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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佛分家、废佛毁释(注:明治维新后,日本强力鼓吹神道,并颁布神佛分离令,间接引发了排挤及破坏佛教的风潮)等政策,更是助长了这股风潮。就连诸如山伏修行者等宗教人物,也完全给断了生计。
乞丐、愿人坊主(注:江户时代剃发素服,挨户行乞之伪僧。常徘徊市井,于自行许愿、诉愿后,开始向人乞讨钱米)、与鸟追(注:常见于江户之艺人,又名女太夫。多为非人之妻女出身,于年节期间施胭脂着华服,头戴编笠,至店家或民宅门口弹奏三味线吟唱乞讨),亦悉数成了一无所有的失业者。
除此之外——
虽已无职,但户籍仍在。既有户籍,便须缴纳税金。即便遇上的是穷人,税吏讨起税来依然是毫不宽待。总之,这刚推行的新制度其实颇为扭曲,个中藏有众多瑕疵。
自此,这些人的生计变得益形困顿,成为平民后,贱民阶层一口气成了一无所有的贫民,日子反而过得更不自由。除了极少数,这些人不得不迁入各种凶险之处,被迫在较原本更为恶劣的居处与条件下并肩讨生计。
茂助似乎毫无歧见,不,甚至可说是积极地雇用了这类人等。
至于茂助的本意究竟是不忍见这些人饱受饥寒折磨的慈悲、亦或出于以更低廉的酬劳雇人的盘算,则不得而知。
不怀好意的乡亲们,似乎泰半认为理由为后者。但即便如此,受雇者对茂助仍是满怀感激。即便饱受抨击诽谤,至少茂助似乎没有任何从事不正当买卖之实。
即便如此惹人嫉妒,蒲生茂助似乎不是个招人怨恨的人物。
该年冬季。
茂助之女遭到神隐(注:指人突然失踪之现象。古人认为人毫无前兆,突然于山中、林中、或城镇内失踪,乃神或妖怪所为)。
事发时,阿稻年方十八。
当时,茂助除农业与制粉业,经营范围还扩及酱油酿造,正打算大肆振兴事业。
隔邻的中野村已有人着手从事味噌酱油的酿造事业。有鉴于此,茂助起了同当地酱油业者攀亲家的念头。
女儿已到了适合成婚的年纪。
碰巧,在北国又觅得了合适的对象,双方亲事谈得十分顺利。当然,就事业合作的谈判也是大有进展。
正值此时——
事发前不久。
茂助周遭起了一阵骚动。
似乎是手下的碾粉工人间起了摩擦。
由于茂助不以姓氏出身,而是以人品作为雇用的基准,并应工作份量支付薪酬。因此手下雇员中,既有来自山区、亦有来自城镇、甚至不乏来自他国者。如此一来,即便茂助本人并不抱持任何歧见,雇员之间仍不时要起龃龉。
这起摩擦起因不详。
起初不过是双方持续产生言语冲突,后来某方按耐不住而出手,局势随即越演越烈。如此一来,原本不相干的局外人也纷纷开始介入,随着助势的人越来越多,局面终于演变成了一场剧烈争执。
此时,正值银座的炼瓦街(注:一八七二年银座大火后,于原地以防火之砖瓦搭建的街道。后毁于一九二三年之关东大地震)落成时。
这场争端虽曾一度平息,但双方怒火并未熄尽,事后依然是争执不休。随规模一再扩大,最后终于演变成连当地的地痞流氓都纷纷加入的大暴动。
对此事最感困扰的,莫过于茂助本人。
手下雇员停工,乡里抱怨连连。茂助虽曾极力劝阻,以防事态惊动官府,但任何努力均于事无补。
到头来,只得由警保寮(注:明治初期之警察制度中,隶属于司法省,职司掌管全国警察的单位,相当于今日日本的国家警察地方本部)派出捕亡方(注:即捕吏),方得以敉平暴动。
或许是贱民废止令接连引起暴动或起义,当局对此等事件丝毫不敢大意。
最后,共有五人负伤,八人被捕。
茂助也受到严厉谴责,被迫支付罚款。再加上来自邻近乡镇的强烈抗议,逼得茂助不仅是掀起事端者,就连其他甫晋身平民者,皆得悉数解雇。
到头来,这场暴动让原本几已谈定的亲事也就此告吹。
毕竟在此情势下,成亲的气氛早已烟消云散,对方也在不知不觉间迅速疏远。
茂助也只能感叹无缘,就连原本盘算的新商计也因此被迫放弃。
就在此时——
家中千金突然失踪。
当时由于人手不足,家中成员变得更为忙碌,就连阿稻也得帮忙照料家事。
当日,阿稻也是打一大清早便忙个不停,后来出门打水,就此失去踪影。
直到傍晚,家人才发现阿稻失踪。
第二日、第三日,阿稻均未返家。
究竟是落河溺水,抑或遭人诱拐?三日过后,此事在村中掀起一阵骚动。
众人纷纷将暴动之事抛诸脑后。毕竟茂助原本就不是个恶人,一家还是自前幕府时代延续至今的望族。至于其女阿稻,更是众人公认的温柔姑娘。这下全村悉数动员,鸣钟击鼓入山寻人。
此时,亦有不少人推测阿稻或许是为难忍婚事告吹之苦而寻短。若是如此,曾助势起哄的村民亦是难卸其责。
搜索持续了三日三夜,但阿稻依然是行迹杳然。
「未料某日,阿稻却突然返家。」
剑之进说道。
「而且是在三年之后?」
揔兵卫问道。
「没错,正是在三年之后。阿稻返家,乃是四、五日前之事。」
「三年岁月并不算短。若要解释成迷了路当然牵强。怎么看都像是遭人诱拐、或离家出走,在他处生活多年。」
或许真是如此罢,剑之进回应道,但似乎语带几分犹豫。
「是否真是如此?」
「实情还真是不得而知。总之,阿稻是带了个娃儿回来的。」
话毕,剑之进一脸别扭地抚弄着胡子。
是谁生的娃儿?正马问道。
「当然是阿稻生的。」
「不,我问的是,生父是何许人?」
「这还用说——」
当然就是山男,剑之进语带不悦地回答。
「别瞎说。」
「我哪是瞎说?困扰我的,正是此事。」
「这就真教人不解了。在过去的三年里,这姑娘究竟是上哪儿去了?她又不是不能言语,为何失踪三年突然返家,却又——?」
正确说来——
阿稻并未返家。
而是被收容于比野方更为偏远的高尾山麓一带的村外某处。
据传,当时阿稻背着娃儿,在尚未开道的难行之处游荡。当时她浑身龌龊,衣衫褴褛。当地居民见状忧其安危,便唤其止步,并收容照料之。
据说阿稻当时的惨象教人不忍卒睹。
腰部以上披着一件以藤蔓束绑、无从判断原色的破布,脚下连草鞋也没穿。以一块看似布巾的东西背负娃儿,唯一的行头,便是几条似乎用来充当娃儿襁褓的破布。
秋季山区寒气逼人,冻得其手脚满是皲裂。
不论问及什么,这姑娘——阿稻总是闭口不语。
被问及姓名、住处,均不愿开口作答。
但这姑娘似乎并非不能言语,也不是精神异常。照料起娃儿来依然是手脚俐落,亦会出声哄弄,同时也会哺乳。
不过,显然这姑娘已有数日未曾进食,哪管娃儿如何吸吮,似乎都吸不出多少乳汁。再者,这娃儿也并非强褓婴孩,而是营养匮乏导致发育不良,虽体格看似甫出生不久,实际上应已非尚需哺乳的年龄。
即便如此,一尝到母乳的滋味,娃儿还是停止了哭泣,这姑娘也露出了常人应有的神情。其他时候,则总是眼神涣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依照料者所言,看来仿佛着了什么魔似的。但为其送上饭菜,又懂得彬彬有礼地低头用餐。
据传,如此过了两、三日,直至第三天,姑娘才终于开口致谢,并誓言绝不忘此大恩大德。
不过,姑娘依然不愿报上名字,问当时欲前往何方,仅是摇头不答,亦坚决不愿透露其出身,仅坚持不宜继续如此受人照料。
这下,村役(注:江户时代负责处理农村事务之基层农民官员)只得出面劝阻,若是如此只身离去,极可能是死路一条。
经过一番好言相劝,姑娘终于坦承自己即为野方村蒲生茂助之长女。
闻讯,茂助未感欣喜而是大惊,连忙赶去探视,见这姑娘确为自己的生女阿稻无误。
离散三年的父女,这下终得重逢,但是——
「未料,却添了个外孙?」
正马摩挲着下巴说道。
「没错。而且还看见母子俩竟均是瘦骨如柴。据说茂助见状,感觉两人仿佛是教狐狸给抓去了似的。」
这下又拿狐狸来比喻了?揔兵卫笑道:
「可真像咱们剑之进的作风呀。可惜咱们现在谈的不是狐狸,而是山男什么的。不过,这姑娘可供述了些什么?」
「供述?」
「没错,也就是关于那山男。也不知这东西是否像天狗,但这姑娘是否成了它的禁脔?」
「禁脔——也不知是否该如此形容。」
也不知是何故,阿稻起初似乎无法流畅言语,不仅话说得极少,内容还毫无要领,听得茂助完全无法理解。
仅说——曾居于山中。
并言——与山民为伴。
说的净是这种话。
不仅如此,话中还夹杂着不少从未听过的辞汇,常教人听不懂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问娃儿叫什么名,也仅直唤与太、与太。
似乎娃儿就叫这名字。
眼看丝毫理不出个头绪,茂助便向收容母女的村民们致谢,支付了充裕的礼金,便领着阿稻和与太回到野方。
接下来——
茂助试着以和缓语气——在供阿稻浸浴或食用滋养时,一点一点向阿稻询问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