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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姑娘大仇人也未可知,总之,钓钧勺匀,似是而非,一点之差,足使南辕北辙,谬以千里,设若姑娘不熟虑其后,致令真正大仇,逍遥物外,恐令尊令堂在天之灵,难以瞑目。”
燕玲拂掠鬓娇笑道:“瞧你这人,哪学得来的穷酸口吻?满口文言骈句,真酸死了嘛。”其实姑娘心中对长孙骥的话,认为确有道理,少女的自矜,使她不好说甚么。 长孙骥笑笑,又道:“其实,在下也是为了要报兄仇,才投师习艺,至今尚未探出是谁呢?”
燕玲张大了眼诧道:“怎么?你也有仇人吗?”
长孙骥点点头,自动说出经过,不过他将天悟上人的振兴峨眉任务,均避而不谈,只推说是贾后雄弟子,奉命来“落星堡”历练而已。
两人都是胸头郁结已久,至今晚才倾诉互吐,快何如之。
月色如银,夜静似水……
忽听得岸上扬起粗豪的语声,冲破了寂静的夜空。
只听得一人操纯正的陕音,响起破锣般嗓子,大声吆喝道:“陈老四,常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得了白花花银子,饮酒做乐,难道不准俺“歪头王”摸一点边?”
跟着又听一个醉意正浓,言语模糊道:“王大哥……这又何必呢?俺……陈老……四请你吃酒就……是,人……家少……年公……子受不了……惊……吓……”说到后来,舌头也大起来了。
长孙骥听出那船家是自己家乡口音,赏他一锭银子,他就上岸吃酒取乐,定是酒后不慎招来地痞流氓,想敲自己一笔,不禁剑眉上耸,哼了一声。
那陕音又起了,只听他说:“陈老四你放心,俺“歪头王”十二岁就在码头上混,甚么人俺不会奉承,光棍不挡人财路,这个你请望宽。”
说完,一阵哈哈。
跟着船舷起了窸窣擦衣声,长孙骥示意燕玲藏在舱后。燕玲抿嘴一笑,闪入舱后。只见舱口进来两人,船老大陈老四一脸通红,双眼亦都佈满红丝,步履蹒跚,显然饮了过量的酒,他身后随着一个獐头鼠目,满脸邪恶的汉子。那邪恶汉子趋前一步,抱拳谄笑道:“小的王福禄参见公子。”那神情令人极其厌恶。
长孙骥面寒如冰,冷冷道:“你见我有甚么事?”
王福禄见长孙骥目中神光电射,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忙道:“小的听陈老四说,公子船中寂寞,意欲替公子叫一个粉头……”
声犹未了,长孙骥一声大喝;“胡说!还不与我快滚出去?”声色俱厉,神威凛凛。 王福禄被这声大喝,把余话全部嚥了回去,一脸谄笑立刻换成狞恶之容,别面望着陈老四冷笑道:“陈老四,这小子自不识好歹,别怨我“歪头王”不讲义气。”说着,向舱外打了一声=哨。这哨音又响又亮,划过水面,传出老远,余音还自回荡着。
长孙骥知他打起唿哨,必是约请狐群狗党,且不出手,瞧瞧来的是甚么人物?面色却愈加铁沉。
船老大陈老四满面尴尬苦笑,眼内充满畏惧,乞求……
稍时,船舷起了数声落足之音,只见舱外窜进三个黑衣手持兵刃大汉。 这时王福禄神气一振,皆因王福禄初踏进舱门,立时感觉不对,他见榻上摆着一柄明晃晃宝剑,那是燕玲所解下的,他意味出长孙骥必会上一些花拳绣腿,无奈自己能耐也不高明,不然,他尽可不招同伴就出手了。现在王福禄可多胆壮,散乱眉一掀“嘿……嘿……”冷笑了两声,撑着腰道:“公子爷,听说你出门带得钱多,没地方使,何不借几十两予俺王福禄用用?”神气活现,语气一反恭顺为倨傲。
长孙骥朗声一笑,身形一晃,如风闪电的三指已扣上王福禄的肩穴。
那王福禄只痛得裂嘴龇牙,额角青筋暴出“呃呃”嘷叫出声。那三个黑衣汉子见状,纷纷扬刀扑来,才一动步……三人神情突变……
吭得半声,倒下死去。
长孙骥见状不禁大怔,继而恍然必是燕玲藏在舱内暗中出手,但不知打出甚么暗器?
王福禄神色更是惨变,不禁冷汗如雨。
长孙骥一声冷笑道:“陈老四,他究竟是甚么人?敢在城郊河岸胡为做歹,难道官府就不闻不问么?”
陈老四这时酒醉全部吓得清醒了,忙嗫嚅道:“他们都是“落星堡”
手下,官府惧之如虎,小的为顺利做河上生意,没有办法,小的该死……”
长孙骥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止住,双眉一竖,冷笑声中只见他左手两指,飞快的望王福禄喉结一摆,只见王福禄未出得半声,便倒在舱板上死去。
陈老四见状,浑身颤抖,筛糠般抖着,面无人色,张口结舌道:“公……子你惹……下了大祸……”
长孙骥微笑道:“这不妨事,你立即起锚开船吧,到得途中丢下水喂鱼,不就解决了么?”
那陈老四竟摇首道:“这不行,方才小的被王福禄从酒坊拉了回来时,多人均曾见到,这“落星堡”势大马快,定会追上,小的吃罪不起。”
长孙骥稍一沉吟,笑道:“船家别怕,我也是“落星堡”中人,你开船吧,他们追来时我自有话说。 ”
陈老四一听长孙骥也是“落星堡”中人,不由大为放心,忙道:“小的这就唤醒妻子开船。”飞快的跨出船舱,由船头走到舱尾。
长孙骥此时见燕玲久不出来,又无动静,深为诧异忙跨进内舱,只见燕玲斜倚在舱角,春睡正浓,娇态可掬。
长孙骥不由摇了摇头,两手轻轻抱起,放在榻上,掀过一床薄被替她盖好,燕玲在抱起时,只“嗯”了一声,又沉沉睡去。长孙骥将四具屍体丢在水中后,也自掣过一床被,和衣而睡。万籁俱静,只有谯楼更鼓频催,已是四鼓将尽。 月色迷濛,夜风吹入舱内,凉意袭人。
长孙骥拥被而卧,只听得陈老四夫妻脚步只在船头船尾起落,稍时,起锚铁炼索落响起,船身一阵歪斜,之后船声咿哑,长篙击水,船身又是一阵晃动,继而平稳驶离。 他兴奋过度,哪能睡得着?思绪起伏汹涌如潮,耳边流水潺潺如吟,不由辗转反侧,直至天将破晓时,才矇矓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长孙骥只觉有人摇晃身体,睁目一瞧,只见燕玲嫣然微笑,翦水双瞳凝视着自己,不由“哦”了一声,爬了起来。
窗外天色刚泛鱼肚白,旭日尚自未升,晨风习习吹入,分外清新,长孙骥总共不过 =着一会儿,便被姑娘摇醒。
燕玲格格低鬓一笑,立了起来,去盛水盥洗。
长孙骥也自跨出舱外,只见水气瀰漫江面,晨雾方浓,陈老四坐在船首停篙不刺,任令船身随水平平流上。
陈老四见长孙骥出舱,慌忙立起,长孙骥笑道:“看他们是不会赶到来了,船家此处离长安多少路?”
陈老四答道:“此处距长安才不过十五里,须上岸由董村直行。”
长孙骥颔首道:“好!有劳船家拢在那片芦苇中,我们须去长安一行,你只在这等候,大约一天就够了。”说时手指着那傍岸的一片微黄芦苇。
陈老四听说,忙高声招呼在船尾的妻子拢舵,自己提起长篙刺水,船行似箭地向岸傍驶去。
长孙骥回至舱内,燕玲已梳洗完毕,薄敷脂粉,淡扫蛾眉,娇靥晕红,明艳已极。 长孙骥才跨进舱,便笑道:“姑娘,在下已命船家拢岸,意欲返家叩别慈母一行,姑娘如不嫌弃,可否……”
燕玲忙道:“好啦,好啦,别酸啦,我不同你去,同谁去?”面上笑容如同盛开百合般,忽地柳眉一皱,目含幽怨道:“你总是姑娘、在下的,听来起腻,难道不会改称呼吗?”
长孙骥讷讷道:“姑娘要在下怎么称呼咧?”
姑娘面上一红,道:“你不会叫我一句姊姊嘛?”她那神色妩媚到了极点。 长孙骥不由朗声一笑,道:“你怎知应当做姊姊?我今年十七,看起来我可以做兄长。 ”
燕玲噗嗤的笑了出来,道:“抱歉,痴长一龄,愚姊今年十八。”
长孙骥无可奈何,只得姊弟相称,其实,他又何尝不愿意。
在姑娘的心意,改了称呼比较亲热一点,也好约束长孙骥行动,她知“落星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已视长孙骥为未来东床快婿,不然,焉可遽託重任?
乘此良机,捷足先登,以后匡超也没有甚么话可说,现在,长孙骥须伴她返家省母,更是千载一时,不可或得,只要其母认许,还怕长孙骥不就范?
她本是机智百出的人,心计灵慧尤为超人一等,自幼与狐鼠为伍,为保持清白,不惜运用权诈,久而久之,将她造成为善工心计之人,连“余仙子”这等老练阴沉,也被她玩弄股掌之上而不自觉。 由此可见,人性本善,然而为了本身生存,因循随和,致被环境陶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信不诬也,所谓天生恶骨,品自逐下,皆偏激之谈。
这时,水花“嘭咙!”一响,船身一阵激荡,船已停在岸旁芦苇丛中。
长孙骥凝望了燕玲一眼,笑道:“玲姊,你何不改做男装?一路之上也可少却许多无谓烦恼。”
燕玲想想也对,嫣然一笑,提着长孙骥包袱,进内舱而去。
不一刻,燕玲走了出来,长孙骥眼中一亮,只见她丰神如玉,俊秀非常,不禁笑道:“玲姊这样一变,不知要羨煞了长安多少大姑娘?”
燕玲白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姊姊是假的,无论如何总不会令你醋心大发。 ”说着格格娇笑。
长孙骥耸耸肩,同着走出舱门,陈老四夫妻已立在船头等候。
雾气渐消,日轮金黄,托着一圈红晕,甫平树梢,河鸥噗噗飞翔水面,晨风习习,拂衣生凉。
眼前芦苇接天,繁郁密茂,长孙骥正欲交代陈老四数句……
“嗖”地一声响起,微风自身际掠过,只见燕玲已纵出,落在芦苇叶上,脚下一沉,又自蜻蜓点水腾起,这份轻功,长孙骥自愧不如。
这时,燕玲已三起三落,身形在十数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