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一时惊怔,什么人可以道出我的心事?
回头,身后没有人,只有风在呼啸。夜凉让人头脑清醒且哀伤,因为思念也有苦味。
“既然你也懂得思念的忧苦,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又是一声看不见出处的悲声。
这声音凄凉得让人寒怵,似乎说话的人舌尖都是苦恹恹的。
可是……
“你在哪儿?”我对天呼唤。
“你听得见我?”声音似乎是从枣树后面传出来的。我定睛一看,那树干竟然流出泪来……
枣树落泪?闻所未闻。
可是不!那不是泪!从树干上潺潺流出的液体渐渐变成了殷红……
我的牙齿咯咯作响,胆战心惊。我想跑,可脑子里的另一股意识命令我留下:“你是哪家的魂?”
“真奇怪了,我在这里盘踞了半年,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是个天生鬼眼的异人,与你搭识,也算是有缘吧!”我想极力地认清声音来自何处,可是风一动,就全散了。毫无头绪。
“你……是蓝家的人吗?”
“我是。”这是肯定的,我一身血肉皆继承自蓝家,大概连灵异的能力也是天承。
“那你同样该死!”何处冲出一声男子的童声,锐利如剑戟。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炸了——这后院里究竟藏着几个鬼?
电光火石之间,那墙角的枣树便像生出利爪来一样,横面向我扑来。惊伏中躲过一场浩劫,谁知狂风席卷了黄沙扑向我的眼睛,眼看就要被风顶着撞向墙壁,我欲再躲,却是无论如何挪不开步子。
“住手!”妇人急喝,风瞬间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棵扭曲的枣树。难道这鬼和这树成了一体?这么大的力量真令人惊奇。
妇人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还有个女儿,需要有人去救……我看你,不像是个坏人。”
“娘!谁信她?”男童的声音响起,“蓝家没一个好东西!”
“可我们需要她,这世上总还有能明白事理的人吧!”妇人在和一个小孩争辩?
我有点糊涂:“既然想让我帮你们,至少该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吧!总这样没来由地胡乱发飙,怎么可能帮得了你们。”
“是你蓝家人无耻!”男声愤怒,“凭什么说我胡来!总有一天我要杀尽你们蓝家人!为我亲人报仇!”
什么意思?这冤鬼是被蓝家人害死的?
我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恍然间有一大一小两个白影从那棵枣树中走出,牵着手向我走过来,却是如气泡一样径直穿过我的身体。我大骇,回头,身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
从后院出来,我仍在失魂落魄,回想那二鬼的话,心里像针扎着一样难受。我知道,家已不成家,祸事已不远。
“咣当”一声!
有人踢了院门口盛猫食的碗。
“谁?”我惊讶。
“我!你是谁?”那人问我。
月光下把人照了个明亮。我不用猜就认出,那人正是我在山上看见的瘦子。此人长相特殊,眉毛连心长成了一顺,眼睛小得叫人看不见,鼻梁扁塌,嘴唇宽阔,脸像块儿卤水豆腐。
“你是谁?”我反诘。
“哦!”瘦子一笑露出一口豁牙齿,像极了割麦的推土机,“你是蓝家叔的侄女吧?我是客,住西屋,过两天就走。”
我冷笑一声,没再理睬,径直走向谷场。
那人张开手臂拦住我,堵在门口。
风吹过我的衣袖,水色的绸子裹住身体的凹凸处,在风中若隐若现。瘦子的喉咙处咽了咽,嘴角发出啧啧的声音。
我讨厌这样的眼神,像狼,有诡谲阴沉的绿光。
“你让开!”我厉声道。
“去哪啊?走村串寨还没见过这么水灵的。”
看来晚上在西山遇见的时候他也没看清黑地里的我,现在月明星稀,倒看了个真切。我抬起左手对着弯曲的小拇指吹了一声口哨,大黑立刻像上弦的箭一样冲了出来。
“呀!怎么又是这狗?”他向后退去。
我昂然自若地走出门槛,大黑一路跟着我,寸步不离。
鸡打鸣的时候,东边还没有日出白肚。
大黑在土里蹭蹭,血口子上粘了土粑粑,伤口已经结痂。我从垛草上翻身下地,唤大黑:“轻点儿!跟我上山。”
没有叫醒苹果他们,我要一个人探究夜里那二鬼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此趟回家,只怕是要把亲人葬送了。
窑洞口。
我看见一个矮个子的女人,穿了件明黄的衣衫,头发挽到脑后扎了个髻,看上去挺讲究,不像是村子里的人。她一双凤眼,眼角上吊,细眉浅淡,鹰钩鼻子,老婆嘴,下巴长得像个秤砣。她手里拿了个烟卷,坐在窑洞口的石头上东张西望。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来,心神不宁地左右翘望。
得把她支开才行。
那女人正把鞋子脱掉,盘腿而坐。我拍大黑脑袋一下,它马上会意,一蹿出去,咬住那女人的鞋子转身就跑。
“哎!哎!我的鞋!”她慌忙跳下石头,咯噔着一只脚追出去。
我从蒿草后面钻出来,一猫腰进了洞。
这窑洞似乎是新挖的,土质松软,洞里没什么设施,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还有几捆稻草,倒像个屯粮的仓库。有排整齐的稻草码放在墙角,看上去似乎和寻常的窑洞没有分别。
忽然间,听见有呜咽声,原来内里有乾坤。翻倒稻草一看,乍惊,只见四个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的活人,都是年轻的女孩子。
我赶忙取下其中一个嘴巴上堵的布,问她:“谁是梅雪?”
这个女孩儿大哭:“我是村东尚家的老三水秀,我认得你,你是蓝家的姐姐。”她急着叫我给解开绑着的手脚。
“这里面有没有梅雪?”我再问。
“呜——”边角处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儿费力地发出呜咽声,嘴上也被堵了东西。她侧卧在犄角旮旯里,大约十岁光景。
咦,这不就是我头天回来时在厨房里看见的那个抱着小弟弟放上灶台的女孩?她就是梅雪?她身上比别的孩子绑得还紧,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很虚弱。
“梅雪?”我叫她,“你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八岁,叫东子,一个三岁,叫良嫡,对吗?”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用力地点头。
我明白了:“你们都是被拐的?”
水秀比我小,过了年才十三,是尚家的三丫头。我听说过尚家一心想要个男孩,但生了三胎都是闺女,老三一出生差点被按到水里溺死。
“我要被卖了,是被我亲爸亲妈卖的。我们是第二拨了。上个月我两个姐姐大秀和双秀已经被送走了,我也不知道送去了哪里,听说是当牲口一样卖了……”
我脑袋里轰雷闷响。
水秀小声抽搐:“我妈今年开春生了个男娃,我爸说等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了香火,要我们几个赔钱货也没用,早就动了心思。年初这里来了几个外乡人,说是采购果品的,可是在你家一住就是小半年,没见运出去半个果子,倒见村子里的年轻闺女少了好多。后来我爸听到风声,说是一个闺女能卖几千,他就心痒了……”
我肚子里憋火:“卖人犯法的,你爸不知道?又不是卖羊羔子!你妈也不管?”
“她怕我爸,连吭都不敢。”
我心里惶恐:“你们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被缚的女孩儿们一起摇头,“看守我们的人说现在已经到了外面的地界,离家乡十万八千里。”
扯淡!一群丧心病狂的贩子!
我得救她们!
洞外的犬哮越来越近,我知道,那看守的女人快回来了。
我把原先拿掉的布重新塞进女孩儿们的嘴里,说:“先忍着,你们先装作老实服帖的样子,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受伤。现在还在舍卜坡,哪都没去。我想办法叫人来。”
跑出洞之前我又看了一眼梅雪,女孩儿懂事地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叫人揪心。我如何忍心告诉她,她的母亲和弟弟已经化作了冤鬼。
天已大亮,我回到奶奶家。
小厨房的门开着,大伯正在把早饭往提篮里装。
“大伯,要出去啊?”我打招呼。
他像没听见,也不理我,提着篮子出去了。
我贴着墙走到西屋窗下,有两个人在说话。
“我说,我昨个起夜,瞧见你侄女了。”是那瘦子的声音。
“咋?”大妈的声音,“你又有啥想法?”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吐着皮。
“那闺女长得可是水灵,要是卖到外面去,值的钱老多啊!”
“你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谁说的,又不是你生的!”
“我要是能生就好了,早知道丫头片子也能卖钱,生他十个八个的,做梦也能笑醒。”
“老东西,没正经的。”
“就你正经,你自己生去,生了你也卖!”
“说正经的,你家那个,你卖不卖?”
“你想得美,我家这个再是赔钱货,那也是个高级的。”
“呸!高级啥呀,别往自己的老驴脸上抹金子了。”
“那是,肚子里有货。”
“啥?这嫩的娃,都怀上种了?”
“屁!你个阉驴臭嘴巴的货,你家闺女才怀上种了。”
“嘿嘿,我倒是想,没那命,我那娘儿们也不下崽。”
“我说肚子里有货,那是说蓝丫头肚子里有学问。这村子多少年了才出这么一个大学生。叫你那轻巧屁愣能给熏臭了。”
“呀!这还是个肥货呢?”
“那是!”
“你卖不?”
“咋卖?”
“想卖了我给你寻个高级的买主,可不像卖那一般的花儿草儿的,可以卖上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