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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其长成,必将助皇室一臂之力——此番神谕,仿佛是预言德川之天下即将倾覆,锦之御旗(注:朝廷军(官军)所用之绣或绘有金日、银月的军旗。正式名称为锦之御旗,又名菊章旗、日月旗。征讨朝敌时,天皇有将此旗颁予其将之惯例)将再度翻腾。
这还真是个瞒天大谎。
岂不是么?
不过,老夫方才亦曾提及,幕府统治之基础,已随改革、饥馑、与地震而有所动摇,这倒是千真万确。
但依当时之时局判断,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宣扬倒幕思想,人头随时可能落地。
没错。
故此,这番神谕听来极其实在,绝不似胡言乱语。
随后,天子便于隐密里颁布了御触(注:亦作御布令,政府对一般民众发布的布告)。
但当然是找不着这么个公卿。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由良家卖力隐瞒此事,抵死不愿招认。不过,又市先生对此当然也有所算计。
这下,便轮到老夫出场了。
噢?不不,老夫可不擅长作戏,当时亦不过一身平素打扮。
是的。老夫便动身造访由良宅邸,自称乃小股潜之仆役。噢,这点倒是与实情相符。当时,老夫向胤房卿通报道:
——大人欲寻之女,并非凡间常人。
——乃尊贵之天人是也。
老夫所言,均依又市先生事前嘱咐。
没错。老夫亦表示,此天人业已回返天界。虽已回返,但天神业已为大人思子之情所动。故将遣一神鹭降临信浓山中,将公子归还大人——
唉。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常人哪可能采信?
但胤房卿闻言,却是深信不疑。
毕竟曾见天子所发布的御触。
而老夫所言及之场所等,均与该御触内容相符。
信浓山中、神鹭、娃儿。
而该御触仅于隐密里流布,老夫这般贱民,理应无缘听闻此事。
不过,那御触实等同于由老夫这一介贱民所发布的。
唉。
听闻老夫所言,胤房卿深陷苦恼。但毕竟对天子不得有所欺瞒,故也仅能做好遭斥责之觉悟,将实情全盘托出。
谁知,天子并未加以谴责。
反而是龙心大悦。
毕竟胤房卿所言,与该神谕完全相符。
天子立刻遣两、三名随从,隐密里伴由良大人赶往信浓。噢,此行虽无须保密,但背后毕竟不乏倒幕之动机。当年,双方表面上毕竟得维持良好关系。之后的三十年间,幕府与朝廷均能相安无事。皇女降嫁德川家,也是多年后的文久二年的事儿了。
没错。接下来所发生的,悉数如先生所知。
当然,老夫亦得以与一行人同行。当时又市先生业已抵达蓼科山山麓一带,看来一切均已布置就绪。
噢,当然需要安排老夫这么个向导。可别忘了其中毕竟有玄机。
总之。
该处果然与公房卿之叙述吻合,与其说是个神圣之地,将之形容为天涯海角更是恰当。
是的。
在一片辽阔荒地中,只见一女浑身发光,手抱一名稚子。
见状,房卿与诸随从个个看得瞠目咋舌。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此景是如此怪异。
没错。
该女正是阿银小姐所扮的。
当时不过是穿上涂有颜料之单衣。唉,若不如此,看来便不过是个常人。欲让人信之不疑,非得有所准备不可。
随从欲上前一探究竟,但教又市先生给制止住了,仅催促胤房卿只身上前。
没错,这也是料到将有随从同行,而于事前安排的戏码。
黄昏时刻的深山荒地,一女大放青光,一公家于其跟前伏首跪拜。自远处观之,这的确不似人世间的光景。
噢?当时阿银小姐对胤房卿说了些什么?这老夫可就不知了。
当时老夫是一句也没听见。不过对胤房卿而言,对方是天人遣来的高贵神鹭,再加上自己又是奉敕命前来。
故此,哪敢不伏首跪拜?
在阿银小姐将娃儿递予胤房卿时,又市先生摇了一声铃。
——御行奉为。
是的,这句老夫可是听见了。当时四下一片静寂,再加上原本全神贯注地想听听阿银小姐究竟在说些什么,这下心神当然被又市先生给吸引了过去。此时,那铃声听来是如此响亮,就连胤房卿都不禁回头。
眨眼间。
阿银小姐迅速藏身,换上一只硕大鹭鸟振翅高飞。
是的,一只焕发青光的鹭鸟,大家都瞧见了。
没错,这当然是事先布置的。
阿银小姐身后掘有一穴,而事触治平就藏身其中。
是的,正是如此。
治平先生是个驯兽高人,不过也不记得是在此事之后翌年、还是两年后,就辞世了。
一闻铃声,阿银小姐便朝穴内纵身一躲。
没错,正是如此。
不过是人鹭替换罢了。
鹭鸟的羽毛上抹有发光颜料。刻意使其发光,是为了让随从们均能清楚瞧见鹭鸟飞离的身影,同时也让一行人确实认为,这只飞鹭就是阿银小姐幻化而成的。
没错。谜底一揭,就毫不稀奇了。
虽然如此,但对众在场者而言,这绝对是人世间不可见的异象。毕竟众人均知天子曾收到神谕,大伙儿当然认为这光景与神谕果然相符,岂容人不信?
治平先生曾言,越是瞒天的大谎,越是不易教人拆穿。
毕竟这场局设得之大,就连天子都给卷入其中,岂容众人不信?
只见胤房卿抱着娃儿,朝天际仰望了好一阵——噢,其实就连包括老夫在内的所有人,均抬头目送鹭鸟飞离。
不不,老夫之所以如此,不过为这局设计得竟是如此巧妙感到由衷佩服。至于随从们,则是个个看得浑身打颤。
观毕,胤房卿这才走了回来,向又市先生诚恳致谢。
——感谢师父大恩大德。此儿确为吾子无误。
唉。
这安排是如此天衣无缝。
就连娃儿穿的,都是绣有由良家纹的衣裳。
毕竟已事过三年,凭娃儿的长相根本无从判别真伪。噢,不过这娃儿,真是胤房卿的骨肉便是了。
是的。
事后,胤房卿平安归返。
没错,诚如先生所推测。
全事经纬被严加保密,未曾留下任何记录。
岂可能记载这种事儿?别说是正史,就连野史也不可能。噢?不,并非因此事荒诞无稽。只消仔细阅览,不难察觉就连官方正史中,亦充斥不少荒诞记述。噢?没错,只因其中蕴藏倒幕动机,故非得彻底保密不可。
仅有坊间传言残存。
即巷说是也。
没错,即那指公房卿实为妖魔之子的巷说。
可见人言是何其可畏。
唉。
不过,公房卿受到至为亲切的呵护。
没错。胤房卿原本就是个惜儿的爹,想必是个善心之人。想必正是出于这点,又市先生方才设计了这么个局。
若非如此,结局可就不堪设想了。
噢?
那笔财产在何处?先生可是指那笔财宝?
噢,事实上——
压根儿就没什么财宝。
事后,由良大人的确开始过起安泰的日子。不过,这并非因由良家获得了什么财富,不过是因朝廷自此对公房卿关照备至使然。
毕竟——此儿乃天女之子,待其长成,必将助皇室一臂之力。
没错没错,正是这道理。
是否有实际的经济援助,这老夫可就不得而知了。但看来应是获得了特别礼遇。总之,真相既已完全保密,详情自是无从知晓。噢,既受特别礼遇,想必遭嫉亦是在所难免。先生说是不是?毕竟无人能得知由良家获此礼遇的理由,恶意揣测当然难止。
唉。
总而言之。
所谓财宝,即公房卿是也。
【捌】
听闻百介的陈述,与次郎露出一脸复杂神情。
这神情看似心服,但似乎又有那么点儿古怪。问他是怎么了,与次郎这才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如此看来,公笃氏完全是误判了。」
「正是如此。总而言之,此事中压根儿没什么财宝,若硬是要说有——或许也仅有滞留附近的南方众视为珍宝的建御名方头颅算得上罢。而且还不知这东西是否真的存在。毕竟已是数百年前的往事了,这头颅是否真传自当时,老夫也无从得知。」
唉,与次郎再度叹息道:
「这故事未免也太……」
「没错,的确是荒诞无稽。不过,当年对众当事者而言,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至于出外搜寻剩余骨片的族人事后究竟如何,虽不认为真有这么些骨片,但老夫倒是颇为在意。」
又市先生可真是个罪人哪,百介说道,看来应是真的如此认为。
骨片想必是没有,与次郎说道:
「即便真有这么些遗留自神代的骨片,也想必九成九是赝品。在下通常什么都信,但真有神明遗骨这种事,想信也是无从。不过,老隐士,又市先生的预言果真是言中了。到头来,公房卿在推动尊王攘夷上,可是居功甚伟呢。」
「可是如此?」
百介可不这么认为。
对政事,公房卿根本是毫无兴趣。
百介认为,不过是因这奇特的出身,使众人对其寄与超乎必要的厚望,到头来被迫居此位职罢了。
事实上——较之家格、立场均大同小异的东久世通禧卿的耀眼活跃,公房卿未曾有任何引人侧目的建树。文久三年的政变时,以东久世卿为首的七位公家曾遭罢黜并眨居长州,唯独由良公卿未蒙此难。
王政复古后,原遭罢黜的七卿迅速归返中央,开始着手施政。不过由良卿既未追随,亦未有任何耀眼表现,教人感觉不过是淡泊地尽一己之职守。维新后,便立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