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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
汹涌寒风遥遥送来一声厉啸。
吕松霖不禁一怔,知方才天马坛主冯家驹率众赶来寻仇,忙蹑在舱门前目光外观。
只见舱板上立著霓裳公主青衣女婢及五名锦衣大汉,更有一缺耳皓首伛腰手持拐杖老者。
天色微现曙光,仍是彤云密布,灰压压地一片,朔风怒吼,瑞云漫空飞洒。
舟行缓缓靠抵河岸停住。
霓裳公主率着七人步上河岸雪地中,面色凝肃,向啸声传来方向伫候。
那厉啸声愈传愈烈,在狂风中弥漫,使这河岸上平添—浓重恐怖气氛。
啸声戛然而止,十数条黑影迅逾流星掠至。
为首一人面蒙玄巾,身长八尺,黑须及腹,身材瘦削,宛如一截竹竿。
霓裳公主吐出银铃语声道:“来人可是龙头盟主么?”
蒙面人阴恻恻一笑道:“盟主有事不克前来,命在下急急赶来迎迓,岂知公主不告而别,令在下实感为难,故而……”
霓裳公主道:“要我回去是么?”
蒙面人道:“不敢,请恕在下冒昧敦请返驾。”
“阁下想必身居龙虎十二盟中重职,请示来历姓名。”
“在下姓董,身为巡方坛主。”
霓裳公主突然出声厉叱道:“贵帮龙头盟主显然不将我放在眼中,要我回去容易,必须你们盟主亲自前来。”
蒙面人冷冷答道:“公主,岂不知来得容易去时难。”
“凭你这小小坛主就能将我留下。”
“不信,你就试试,龙虎十二盟还未见过有来去自如之人。”
舱中突闪出一条白色人影,略上江岸在青衣女婢身侧落定。
来人用一方白绫将面首扎裹紧紧蒙著,只眼部剪穿一对小孔。
青衣小婢认出是吕松霖,柳眉一皱,恨声道:“你怎么来了?”
吕松霖道:“在下理当稍尽绵薄。”
“哼!你不来还好,害得公主分心。”
吕松霖不禁心神一震。
霓裳公主望了吕松霖一眼,瞬即转向蒙面人道:“奉劝阁下慎言毋妄,免讨无趣。”
“这样说来,公主是一定要走了。”蒙面人突然怪笑一声,道:“在这黄河上下游数十里方圆,本帮高手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公主纵然武功盖世,也无济於事。”双臂倏地一振。
同来十数匪徒飞攻而上,掌风刃光,宛如巨浪排空,长虹奔电。
霓裳公主这面全数迎去,仅馀青衣女婢及吕松霖随护公主身後。
蒙面人仰首振吭发出一声尖锐长啸,随著朔风远播了开去,突然两臂一张,疾逾狂风向霓裳公主扑来。
来势甚猛,带出一片强烈内家罡气。
霓裳公主冷笑一声,两指一圈,疾划一招“剖甲剔筋”。
指风锐啸破空,迅如电光石火。
吕松霖见状大惊,他认出这招是失传已久释门绝学,“降龙指”法最精奇之一招。
蒙面人见状大骇,前扑之势猛然刹住,身形一斜,两掌交互攻出五招。
他这五招不但迅疾无伦,而且用著两种力道,招式奇诡,兼蓄正邪两家之长。
霓裳公主指法连变,竟是巧诡莫测,点向蒙面人掌心。
此是一场罕见之凶搏,吕松霖瞧得目骇神摇。
那面缺耳身伛老者一杆镔铁拐杖宛如乌龙舞空,只见漫天杖影将匪徒追得东跃西窜。
五个锦衣大汉则与匪徒功力悉敌,免起鹘落,激博猛烈。
吕松霖忽然惊觉上下游驶来数十艘巨舟,岸野远处风送一片此落彼起长啸,知贼众赶到,如不趁机抽身,再脱身也就难了,心中大感焦急。
猛然忆起北瀛岛主暗赠一方铜牌,上镌“龙虎风云”形像,仅言危急时持出当不无助益,至少可暂脱去危难。
他暗付道:“莫非四凶就是龙虎十二盟中首魁,不管有用无用,且取出一试。”
迅即探手怀内取出铜牌,大喝道:“住手!”
霓裳公主不禁呆了一呆,身形飘离七尺,凝目注视吕松霖,面露惊诧之容。
蒙面人住手不改,狞笑道:“尊驾有话快说,此时欲握手言和已迟。”
吕松霖冷笑一声,跨前两步,掌心托著那方铜牌,伸向蒙面人眼前,道:“阁下请看过此物再说。”
蒙面人定睛望去,一见吕松霖掌心铜牌,不禁骇然猛震,吐音微颤,道:“阁下有何吩咐?”
果为吕松霖料中,不禁心头狂喜,沉声道:“尊驾命令全军尽撤,不得再向霓裳公主为难。”
用手一挥,率来匪党均住手不攻,取出一只铜哨,呜呜声放四外。
须臾,此落彼起啸声立止,上下游船只均折还远去。
蒙面人抱拳道:“在下已遵命遣离部众,不向霓裳公主阻劫,但此去必遇上其他江湖中人狙击,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说罢转身率众奔去,瞬眼无踪。
霓裳公主一对剪水双眸注视著吕松霖掌心铜牌久之,泛出一抹异光,道:“请问相公此铜牌何处得来?”
吕松霖道:“恕在下另有隐衷,碍难相告,不过在下非龙虎十二盟中匪人,请公主放心。”说著抱拳一揖,又道:“在下就此告辞,公主珍重。”
青衣女婢目露幽怨之色,道:“你就忍心一走了麽?”
霓裳公主粉面一红,白了青衣女婢一眼,嗔道:“玲儿胡说。”随即向吕松霖嫣然一笑道:“相公请暂留步,我还有下情相告。”
吕松霖微一踌躇,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步下舟中,立即开船。
霓裳公主与吕松霖相对而坐,四色精致小菜,一壶松子佳酿。
吕松霖面对玉人,异常拘谨。
霓裳公主嫣然一笑,道:“相公尊姓大名?”
“在下吕松霖。”
霓裳公主柳眉微扬道:“与吕相公同来之人,可是同门师兄弟么?”
吕松霖哦了一声,答道:“不是公主提起,在下几乎忘怀了,此人名唤仇宗胡,与在下还是昨日风萍偶聚。”继而说出此行经过。
霓裳公主点首微笑道:“我因略擅风鉴之术,此人城府甚深,机诈狡谲,吕相公日後与他重逢,请莫推心置腹。”
吕松霖胸中一凛,暗道:“仇宗胡出手狠辣,心情可见一斑。”忙道:“公主慧眼识人,在下敬受指教。”
他举起酒杯浅饮了一口,又道:“不却公主为何与龙虎十二盟结怨。”
霓裳公主微喟一声,目中泛出幽怨之色道:“古人道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竟是为了一部‘紫府奇书’,因此遭祸。”
吕松霖大为惊诧道:“公主从何获有‘紫府奇书’?”
霓裳公主螓首摇,颦笑道:“我何曾到手‘紫府奇书’,但事因它而起,我因娴擅上古甲骨文字,风闻‘紫府寄书’内所载都是甲骨文,而且晦涩玄奥,故龙虎十二盟帮主遣人重礼邀我前来。”说著又喟然长叹一声道:“也是我不好,‘紫府奇书’天下第一奇学,昔年紫虚居土纵横武林,无敌天下深得这本奇书之助,羽化之前,武林数百精英以身殉书,可见此书吸引力之大,举世罕见。人之所以为人,难免贪嗔爱慕,我也未能免俗,闻语不禁怦然心动,私忖紫府奇书既非我先睹过目,内载绝学玄奥亦非我莫解,首先习成者更非我莫属,我这一妄起贪念,遂种下今日之果。”
吕松霖微笑道:“公主只是龙虎十二盟主已到手紫府奇书,所以急急赶来。”
霓裳公主道:“正是如此,我赶来途中,才得知‘紫府奇书’为骷髅魔君所得,就是在孟津舟中赐死之罗虎,他因觊觎我美色,就他所知倾吐供出。
得知他们龙虎帮主不怀好意,将我诱来欲以威迫充作妾侍,日後得手‘紫府奇书’由我指教於他。
是以我一至孟津,就停航不前,命冯家驹传信与他龙虎盟主,请他赶来孟津会晤,暗作脱身之计。”
“这杨说来,公主已知龙虎十二盟总坛所在。”
霓裳公主道:“不知。”忽目露惊诧之色接道:“吕相公,难道你也不知么?”
吕松霖沉吟一阵,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当在下发现太原镖局赵衡山尸体上赤阳掌印,尚不知妖邪移祸於昆仑究竟存了什么歹毒用心,後与仇宗胡循著车辙方知龙虎十二盟所为,之後,在下从身怀‘龙虎风云’令牌上隐约推测出十二盟首恶巨魁,但经公主一说,又不禁推翻方才料测……”
霓裳公主诧道:“为什么?”
“因为在下推测龙虎十二盟不可能只有一个龙头盟主。”
“不止一个!”
“嗯。”吕松霖垂首微应一声,作思索状,抬面答道:“在下还不能拿准,但断言不可能有一个独揽大权之龙头盟主。这等世外凶人,暗中互相倾轨,勾心斗角,决不可义结同心,共图大事。”
霓裳公主轩眉妩媚一笑道:“吕相公说了半天,他们是谁呢?”
吕松霖不禁一笑道:“事至自然明,恕在下不能奉告。”
霓裳公主遂不再说,两人推杯浅饮,细说自己来历身世。
原来霓裳公主乃西陲夷人土王之女,灵心慧思,其父爱若掌上珍珠,自幼即聘一胸罗珠玑,才华盖代隐名异人调教於她,故霓裳公主文武兼资,人又长得艳丽无俦,慕名提亲者不计其数,均为霓裳公主一口回绝。
霓裳公主眼高於顶,等闲男子视如粪土,可是今日一见吕松霖不禁情难自己。
吕松霖固属翩翩浊世佳公子,玉面剑眉,丰神逸朗,但他具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迷人神采,使人一见即生亲近之感。
霓裳公主皓腕支颐,妩媚一笑道:“我不信吕相公行脚江湖,并无所为。”
吕松霖轩眉朗笑道:“眼下武林,莫不瞩目於‘紫府奇书’,在下何能例外。”
霓裳公主笑容依然,道:“得了紫府奇书後,下一步将何如?”
“当然就教於公主,否则,虽得之亦如同废物一般。”
“真的吗?”霓裳公主一撩云发,道:“吕相公把握取得那册紫府奇书。”
吕松霖目露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