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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十娘从来没这么疯狂过。
沈钟磬呆住。
“好。”他放纵地吻了下去,“阿忧想怎样,我都陪你!”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湿漉漉的白发交织着黑发,恍然黑白相间的锦缎,覆在这一对绝命的鸳鸯身上,又似人间最美的华服……
而回春医馆的实验室里,空气也异样的沉重。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在小白鼠身上移植的心脏已经成活了,怎么换成大狗就死了?
看着眼前直挺挺的大黄狗,蒋衡等人眼底布满阴霾。
这条狗,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活了不足四个时辰。
在这儿之前,他们又利用雷公藤反复做了十几例小白鼠颈部异位心脏移植,所移植心脏都活了。
可是,换成狗怎么就没用?
小白鼠和狗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会这样?
这已经是第三条狗了,仅仅比那两条狗多活了一个时辰……到底哪出了错?
蒋衡褚榆钟霖面面相觑,俱摇摇头。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卢俊叹了口气,一面戴了手套拿起手术刀准备解剖大黄狗。
“是啊……”钟霖跟着叹了口气,“她一定能找出原因。”
秋菊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浓绿的树木。
都快五月了,她和将军还好吧?
她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
耳边又想起甄十娘临走前遗言似的絮絮唠叨,秋菊猛打了个冷战。
她,不会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一股莫名的烦躁在秋菊心里越放越大……
而甄十娘正拿着蒋衡的信皱眉。
除了用量不同以外,好像前世也没听说小白鼠和狗对同一药物有何不同反应。
对于器官移植,她前世也没做过。
靠的都是前世在报刊杂志电视上听到的一些花边,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去摸索。
“……体质越弱,对外来器官排斥越小,可以找一条体质弱的狗再试试,另,移植之前先用一到两天抗排斥药物。”体质弱免疫力就低,移植前先用药降低机体的排斥性,也有利于移植器官存活,依据前世其他常规手术的经验,甄十娘斟酌再三,写了几条建议。
沈钟磬从身后抱住她,慢慢抽出她手里的笔放在笔洗中,“……这些让将大人和褚先生他们慢慢想去吧,你别操心了。”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沈钟磬隐隐有抹心疼。
“我想操心也操不动了……想不动喽……”一边摇头感慨,甄十娘吩咐冬菊,“墨干了就给将大人寄走吧。”回身拉了沈钟磬。“我们继续修花……”一眼瞧见窗台花盆里秃尾巴鸡似山茶花,不由惊呼一声,“天!”转头看向沈钟磬,“沈钟磬!”
这株盆栽是周嫂才送来的,见是新挪栽的,甄十娘就拉了沈钟磬一起修剪,谁知刚拿起剪刀,蒋衡的信就来了,她不过回信的功夫。一株好好的山茶花就变成了秃尾巴鸡!
沈钟磬脸色涨红。
他只是剪子下重了,把右面的长枝剪短了,觉得不好看,又剪左面的,结果左剪右剪就成这样了……对着甄十娘质询的目光。沈钟磬心里很委屈,他一个大男人,种地打仗还行,哪会剪花修草这些磨磨唧唧女人才弄的玩意啊。
可自从知道隔壁的周嫂夫妻是花农,专门种花卖花,她便着了魔,三天两头拽自己鼓捣这些。
“我只是……”语气支支吾吾。他不知怎么解释。
冬菊笑盈盈地推门进来,“周嫂又来送花了。”
“阿忧!”周嫂端了盆兰花走进来,“这可是少见的九子兰,家里一共两株。不是你要,你周大哥都舍不得卖……”声音突然顿住,周嫂大睁着眼睛看着窗台的山茶花,“天啊。这是怎么了!”
沈钟磬脸红到了脖子,他嗖地窜了出去。
“见花枝太长。我就想剪剪,谁知三剪两剪就这样了……”甄十娘讪讪地朝周嫂笑,一面拿着剪刀作势继续剪。
被周嫂一把夺下来,“你快别祸害东西了。”心疼的直咂嘴,“是你要天然的我才没修,这一盆修好了少说也五百文……”声音戛然而止,周嫂下意识地回过头,瞧见沈钟磬早不见了影,这才继续说道,“也就你男人心宽,这若是你周大哥,见这么祸害银子,巴掌早打身上了。”艳羡地看着甄十娘,“你男人对你真好。”
“他做生意,不差这几百文钱……”甄十娘脸色涨红。
“不是银子,他宠你真的没边了。”周嫂手指着外面,“你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村的,哪家的婆娘敢太阳照屁股了还不起来!”她看着甄十娘,“换一个男人,一天打你八遍!”甄十娘喜欢上种花,经常上她那买花,周嫂也起早来送过两次,她还第一次看到像沈钟磬这样宠婆娘的男人,太阳升起老高,婆娘还在屋里睡觉,他不但不打,还禁止大声喧哗吵醒了她。
现在,整个村里都知道,要来找甄十娘,一定要等到日出三竿以后,背后又羡慕又嫉妒,又见沈钟磬年轻英俊花钱大方,村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见他两眼都发光,就好似饿了几天的大灰狼终于见到了一只肥美的羔羊一般,不是沈钟磬顶了一头白发,又整天冷着一张脸,让人不敢近前。怕是这小院的门槛早被那些人踩平了。
她在梧桐镇时起的也早啊,为省灯油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文简武起早的习惯都是跟她养成的呢,只是,她现在是真的起不来喽……听人夸自己的老公好,甄十娘心里即甜蜜又苦涩,想起端午节要到了,她回了头吩咐冬菊给周嫂包了一大包袁敏特意从西边捎来的大红枣,“……回去包粽子!”
周嫂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缝。
端午节赛龙舟,吃粽子,挂艾蒿,戴荷包,挂五彩线。
采杂药,踏百草要在日出之前,一大早,山村中的婆娘们就起来了,三三两两地结伴上山,漫山遍野的吆喝声把小小的村庄闹得开锅稀粥一般热闹。
而偏安于小村东侧甄十娘的清平小院里,却异样的宁静,喜鹊等人走路都蹑手蹑脚的,连跟沈钟磬割艾草回来欢实的又蹦又跳的简武简文一进院门,都把脚尖掂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跟爹爹一起爬上屋顶插艾蒿。
喜鹊又特意用艾叶菖蒲蒜头做成艾人,用菖蒲作成剑悬挂在甄十娘屋里的正堂前和门楣上,据说这些都能驱魔祛鬼。
甄十娘一觉醒来,已经日出三杆,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手腕,脚腕,脖子上的五彩线发怔……
怎么给她也系了这个?
端午节佩香囊带五彩线都是给小孩的啊。
不会是她这段时间太黏沈钟磬,他也把她当成大孩子了吧。
“……孩子们喜欢,给你挂上的。”沈钟磬目光躲闪,“你可不许摘了,要等到第一场雷雨时和文哥武哥他们一起摘。”
系出五丝命可续。
但愿这五彩的长命缕能续了她的命,驱除鬼邪,给她带来一年的好运。
知道甄十娘尊崇医道,素来不信这些,沈钟磬心紧紧地悬着。
孩子给挂的?
那他心虚什么?
沈钟磬和简武一样,一说谎话就不敢看她的眼,瞧见沈钟磬目光躲闪,又见自己衣服都被挂上了辟邪香囊和贴了艾叶的小虎,甄十娘暗暗叹息一声。
这煞星,越来越迷信了。
看着沈钟磬一脸的紧张,甄十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煞星,这个曾经横亘沙场,杀人如麻生冷不忌的煞星,什么时候起,开始信奉宿命了?
甄十娘万幸。
幸亏,迷信传言人血馒头能治的是肺痨。
若是说能治血痨,他大约一定会逼着她吃下一颗吧?
只想一想,她胸口就一阵厌呕。
第三百三十九章相濡
“……阿忧!”见她脸色发白,吓的沈钟磬慌忙抱紧了她,“又想吐?”
这些日子,甄十娘偶尔发起病来,就会吐的天昏地暗。
“没事……”甄十娘软软趴在他身上,“我是再不能输血了。”这应该是输血反应吧?
自去年冬天临时配合卢俊作了一个胸腔出血大手术累昏了,蒋衡和褚榆福至心灵,给她输了一次血,很快就醒了过来,之后她又输了几次,就开始掉头发、呕吐。
一直奢望能靠输血维持她命的沈钟磬神色瞬间黯了下来。
甄十娘只做不见。
“这彩丝还挺好看呢。”她扬手给他看腕上的五彩线,“只我记性不好,到时你别忘了帮我摘下去?”她一语双关道。
也不知她还能不能等到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到时他千万别忘了给摘下来,传说死人身上带线会把活人也给拽走的。
“嗯……”沈钟磬固执地拥紧了她,“下雨时我一定提醒你,到时你亲自剪下来。”连同她的霉运,一起带走。
洗漱完,沈钟磬喂她用了饭,吃过药,简武简文早已穿戴齐了围过来。
今天临镇上有赛龙舟,一早村里的孩子就跑没了影,见简武简文不是心事,沈钟磬就让纪怀锋带他们去看,两人都惦记娘亲,不肯单独去。
甄十娘觉得身上懒懒的不想动,但见简武简文看向窗外的目光全是渴望,就吩咐纪怀锋准备马车。
“你……能行吗?”沈钟磬有些迟疑。
她现在的身体,可是一点热闹也不能凑了。
“路不远,坐马车去没事的……”甄十娘说着拍拍简武简文的小脸,“我们现在去,正好看比赛高潮!”
简武简文早一个高窜到地上。
看到儿子高兴的模样。沈钟磬暗暗叹了口气。
她是一点也不舍得孩子不快乐啊。
身体到底是不行了,看了不到两刻钟,甄十娘便受不了耳边雷鸣似的击鼓声和热烈的加油声,见她脸色发白。沈钟磬就悄悄嘱咐纪怀锋等人看好了简武简文,抱她坐上马车回了清平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