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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非昔比,如今女儿贵为妃子,儿子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有这样无上的恩宠,相信只要沈钟磬开口求,万岁也未必还会死盯着先帝那张谕旨。
越想越有理,老夫人又咄咄道,“她五年无出,按我大周律,只这一点,磬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休了她!”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无出也是女子七出之一。
“娘误会了。”被老夫人的气势吓了一跳,沈钟磬回过神忙连连摇头,“是我看她得了血虚,人瘦成了一把骨头,就没提。”称呼母亲为娘是梧桐镇的习惯,从小就叫惯了,没人的时候沈钟磬就喜欢这么叫。
“……她得了血虚?”老夫人也吃了一惊,“怎么得的?”
“我没问。”沈钟磬把这两天的见闻说了,“……身上的衣服都摞满了补丁,比当年我们前院的那个李寡妇过的还苦。”李寡妇是沈钟磬小时候的邻居,丈夫从小就体弱多病,成亲不到一年就死了,婆家人就骂她克夫,给撵了出来,娘家兄弟都怕沾了晦气,不肯收留,她就靠给人浆补衣服为生,日子非常苦。
沈钟磬那时候很小,常常一开春就能看到她在冰冷的河边给人家洗衣服,粗糙的手背上全是冻疮,令他这么多年都记忆犹新。
后来,他考中状元回梧桐镇,见前院换了人,一问起来,才知道那李寡妇已经死了三四年,据说是大冬天上山打柴饿昏了,冻死在路边。
甄十娘没娘家可去,若他们和离了,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李寡妇?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甄十娘会贫困交加地冻死在雪地里,沈钟磬心就没由来的一阵抽搐。
“他这是又犯了心软的毛病啊。”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老夫人最清楚,她听了就叹息一声,“……那磬儿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谈这事儿?”
“我……”沈钟磬目光有些困惑,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谈合适。
若甄十娘跋扈一些,凶狠一些,他昨天就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合离之事,可是,面对这样的甄十娘,他实在开不了口。
“我知道,磬儿打小就不愿落井下石。”见他这样,老夫人又叹息一声,“只是这事儿不比别个,磬儿也不小了,我是打心里盼你能早点给我生个嫡孙,好歹别让庶子当了家,被人耻笑了去。”她看着沈钟磬,“磬儿千万别拿错了主意!”声音祥和,却异样的坚定。
“娘说的也是,我过两天就去和她把这事儿谈开。”不知为什么,下了这个决定,他心竟狠狠地抽搐了下。
使劲摇摇头,甩掉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沈钟磬笑看着母亲,讨好地试探道,“娘,和离之后,我也不打算再另找了,就从姨娘里面抬一个吧……”见老夫人脸沉下来,就解释道,“娘也看到了,不过就五个女人,后院就鸡飞狗跳的,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的,再多一个,我怕……”
“那是你处事不公!”老夫人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同样的姨娘身份,怎么就独独宠成了那样?!”
沈钟磬致孝,虽然打心里不同意另娶,但见老夫人发了怒,也不敢再说,忙闭了嘴。
好半天,老夫人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姨娘们会闹,是因为谁也不服谁,以后磬儿娶了妻,有正妻身份压着,只要你别宠妾灭妻,她们再不敢闹到哪儿去。”
“娘……”
沈钟磬刚叫了一声就被老夫人打断,“我不同意你从姨娘里抬,也不为别个,只这些姨娘的身份都太低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做姨娘也就罢了,做妻万万不可。”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钟磬,“虽然做到了将军,但这都是磬儿拿命换来的,磬儿终究还是个没有根本的人啊,若能联一门好姻缘,我们沈家从此也就在上京城站稳了脚……”农妇出身,老夫人原也不懂这些权术平衡,都是今天在安庆侯府,她现学现卖的。
沈钟磬脸色涨红,“怡儿也是官宦出身。”
老夫人一哂,“一个五品的通政司,怎么能和磬儿比!”楚欣怡的父亲官拜通政司参议,“她现在只是个姨娘,听说她弟弟就打着将军小舅子的旗号在外面到处惹是生非,若扶了正,还不知怎么着呢。”
这些沈钟磬也有耳闻,就皱皱眉,“我会让怡儿劝劝他。”勉强堆出一丝笑意,“怡儿嫁给我时,我也不过就是个六品官,说起来,当时还是我高攀了人家呢。”
这也是事实。
老夫人气势就低了下去。
当初楚欣怡是下嫁,不管多讨厌她,老夫人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因为甄十娘父亲获罪,怕沈钟磬受牵连,受高人指点,老夫人才急急地以正妻之礼抬进了楚欣怡,变相地替沈钟磬表明立场,事后为笼住楚家,又是她提议让楚欣怡主持状元府中馈的。
谁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的状元府中馈被楚欣怡抓到手里,一主持就这么多年,竟有些尾大不掉了。
屋子异样的沉默。
看到沈钟磬神色恹恹的,老夫人也有些打退堂鼓,可是,安庆侯夫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先让忠信去国子监借读两年,然后在翰林院谋个实职,有沈将军名声托着,几年功夫就发达了……”想起这些,老夫人就狠狠地咬了咬牙。
无论如何,为了小儿子的前途,她一定要促成这桩婚姻!
“磬儿……”斟酌良久,老夫人开口打破沉寂。
沈钟磬之所以不同意另娶,主要就是想扶正楚欣怡。看来,她有必要把楚欣怡这些年里背着他做的一些事情告诉他了。
“对了!”老夫人正琢磨着怎么说,沈钟磬已转了话题,“我给娘买了阿胶,娘看到了?”又道,“……这梧桐镇上的简记阿胶可是稀货,外面都说比太医院出的还好,我去了两次才买到呢。”
见沈钟磬转了话题,老夫人就叹息一声,笑骂道,“……又祸害银子,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哪用这个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年轻时和你爹一起下地干活,方圆几里的年轻媳妇,没一个能跟上我的……”提起年轻的岁月,老夫人两只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光彩。
见老夫人不再纠缠,沈钟磬心情舒缓了不少,端起茶一口一口地喝着,微笑着听起了他已经听过百遍的故事。
第三十一章出胶
从粮肆回来,秋菊一进屋首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凉开水,这才透出一口气来,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小姐……”一推门,东屋里静悄悄的。
“人都去哪了?”秋菊目光四处寻了一圈,又重新回到院子把刚买回来的玉米面收好,转身朝后院走去。
甄十娘正满头大汗地坐在灶台前搅着满满一锅半透明胶液,喜鹊坐在灶坑边呼嗒呼嗒地拉着风箱,一边照看着笑嘻嘻坐在门口剥葵花籽的简文简武。
冬天没零食,为给孩子解馋,甄十娘特意在院子四周种了许多向日葵,十多天前就砍了扔到屋顶晒,早干透了,简武正捧着盘子大小的一个葵花头,小手一搓,上面的一层晒蔫了的小黄花萼便落在地上,然后从边上开始,一粒一粒往下拔,待拔出一小块空间,便开始用小手往下搓,脚下的簸箕里很快就堆出了小山似的一堆向日葵籽,偶儿还会捡两粒磕了皮,扔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咂着嘴,“……瓜子真好吃!”
“嗯……”甄十娘笑着点头,鼓励道,“炒熟了更香,文哥武哥今天把这些葵花头都剥完了,晚上倒出炉子,我就让秋菊炒给你们吃。”
“噢……噢……有熟瓜子吃了……有熟瓜子吃了!”简武简文高兴地叫起来,“娘放心,天黑前这些一准剥出来!”叫闹了一阵,两人又低头使劲搓起来。
喜鹊就看了眼甄十娘,小声嘟囔道,“……孩子这么小,小姐也舍得。”看到简武简文每天像个小大人似的围前围后地干这干那,她家长河都心疼,暗中让她劝劝甄十娘别那么拗,就向沈钟磬低低头,让他把孩子接走,回到将军府,简文简武总比在这儿享福。
而且,没孩子拖累,甄十娘也能轻松许多,快点把身子养好了。
甄十娘就微微地笑,“……他们不是很开心吗。”
前世的某个伟人说过:劳动最光荣!
注定她是要和沈钟磬离婚的,生在这样的单亲家庭,她希望简武简文从小就学会乐观向上,学会坚强地面对一切,不要因为没有父亲,就顾影自怜,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快乐,变的孤僻寡言。
“……秋菊姐!”正说着,秋菊推门走进来,简文简武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秋菊弯腰摸摸简文简武的头,“剥瓜子呢?”又嘱咐道,“累了就歇会儿,剩下的等用完饭我剥。”
“一点也不累!”简武简文同时摇头,“娘说了,这些剥完,让你晚上给炒瓜子吃。”
“好,我吃完饭就给你们炒。”听是甄十娘的吩咐,秋菊就笑着应了下来,一抬头,看到甄十娘正满头大汗地坐在灶台前熬阿胶,吓了一跳,“……小姐前天不是才出了一锅吗?怎么又熬?”心疼地掏出兜里唯一的干净帕子给甄十娘擦汗。
熬阿胶最费心神,她和喜鹊又都帮不上忙,每熬一次,甄十娘都累的几天爬不起来,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小姐是看将军买了这么多柴火回来,怕搬走了烧不完!”喜鹊不满地嘟囔道。
她也劝了半天,她家小姐就是不听。非要一意孤行地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骨出阿胶。以前她还能帮着搅搅锅,过滤浆液,现在身怀六甲,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也只能坐在这儿拉拉风箱,看着甄十娘累得满头大汗干着急。
秋菊虽有力气,可年龄太小,根本做不了这种活。
听出喜鹊的不满,甄十娘幽幽叹息一声。
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这样。
可是,不趁被撵出祖宅前多攒点银子,怕是她们母子很快就得沿街乞讨了。
以前总是仰仗着自己有房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