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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也不知怎么叫他们起来,正不知所措,一瞥见远方的小丘,又是一愣。远处,山势连绵,竟依山浮刻着许多人像,身披缨璐彩带,衣薄如霞,长发贴着身体的曲线披垂而下,使得丰满的身躯半隐半现,而更增媚惑,那模样完全是舞玄姬的装束与体态。只不过或许时隔久远,色彩已有点陈旧了。
吉迦夜曾经说过,西方诸国有不少信拜舞玄姬,对她的偶像加以崇拜,看来不假。
那些巨像几乎与山等高,即使隔了数里之远,雕像上的发丝衣摆,仍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她的眉眼艳光,也冷冷地望着他们。
好不容易逃出水道,一出人间竟又遇见信奉舞玄姬之国,陆寄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此时,陆寄风背后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原来是西海公主也已拉着拓跋雪跃出了洞口。
那些跪倒在地之人,听见女子笑声,全都吃惊地抬起头,看见陆寄风身后多了两名女子,更是吃惊不小,不知呼喊着什么。
西海公主先是以柔然语说了几句话,众人面面相觑,似并不懂。
西海公主又试了龟慈、疏勒等国之语,最后以鄯善语说道:“我们要见国王!”
众人才全发出了一声赞叹欢呼似的声音,最前方的那位华服贵人上前,他的神情气度十分威严,相貌端正。
他与西海公主又说了几句话,陆寄风全然听不懂,但见众人神色时而愤怒,时而疑惑,时而敬畏,不知道西海公主跟他们说了什么。西海公主突然指着后方的祭坛入口,说了几句话。那贵人转身望着身后的众卫士,众卫士全露出惧色,没人敢表示什么。
西海公主又指了指陆寄风,说了几句话,最前方的一名中年贵人听了,膝行上前,竟跪行到陆寄风面前,低头欲吻他的鞋面。
陆寄风吃了一惊,连忙退后,道:“不必如此……”他望了望西海公主,不知道她倒底在搞什么鬼。
那名贵人,自然就是鄯善国王了。陆寄风所听不懂的对话,大致上是这样的。僐善国王问道:“你们由何处来?为何会出现在神穴之中?”
西海公主道:“你就是国王吗?”
都善国王道:“是。”
西海公主道:“我们是魏国皇帝派来的人,尔等绝域,难道无人能说天朝言语?”
鄯善国王道:“魏国与我国隔着大漠,从来都不相通使,我们只知道汉国是天朝,不知道魏国。”
西海公主笑道:“哼!汉朝早已灭亡,如今的天朝,就是我大魏!西秦、胡夏,都相继灭了,等我大魏一统北方,你们还不来朝拜委质?”
鄯善国王有点不服,又有点忌惮,一会儿才道:“几百年前,天朝的班司马曾经来使,他带着许多侍从与天朝的衣冠,你们却只有三人,如何宣扬天威?”
西海公主笑着指了指祭坛,道:“此人诛杀了水道下的妖怪,有他一人,还不足以宣扬天威?”
鄯善国王听了,惊愕不信,道:“他……他杀了鱼妇龙?”
西海公主道:“你们可以立刻下去看看,鱼妇龙的尸体碎成千万片,妖血也染红了水道。”
鄯善国王回头道:“谁愿意下去?本王有赏!”
众卫士却都面露惧色,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鄯善国王道:“鱼妇龙是远古神帝颛顼的座骑,能吞吐江河,身长百丈,宽逾殿堂,以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杀得死它?”
西海公主笑道:“此人就有这样的力量,你如果不相信,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她望向陆寄风,道:“陆寄风,他们怕我们是外国的奸细,你立点威风,让他们瞧瞧吧!”
身在绝域,人单势孤,确实应立威保身。陆寄风点了点头,蓄劲在掌,一声怒喝,气随掌发!掌气所过处,“轰”然一响,远方的神像头部竟已被硬生生打碎,化作碎石土灰,四下飞散,众人大惊,目瞪口呆地望着没了头的神像。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第二尊神像竟也轰然碎裂,接着第三尊、第四尊……陆寄风的掌气接二连三,由左至右,所过处,只见漫天黄烟,一尊尊绝美的神像逐一破散,断头、裂身,景像之惨之壮,毕世罕见。
鄯善王吓得大叫:“住手!住手!够了,够了!别再打了……”
远山整面的神像首级,全被陆寄风这开山裂碑的宏大掌气所碎,不要说是群臣心胆俱裂,那几座神像与山等高,城里的人只要一抬头都看得见,鄯善国山下的居民们平白无故见到神像头裂,都大为惊骇,本来在屋中的也全奔了出来看个究竟,民间登时乱作一团,街道上到处是狂奔大叫的居民,还以为是上天要降下什么大祸了。
此时在山上的鄯善国王及贵族们还不知民间之惊恐,可是也全都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鄯善王见陆寄风还不罢手,急忙跪下,大叫道:“使节住手!我等知道魏国天威了,使节请住手!”
西海公主对陆寄风道:“够了!”
陆寄风这才敛气收掌,睥睨地望着众人。西海公主喝道:“不服魏者,纵使是神,也必诛杀!”
鄯善国王及群臣惊心不已,立刻长呼跪拜,并引来数十人所扛的巨大华床,将陆寄风等人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原来那是此地的大轿,上面衬着许多锦缎隐囊,周围护栏上设以遮帐流苏,遮掩住床内之人。
陆寄风等人坐在柔软的锦车之中,由盛大的音乐与仪对护送着,鄯善国王及几名贵人围车而行。
众人被送入鄯善王宫之中,便有人上前要单独请走陆寄风,陆寄风略现犹豫之色,西海公主笑道:“你跟他们去吧!难道你要跟我们一块儿沐浴?”
陆寄风只好道:“那你们自己凡事小心。”
望着西海公主与拓跋雪两人被带走,陆寄风才被其它的内侍引至另一条通道,步往铺满了光滑青戴色石头的宫殿,在无数宫女的服侍下香汤沐浴。
只见宫女们无不大眼浓眉,深深的眼皮与高高的鼻子,颇为美艳,就连一个捧壶小婢,身上都穿戴着许多金银首饰,色彩艳丽,不可方物。而所经之处,处处都是绘着忍冬藤纹的圆柱,四面大开,几无室外与殿内之别,甚至有的室内在地面上直接开出园圃,植以藤曼花木,任其花叶飘落。这样的建筑风水,在中国是极为不祥之意,代表了田舍荒废、鼠雀穿屋,但是在鄯善却竟处处如此,也自有一番异国风情。
陆寄风总感到水道来历必不单纯,那九国的文字会有什么意义,恐怕也是值得深究的。
只不过会不会竟与舞玄姬有关,那就很难以断定了。
浴罢,陆寄风被宫女们引至一处更加华丽高伟的大殿,沐浴后的拓拔雪也已在此,一见倒陆寄风,便高兴地奔上来拉着他,笑道:“你瞧,这样穿好不好看?”
陆寄风见她身上已经换了鄯善国的服装,赤足披纱,纤腰半露,身上挂着串串繁丽的金铃与宝石,竟宛如小舞玄姬,心中一阵不安,但还是勉强对她一笑,道:“好看。”
拓跋雪笑着拉紧了他,陆寄风暗想道:“此地人人都是这样穿戴,民风如此,我不必太过敏感。”
鄯善王亲自前来服侍他们,亲自为他们除靴、倒酒。鄯善国的酒也与中原十分不同,色艳如血,乍看之下有点诡异。
陆寄风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为了能全神贯注,随时保护两位公主的安全,陆寄风遂置之不饮,只专心听西海公主与鄯善国的君臣说些什么。就算听不懂,看他们的神情气色,或许也能猜出几分安危。
拓拔雪倒是看起来十分安心,她靠在陆寄风身边,笑道:“古楼兰的葡萄酒,最负盛名,你不喝喝看?”
陆寄风问道:“什么葡萄酒?”
拓拔雪道:“此地盛产的葡萄与瓜果,只有极少数的客商带得进关,非常珍贵。我听说以葡萄所酿的酒是人间妙品,早就想尝尝了,你也喝喝看!”
拓拔雪捧着杯盏,红艳的酒倒入琉璃杯盏中,红艳酒色与她的小手互相辉映,晶莹剔透,美不胜收。陆寄风便接过了她手中的酒杯,饮了一口,入口极为舒适,一点也不似喝酒。
陆寄风微微一笑,道:“很好喝。”
西海公主与鄯善国的君臣说什么,陆寄风完全听不懂,只听西海公主一人与鄯善王交谈,所有的巨子们恭敬地或跪或立,或回答西海公主的话,看西海公主的气度威风,颇有专决之势。
直到夜色已深,鄯善王领着众臣趋步退出,拓跋雪也早已睡倒在陆寄风怀中,宫女宦官们本要引陆寄风到另一处歇息,西海公主却也摆手让他们全都退下。
陆寄风这才问道:“原来你这么精通他们的语言,水道上的文字写些什么,你却不识!”
西海公主笑道:“会说不一定会写呀!我真的不认得那些字。”
“你问出了他们为何在那儿祭拜吗?”
西海公主道:“当然问出来了,他们说前几代出过震动西域的大事,有位法力武功极为高强的佛座,学问广博,神通变化,信奉他的信众不计其数,可是他操纵各国王室,任意妄为,淫秽妃后,也早已令许多国王对他恨之入骨……”
陆寄风略为诧异,道:“你说的是不是狮子比丘?”
西海公主也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陆寄风道:“我怎么知道并不重要,他与水道有什么关系?”
西海公主道:“鄯善王说,当时西域各国拥护狮子比丘与反对狮子比丘者各占一半,便有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盘陀、鄯善、焉耆、车师、栗持九国联合起来,恳求一位也在神通上有极高造诣的儸宾高僧对付他……”
陆寄风道:“那位高僧法号吉迦夜。”
西海公主一愣,道:“你怎么会什么都知道了?干脆你来说好了!”
陆寄风道:“我只知道吉迦夜砍了狮子的首级,狮子的首级却没死,飞到中原,已经化身为北凉国师昙无忏。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西海公主道:“那你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