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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事儿?”见他不语,甄十娘直奔主题,即猜出了他的来意,她也没必要再和他绕弯子,打太极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也没有办法。
与其死缠烂打,苦苦哀求,倒不如大家都痛痛快快,嘁哩喀喳地快刀斩乱麻,没有房子没有地,没有银子没有依靠虽然可怕,但至少她还保有一份尊严,她还有文哥和武哥。
想到即将面临的艰辛,甄十娘心里一片黯然,只脸上神色温温淡淡的,从容地看着沈钟磬。
回过神,沈钟磬正对上她一张淡定无波的脸,宁静的眼底浮着一层浅浅的笑容,淡淡倦倦的,浅薄如雾,遮住了所有的心思,他心一咯噔,“……这不就是那日在药铺里见过的那个女人吗?”
那天她是故意的!
这念头一闪过,沈钟磬没由来的一股怒意,早忘了这次前来是想和她心平气和地谈和离的,他上前一步,“……你那日去了药铺?!”
没料他会突然问这个,甄十娘怔了一下,她勉强维持着挺直的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用尽全力抵抗着来自他身体的那股无形气势的压迫,淡淡答道,“是的。”
那日喜鹊问过瑞祥药铺的掌柜李齐,沈钟磬并不知她那日是去送药的,只以为她是个去瞧病的病人,甄十娘回答的也坦然。
见她骗了自己还能如此沉静,沈钟磬怒意更盛,“……今日怎么没有打扮的花枝招展?”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他又向前跨了一大步,目光咄咄地看着甄十娘。
如果你不是突击来的,我一定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接你!
心里这么想,甄十娘嘴上可不敢实话实说,“这池塘边风大,妾是怕把衣服弄脏了。”言语间,好似她那件令她丑态百出的大红锦缎绣花袄是个不世之宝,不是正经场合她还舍不得穿呢。
沈钟磬脸腾地涨的紫红,拳头握得咯蹦蹦直响,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一巴掌甩出去,好半天,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感觉一股浓郁的男性气息扑在脸上,麻麻痒痒的,甄十娘再维持不了镇静,她下意识地往后迈了一步,不料竟被身后的石蹬绊住,身子一趔趄,险些栽倒,她惊呼一声,胡乱一把抓住石凳想站起来,谁知石凳太滑,她挣扎了半天没能站起来,手指却慢慢地从石凳边缘滑落,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池塘坠去。
完了。
原来我这辈子是这么死的。
哀叹一声,甄十娘绝望地闭上了眼,虽然眼前明明有一个人能救她,可她挣扎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上前扶一把,甄十娘已不对他抱有奢望,她甚至隐隐地想:
刚刚他是故意的,意在逼她落水。
如果她死了。
他连休书都不用写了。
甚至不会戴上富贵之后休妻另娶的帽子,被世人指着鼻梁唾骂为喜新厌旧趋炎附势的陈世美!
她早该想到他是如此险恶,早该防着他的。
这个蠢女人,怎么笨到连条凳子都抓不住?
原本以为甄十娘又是在耍诡计,是故意站不稳,让他伸手去扶,她好趁势扑过来抱住他,然后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赖着他搬回将军府。
曾经是个芝麻大小的六品官她都赖着不放,何况他现在是红极一时令人垂涎的大将军?
既然打算和离,他就不能再和她牵扯不清,所以,他只一动不动地冷冷地看着甄十娘挣扎,看着她表演,直到看着她手指慢慢地一点一点从石蹬上滑落,身子缓缓地坠下去,眼见就要贴到水面,他才惊呼出声,“十娘!”纵身飞了过去。
她不是和他耍诡计!
直到抱着她落到地面,他心还砰砰直跳,“这个该死的女人,明明都要掉到水里了,她怎么还不呼救?”还能这么淡定,从容的好像要去春游一般!
是想害他背上谋害嫡妻的罪名吗?
刚刚眼看着她坠下去,他就知道她不是使诈了,可他还是不想出手,是下意识地渴望能听道她惊慌失措地呼叫一声他的名字吧?
沉静下来,沈钟磬才感觉自己像抱了一团棉絮,怀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质感,不觉就皱皱眉:
这副身子,怎么这么轻?
随即想起瑞祥药铺的坐堂大夫说她血虚的话,满腹的怒意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全家被杀,他们真和离了,这样的她一个人怎么生活?
他从来不是一个恻隐仁慈的人,更不是一个会为女色所动、怜香惜玉的人,可是,无论她曾经多么恶毒,毕竟,她也是他的女人,他们真真的有过肌肤之亲,看到她身子竟如此的不堪,原本坚定的和离念头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见他兀自抱着自己不放,甄十娘脸腾地涨红,连忙使劲推他,嘴里说道,“……妾谢将军救命之恩。”
见她挣扎着要站起,沈钟磬忙松开手,瞧见她腮边燃起一抹落日般的晚霞,他心没由来的跳了一下,“你……”
想问你真得了血虚之证吗?刚一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孩子的吵闹,“我要找娘,我要找娘!”
文哥武哥醒了!
听了儿子的呼叫,甄十娘脸色一阵煞白。
第十六章邀棋
见沈钟磬回过头去,大有探究之意,甄十娘脑袋一片空白,“将军!”她听她微微发颤的声音叫道,“……可会下围棋?”她恍惚记得喜鹊好似说过,他是个棋迷。
“谁家的孩子?”没注意甄十娘神色不对,沈钟磬目光依然看着前院的方向,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是短工家的。”甄十娘急中生智,“要收莲子了,妾才雇了两个短工。”
哦了一声,沈钟磬这才转过头。
甄十娘已经在石凳上坐下,“……即来了,将军陪妾把这局对完可好?”一瞬间,她已经镇静下来。
一个女人家下什么棋?
心里不屑,沈钟磬目光还是落到眼前的棋盘上,身子一震:
这是她摆出来的吗?
从没见她下过棋,不想她棋道竟如此高深!
围棋之道,效法经天纬地之象,千变万化,含凶隐险,和他在阵前与敌人厮杀上有异曲同工之处,令他尤为着迷,尤其每每排兵布阵冥想奇招妙策时,他最喜欢坐在这黑白相间的棋盘前沉思。
“……以前从没见你下过棋?”在甄十娘对面坐下,沈钟磬惊诧地看着她。
甄十娘指着棋盘,“这方寸之中局方棋圆,虚实相间,黑白相生,我喜欢他的变化无穷,沉迷期间直是意趣无穷。”
“你……”他声音滞了下,“和五年前……就像换了个人。”眼前闪过他刚刚抱着她恋恋不舍,她却迫不及待地要挣脱他的情形,这和记忆中她五年前的秉性整反了过来。
“五年的光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甄十娘眼皮都没动一下,伸手拿起一粒白子沉稳地落下。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沈钟磬拿起一枚黑子陷入沉思。
这棋局太深奥,全神贯注地应对他也未必能解,沈钟磬全没发现她把已隐隐有获胜之势的黑子让给了他。
听着前面简文简武不休止的吵闹,甄十娘抬头看向正举着一粒棋子迟迟不肯落下的沈钟磬,“……妾去给将军沏壶茶?”
“去吧……”沈钟磬摆摆手,头都没抬。
甄十娘慢慢站起身。
“娘!”简武简文正吵着闹着要去后院,见甄十娘过来,双双扑了过来。
“文哥武哥都醒了。”甄十娘笑咪咪地拉着两人进了屋。
“……娘又偷偷下棋了!”一进屋,简武就问,“怎么不叫醒我,我也要跟娘下!”两个孩子都酷爱下棋,往常甄十娘都是在他们没醒前就收了棋,今天被沈钟磬一折腾,就没及时赶回来,知道她就在后面摆围棋,简武简文自然挣命地要过去缠着。
“……娘是和一个故人下棋。”有着现代人的思想,甄十娘并不想骗孩子。
“谁,我们去看看!”简文拉着简武就要往外跑。
“不行!”甄十娘一把拽住两人。
“为什么不行?”简文简武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甄十娘认真想了想,“娘怕他会把你们带走……再不让娘见你们……”这也算是真话。
他就是来休她的,若被沈钟磬知道他还有两个儿子,一定会带走的。
甄十娘一向尊重孩子,从不打诳语,她神色这么认真,就一定是真的。简文简武一下子蹦起来,“我不要和娘分开!娘……”简武抱着甄十娘的腰不放,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娘千万不要抛弃武儿,武儿听话……”
“那你们就藏起来,别被他发现了。”甄十娘趁机说道。
“嗯……”简武简文连连点头,目光四处搜索起来,“我藏在衣柜里!”简文首先发现炕上的衣柜。
“我猫在桌子底下!”见衣柜被简文占住,简武目光落到地面的桌子上。
终是孩子,一说到藏,两人立即就想起了平日躲猫猫的游戏,顺利地找到了自己以为的有利地形。
甄十娘哭笑不得。
一把抓住说动就动的两个小家伙,“不行,若他进来坐上两个时辰不走,岂不憋坏了你们?”
“也是哎!”简文简武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那我们藏哪儿?”目光又四处搜寻起来。
“你们先去喜鹊姑姑家里,一会儿待他走了,娘再去接你们。”甄十娘亲昵地揉揉两人的头发,“……好不好?”想到从此她们母子将居无定所,甄十娘言语间不觉就带了几分黯然。
简文简武只以为她是怕他们被人抢走,就沮丧地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语气中带着股委屈的大度,恍然一对小大人。
这样也行?
就实话实说,连骗都不用?
见简武简文这么快就应下了,喜鹊眨眨眼,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满是崇拜,刚刚她就是这个打算,可是,任她和秋菊软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