,可这一起一落,一分一合,牵动的何止万千!
一山难容二虎,何况是霍仲亨与佟岑勋这两个同样以强硬闻名的军阀。这二人早年结下宿怨,曾经为地盘争斗不休,最后一南一北各不相见,所持政见更截然相反。
佟岑勋向来主张武力统一,不断吞并地盘;霍仲亨则反对内战,一直敦促南北和谈。佟岑勋公开讥笑霍仲亨英雄气短,当年在报纸上攻讦他迎娶名伶,最响亮的便是佟岑勋的声音;霍仲亨则回斥其穷兵黩武,匪性难改,截断佟岑勋从南方贩运烟土的路子,令他蚀了一笔巨财。
这两人迟早有一场恶斗,几乎是所有人认定的事,连佟岑勋也亲口说:“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