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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让老娘安心过?年纪轻轻就吃喝嫖赌,整天喊打喊杀……你都28岁人了,连个老婆都没有,整天嫖娼宿鸡,喝酒赌博抽大烟,现在这个陈家也没有了,你们也安心了,我也安心了……”陈大奶奶一边喘气,一边平平淡淡地讲来,好似在讲一个故事而不是讲自己的事。
“十二岁那年,我跟村东头的一个人好上了……你娭毑○1把我生辰八字都送到人家那里去了。但你爷爷偏偏买了我……走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你们陈家的家丁们打着灯笼把我拖出屋子……一路上全是泥浆,我被他们绑着拖着走,你娭毑出来拉我,被他们一脚踢在泥水里。我嘴巴里塞着烟叶子,叫也叫不出,心里苦……又是打雷又是下雨,老天怎么不把这些人一把劈死呢?……一回到陈家这间祖屋,你那老不死的爸就把我糟蹋了!……”
“他奶奶的陈家添真不是东西……”
“住口!”陈大奶奶沉喝一声,扬手就给儿子一巴掌,“我恨你老不死的爸是我的事,他再怎么都是你老子!”陈娘庚吓得赶紧低头。
(注:娭毑○1:客家人叫外婆为娭毑。)
陈大奶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推开窗,看着远处汀江河畔的笔架山,“你陈家在茶阳城横行了几代人,跟夏家,饶家斗了几代,今天终于落到这个下场,被人落个笑话……夏家大奶奶多么厉害,她手下的5个儿子多能干……饶湘年79岁了还没死,饶家的宗祠又修了一次,子孙是越来越多了……只有我们陈家,如今败了个精光……”
“娘……”
“住口!”陈大奶奶回头喝止了陈娘庚,狠狠将窗户一关,“除了吃喝嫖赌,你还会干什么?被人骗,被人算计,你除了败家你还能干什么?”
“老子一人顶着……”陈娘庚被陈大奶奶骂得扯火,就想站起来发火。
“跪下!……你顶个屁!”陈大奶奶在家一向来不怎么多说话,如今发起怒来居然别有一番气势,面容沉静,声音坚定,陈娘庚满肚子火都吞了下去,不敢乱动。
“刚才,饶宝根带人来这里看了咱这间祖屋。这你知道罢?”
“根叔……”
“你还叫他根叔?……猪脑袋!猪屎都比你精!……这间祖屋抵了多少大洋?”
“五,五千……”
陈大奶奶脸色一沉。
“八,八千!……我,我不记得了!”
“你看看我们这间祖屋!”陈大奶奶颤巍巍地走到墙边拍拍墙壁,“你看看,你看看,咱家这祖屋,上好的青砖,上好的木料,茶阳年年发洪水,一年也要十多次,咱陈家这间老祖屋可从来没一点损毁……”陈大奶奶摇摇头,叹口气,“这间祖屋,你两千大洋就抵了出去……”
“要不我们把它买回来?”陈娘庚一说就后悔了,家里已经完全破产了,还说什么买回来?
陈大奶奶看看儿子 “到现在你都还蒙在鼓里!你以为人家就单单看中了你祖屋?你还想买回来?”
陈娘庚不敢说话。
“人家饶家和夏家,那是联起手来要把你老陈家给整垮啊!你还蒙在鼓里?”陈大奶奶看着这个儿子,实在想不到这个儿子蠢笨到这种地步。
陈大奶奶坐回到床上,“当年你爸跟你一样吃喝嫖赌毒,横行无忌。谁最开心?饶家饶湘年,夏家夏大奶奶!人家默默不作声就把我们老陈家的老本给收了……梅林村那整片地是我们陈家发家的老本。多好的一块地啊,靠着西门河,水多肥多,精耕细作,谁都馋那块地。民国二十一年,你爸在外面欠下赌债,想都不想就把它给典押了出去,只典押了六千大洋。字据说清三天后赎回,但你爸赌完钱又去宿娼,被个狐媚子给缠住了,三天后才回来。这块地被饶湘年一口吞了!后来,你爸想把这块地用一万八千大洋给收回来,但饶湘年不肯放手。这茶阳城,谁敢买咱陈家的地啊?不就是饶家和夏家吗?人家是算计着要夺咱陈家最好的地啊!我就宁愿下毒,毁了那块地也决不卖给饶家、夏家。”
“茶阳城虽大,大大小小的事儿其实都是陈家、夏家、饶家说了算。我们老陈家整天在外面尾巴翘着,他饶家和夏家尾巴都紧紧夹着、掩着。这几十年,你爸和你一直都翘着,而人家饶家和夏家一直都掩着,张着牙齿随时准备咬你,人家都盯了几十年了。你以为饶宝根是什么料?哼,仅仅是个城南赌坊的堂管?”
“你不是救过他么?当年你从小靖河里把他捞起来,咱家对他还有恩呢!”
“这世道,恩将仇报的狗多了去了。你记着对人家的恩,可人家未必记得!……这间老祖屋,我们是决计赎不回来了!城南赌坊的后台是夏家和饶家!人家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没田没屋,我老陈家怎么翻身?”
“娘,那怎么办?”陈娘庚第一次对陈大奶奶这么敬服!陈大奶奶平时不声不响,服服顺顺,想不到,到这紧要关头却是极为镇定老辣,陈家添平时呼呼喝喝,对陈大奶奶骂骂咧咧的,但要把他跟陈大奶奶相比,可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还能怎么办呢?陈大奶奶低下头又想起了当年自己被陈家拖走的一幕!刚进陈家那阵,对陈家是恨入骨髓;但迫于无奈却只好跟了自己最恨的人。这一跟,就是四十年功夫。四十年的时光就这么过来了,四十年啊,这四十年一过,人也老了,一生也走完了,如今只求个活得安安稳稳,死个舒舒服服而已。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虽然天意如此,不可违抗,但要我庄巧素受夏狐媚子那口气,那是万万不能!
陈大奶奶低头扯扯衣襟,不理儿子,冷笑一声:“夏大奶奶,你别以为陈家都是死人,陈家俩个大男人是废物,老娘可容不得你上头上脸!我没有,你夏家也别想有……”陈大奶奶抬头突然命令儿子,“娘庚,把洋油全部给我搬到厅子里。”
要洋油干什么呢?陈娘庚疑惑地抬起头看陈大奶奶。关上窗后,房间里变得黯淡阴沉,只见到陈大奶奶脸上如同木刻般毫无表情,浑浊的老眼微微睁开,完全没有往日无精打采的模样,反而眼神阴沉凌厉,透着一股狠劲,几缕银发在微光中发抖……
“娘……干什么?……火拼,我也去……”
当陈娘庚半醉着醒来时,站起身来就滑了一跤,一抹地板,居然全是洋油……陈大奶奶此时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门外,一大群围观的小市民,指指点点。
“陈大嫂子,这间屋子已经被你儿子典押掉了,不是你的了,你要烧了它,我可要告官!”饶宝根带着一批人前来收屋了。
陈大奶奶站在自家门口的门槛上,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插在腰上,一听到饶宝根喊起来立即就骂回去:“饶宝根,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陈大嫂子是你叫的?二十八年前,老娘大着肚子,冒着十二月的冰水把你这条狗从小靖河捞起来,二十八年一过,你变成老狗了,今天你想站在老娘头上拉屎撒尿?这里轮得到你撒欢?叫你主子出来说话,你要撒欢,去东郊种犬配种场去。”
围观的群众“轰”地大笑起来。
陈家大奶奶要烧祖屋的消息迅速在全茶阳城传开,大家都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前来围观。
“陈大奶奶,不是咱这些晚辈来为难您,上午来看房、估价,您老人家可没难为咱们。再说了,愿赌服输,是您儿子亲手输了这间祖屋的,难不成不作数?”
陈大奶奶冷冷一笑,“你自称晚辈,你那意思是说我以大欺小?”陈大奶奶根本不理会饶宝根质问她认不认陈娘庚的赌债,只揪住饶宝根的一点话头大做文章。
“哪敢?凡事都得讲个理字!”饶宝根索性来个默认,你陈大奶奶就是以大欺小。
“哼,上午老娘懒得理你们,你们不过是饶家、夏家的狗。打狗看主人面,我就算送饶家、夏家一个面子。只是你们这些狗越玩越上劲,以为老娘好欺负,上了鼻子又上脸,不识抬举。你以为做了饶家、夏家的狗就不是狗啦?”陈大奶奶不屑地唾了一口,“叫你们主子出来说话……”
“陈大奶奶,不识抬举的是你吧……你陈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陈家啦,你家破产了!”
“哼,陈家是破产了。你以为陈家破产了,你这些狗就可以咬我陈家了?”陈大奶奶指着饶宝根“睁开你狗眼看清楚,老娘还没死呢!”
左一个狗,右一个狗,饶宝根听着气恼,想她不过一个破了产的老货,还能折腾什么?茶阳镇早就不是你陈家的天下啦?还轮得着你一个老不死来嚣张?
“陈大奶奶,今天四邻街坊都在这,谁有理没理,大家心里都明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都是这个理。赌债也是债,从来没有赖着不还的道理。今天,我是一定要将你这间祖屋收了去!”
陈大奶奶冷笑一声,“今天这里人虽多,但想看你饶宝根收屋子的人不多,我老婆子有理没理他们才不在乎,他们只想看我老婆子烧祖屋呢!我倒想看看你饶宝根有啥能耐收我这间祖屋。”
四围看热闹的群众轰地一声叫好!
“陈大奶奶,我尊您一声大奶奶那是因为您救过我,但今天我是有命在身,我是非收了这间祖屋不可,我实话跟您说,您还是识相点,我们已经报了警局了,待会儿……”
“哼,要是我没救你,那倒要怎么着?……当年老娘救你,这个恩情就算揭过了,你也不用回报。就当我大冷天下河,顺便拖了条王八上岸来!告诉你饶宝根,我说你是条狗,你连狗都不如!狗都比你精,你以为你人多势众就可以收我祖屋?你以为告到警局就能收我祖屋?问问老娘手上这个火折子……”陈大奶奶打着火折子,脚下洋油泼了一地,只要一不小心,这个火星溅到地上,立马就是大火灾!
陈娘庚终于知道老娘这个洋油是干什么用的了!但是烧了祖屋,不连带把自己也烧死了?陈娘庚挤到门口,站在陈大奶奶旁边。
第4节
“宝根,你退下!”人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