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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大诈骗犯,可能会让他服务的保险公司蒙受巨大损失。
两辆巴士等在候机室门口,马达已经发动了,乘客们上了车。一路上大家都站着,挤挤蹭蹭的。客机停靠在机场的尽头,到那儿要花整整一刻钟时间。手上缠了绷带的女人对身边男人说:“他们要开汽车送我们去洛杉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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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浓浓,天空满是棉絮般的云朵,客车向前驶着。一些小汽车前前后后忙着监督跑道,给客车带路。其中一辆引导两辆大客车驶向在昏暗中浮现的一个奇怪的影子:那是一堆金属,上面的舷窗好像是画出来的。在机翼边上,几个字被白色的漆盖住了。第一辆客车停在舷梯前。宽大的台阶上淌着雨水。两个小型起重机刚刚开来,举起一个装满行李的大箱子。搬运工冒着大雨通过打开的活动门把行李运进货舱。工人们对冒险上这架飞机的疯子们没有丝毫的同情。“真是找死!”一人说,但是,由于迷信,没人回答。舷梯高处,在灯光微弱的入口处,空姐们和一个手持小本子的客机服务员交谈着。艾里亚娜对旁边的男人说:“依你看,是这架飞机的使用说明书吗?”第二辆客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下车的旅客拖着手提箱向舷梯的台阶拥去。他们中间有一名年轻的金发女子克洛蒂尔德。约朗德,是在网上拍卖会上买了这次立等可飞的航班的旅行社的代表,她对这趟旅途忧心忡忡,害怕失望的乘客会发火闹事。旅行团中年轻的澳大利亚女孩叫起来:
“我才十八岁半,这么早死掉真是可惜!您不觉得?”
她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在那些富裕的国家,和她同龄的青少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并深信自己可以活到一百岁。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女人的阴谋(2)
机组纪律严明,乘务员殷切地想要表现他们的亲和力,这一切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从前就干这一行,因为种种原因——比如年龄——而离了职,现在又被召集在一起。机长大概已经退休,在最后关头才被从邻国召回,负责此次跨大西洋的远行。乘客们登机时,他正扯着绷得太紧的衬衣领口。空中小姐面带微笑但目光呆滞,她们热情地向每个人问好,心里厌烦着那些手提箱:这些行李会在座椅上方狭小空间泛滥成灾的。旅行社没有安排对号入座,争执声不绝于耳。倘若没有那个时时提防手中箱子的男人的帮助,艾里亚娜早给挤到后面去了。她丈夫经过好一番争夺才占住了走道右边连在一起的三个位子。他们的女儿克洛蒂尔德打心眼里憎恨此次旅行,决心对这可笑的冒险不做评论。萨缪艾尔?芒在左边第五排靠走廊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丽兹和约朗德坐在了第七排。
“这是架什么飞机?”克洛蒂尔德问她应该称呼“父亲”的男人。
“DC…10。”男人回答,“但不能肯定就是,”他用有点俗套的口气说道,“这架飞机不如正常航班舒服,可是,几个月来,所有的航班都满了。旅行社只能订到它。我之所以安排这次旅行,也是为了让你母亲高兴。”
艾里亚娜座位的一个扶手坏了。
“为了让我高兴?”她嚷起来,“你向我保证的可是豪华游,有坐卧两用位子的一等舱……”
“都满了!”男人淡淡地重复道。
他有别的心事。身为法国人,在法国,一张国际通缉令随时可能让他锒铛入狱。倘若他能去加利福尼亚,在庆祝两千年的四天狂欢里,他可以从从容容地从人间蒸发。
丽兹把日本人的行李箱推到一边,放下背包。她坐了下来,也问约朗德:
“这是架什么飞机?”
旅行社代表谨慎地回答:
“为了满足顾客的需求,我的老板拍板订下这架客机。我们可以保证,本次飞行非常安全。”
丽兹耸了耸肩。
“你知道,在我眼里这架飞机是堆破烂。很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不抗议?”
刚开始,一些乐观的乘客还以为能伸展伸展腿脚,也只是奢望而已。座位靠得太近,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芒想着不知舱门有没有关好。令人不快的寂静笼罩着人群。一个孩子找不到地方玩他鲜黄|色的坦克车,试着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滑动他的玩具。
机长宣布一接收到控制塔的信号,飞机就马上起飞。“我们在第四跑道上。”他清了清喉咙又说,飞行将持续十二个钟头,但逆向风可能会降低飞行速度。艾里亚娜向亚当嘀咕:
“我宁可下飞机回马尔里。看,那边有个孕妇。这是个坏兆头,真叫我害怕。”
“为什么?”亚当问,“孕妇是延续生命的希望呀……”
“也许吧,但我们不要!”她说,“我记得有一部灾难片,里头有个女人在飞机上生孩子。夏顿?埃斯东演医生,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接生下来。”
还没等她起身打探消息,马达的轰鸣声便已响起,机舱震动起来。信号灯亮了,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空中小姐在中间走道的一头示范救生动作。当她扯出救生衣的时候,一块破布头留在手上,她马上把它藏到口袋里。
飞机在灯光微弱的跑道上滑行了好长一段时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飞了起来,慢慢地升向空中。乘客们微微向后倾斜。
“啊,座位这样摇晃可真不错!”艾里亚娜说。
“不是座位,妈妈,整个飞机都在晃!”
飞机恢复了平衡,空中小姐端着托盘走过来。盘上倒满橙汁和香槟酒的玻璃杯摇摇晃晃,丁冬作响。
“能帮我拿杯香槟吗?我的胳膊很疼。”艾里亚娜几乎是笑着说。
“当然。”男人回答。他喜欢这休战的片刻。
他们找不到地方放空杯子;高脚酒杯在掌心里慢慢变得温吞吞的。终于过来了一个推小车的服务员,车子很旧,搁在上面的金属格子相互撞击,发出闹人的声响。年轻人笑容可亲,戴着耳环,脱过色的头发用发胶粘成几缕竖在头皮上。他一边收着杯子,一边迈着舞步向前滑去,仿佛谁也拦不住他。在“微型管弦乐队”的伴奏下——就差钹的撞击声了——他走得很快,消失了。艾里亚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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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阴谋(3)
“也许他从舱门掉下去了……掉到半空中去了……”
坐在第一排的乘客抱怨厕所的恶臭。敢于走进这个逼仄的洗手间的人会发现,里面既没有小香皂,也没有纸手帕和毛巾,摇摇欲坠的折叠门得用脚顶着才能关上。厨房就在厕所隔壁,一股油脂加热后的味道从微波炉中散发出来。在“享用”过温热的香槟和有点变质的杏仁后,乘客可以再吃一块咖喱箭鱼背或玉米鸡大腿,并且要选外焦里嫩的鸡腿才比较保险。强烈的气旋摇晃着机舱,简直要把老早吃下的蛋奶酥从饱受折磨的胃里颠出来。
这是一架千禧旅游专机。乘客们上了旅行社的当:给他们看的特写是蔚蓝色诱人的大海、棕榈树和沙滩上猩红色的长椅。在大西洋和美国本土上空,恶劣的大气状况令人难以忍受,乘客们一个个耷拉着脸。那位孕妇用手帕捂着鼻子,从厕所走出来。广播说飞机将于当地时间午夜前在洛杉矶降落。机舱令人不安地抖动了几下后,机长一再要求乘客遵守秩序。那些四处走动想活络活络筋骨的人得回到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
“你看过《机上还有飞行员吗?》?” 艾里亚娜问丈夫。
“你的电影知识真令我惊叹不已!坦白说,我没看过。”
“真遗憾,”她说,“那部片子还蛮有意思的。”
亚当忍住哈欠,礼貌地答道:“是吗?”
艾里亚娜又说:
“电影里有个印度人——头上缠着块漂亮的包头布——在飞机上非常不自在,因为他的邻座唠叨个没完。坐在你边上,我也不自在,你知道为什么。”
“我再重复一遍:所有的航班都满了。这架飞机是包下来的,到了洛杉矶后一切都会好转的。我们在机场附近的旅馆里休息几个小时,然后去夏威夷。”
沉甸甸的手提箱压在他脚上,没法把它移到旁边,已经没有空间了;如果把箱子塞在背后,人就得蜷缩起来,膝盖顶着肚子,像只大虾米。
“你和你的箱子可真滑稽。怕什么呢?”艾里亚娜说,“在这儿,谁会偷它或打开它呢?”
“不关你的事。”
“幸好在这架飞机上不用担心千年虫问题。驱动飞机的不是电脑,而是机舱后头的破锅炉……”
气涡让飞机纵向颠了一下。一个没系安全带的人撞到了头;空中小姐拿着冰块跑过来给他按摩头皮。“您的头不会起包的,”她说,“我向您保证!”
艾里亚娜又看到那个不停地来来去去的孕妇,问:
“如果她在天上生产,孩子算哪国人?”
这难耐的时刻好不容易就要熬到头,一些表格分发到乘客的手里:他们得填写几份检验申报单。机舱晃了一晃,一个空的塑料瓶滚到走道上。空中小姐连忙跑过去把它捡起来。终于宣布飞机到达洛杉矶上空。很快,人们看到一条灯火通明的地毯:洛杉矶城。但地毯似乎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这种奇怪的摇摆持续着。
“真美啊!” 克洛蒂尔德呢喃道。
“像我这样不常坐飞机的人都知道这台破机器正在天上兜圈子,”艾里亚娜说,“依我看,没人想要这堆垃圾。”
广播里一个男声提醒乘客注意灯光信号。空中小姐走过来检查乘客的安全带有没有系好。她们重复着:“请竖起您的靠背。”一个空姐用力地关上从椅背掉下来的餐桌,它时不时砸到后面女乘客的胸前。乘客静静地看着,说:“这东西老往下掉。”空姐捏了捏鼻子走开了,她也没法子。灯光变暗了,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关上又一次翻落下来的行李舱门。艾里亚娜转向她女儿:
“我想起来自己还没立追加遗嘱。你是我惟一的财产继承人,我还应该做些修改: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