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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拼命挣扎,哭倒不哭了。
“瓜皮帽”大声喝道:“带过来!”
小厮重新把小乞丐拖到“瓜皮帽”面前。“瓜皮帽”冷笑道:
“哼哼!小狗杂种,你也知道巡防所不是个好去处?你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
小乞丐跪在“瓜皮帽”面前,磕着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饶命可以,不过,你得做件事儿——”“瓜皮帽”咳嗽一声,吐了口浓痰:“你把这个舔掉,吞下肚子,咱们这笔账就算清了,你滚出五通镇就是了!”
小乞丐泪眼朦胧地望着地下那摊黏糊糊的黄色分泌物,犹豫片刻,双手撑在地下,正要低头去舔、忽听见一声断喝:“慢!小叫花,你站起来!”
小乞丐一惊,回头一看,是那个穿绿色软缎夹袄的“爷”在说话,他那张冠玉一般的白脸上泛着些许红晕,一双眼睛里透着愤怒的神色。小乞丐犹豫着,不知是否要听“爷”的话。坐在“爷”下首的龙儿站起来,走过来一把将他拎起来,像提小鸡似的直提到“爷”的面前。
“爷”把一盘五香卤羊肉递到小乞丐面前:“吃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大口嚼着羊肉,嘟嘟哝哝地回答道:“回老爷话,小人叫狗剩儿。”
“爷”正待再问什么,那举人老爷发话了:“呸!哪搭儿钻出来的歪狗腿子,竟敢到这五通镇来撒野,也不打听打听咱郝举人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龙儿、虎儿——”
龙儿、虎儿站起来:“奴才听爷吩咐!”
“与我将这东西斩了!”
“遵命!”
“铮”的一声,两把钢刀同时出鞘。龙儿、虎儿一个箭步跃向“瓜皮帽”郝举人面前,二话不说,举刀便砍。那郝举人见势不妙,顿时脸色煞白,大叫“救命”。他那个十八九岁的小厮忠心护主,挺身上前,挡住龙儿、虎儿,作揖道:
“爷们儿,有话好说!”
那穿绿缎夹袄的“爷”恨得咬牙切齿,一迭声道:“斩了!斩了!斩了!”
小厮一看情势似无挽回余地,竟不顾一切地朝龙儿、虎儿扑上前来,伸出双手夺刀,一面叫道:“老爷您快走,休管小人!”
这小厮倒是练过武功的,把手成鹰爪状叨向龙儿持刀的手腕的同时,飞起一脚踢向虎儿胸前。但龙儿、虎儿既是“爷”的专职保镖、贴身侍卫,自是身手不凡,那龙儿只将臂膊略略一转,朝伸过来的手上轻轻一磕,便把小厮弹出两丈开外,往后一跤跌翻在地,把楼板撞得砰然作响。
第一部分第3节 酒楼奇道(3)
与此同时,郝举人已经站立起来,并且迈出了几步,但马上被虎儿拦住去路,喝声“你往哪里逃”,扬臂举刀便砍。这时,靠窗一桌那四个酒客早已停止行令吃酒,又惊又呆地望着这边;楼下的小二哥、小毛子听见楼上声音不对,也已经奔上来了,站在一边,见龙儿、虎儿气势汹汹,哪敢上来劝?众人眼见得明晃晃的钢刀即将落到郝举人的脖颈上,惊得齐声叫起来:
“啊!”
那尾音拖得长长的惊叫声还没消失,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不可思议的事——虎儿手里那把钢刀突然不翼而飞了!
在场的十几双眼睛全都盯着虎儿和郝举人,钢刀是视线焦点,但谁也没看清钢刀是怎样从虎儿手里消失的。那虎儿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愣了一愣才转头扭颈四下东张西望寻找,但哪里有钢刀的影踪?
事情蹊跷!但没阻住“爷”的怒火和意图,他朝龙儿看了看,下巴颏朝呆若木鸡站在那里的郝举人努了努。龙儿点了点头,一个窜跃掠过犹自在地下挣扎着尚未爬起来的小厮,扑向郝举人。他双脚尚未落地,手中的钢刀已经高高举起,借着身体下坠的劲力猛地一刀朝郝举人砍去:“着!”
众人看得很清楚,那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几乎已经挨着郝举人的脖颈了,但就在这时,同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那把刀又从龙儿手中不翼而飞了!
“怪事!”龙儿不胜惊讶地叫着,和虎儿一样,先是把头转来转去,四下里寻找,连天花板、地下都一一看过。然后,他把视线转向众人,在郝举人、小厮、小乞丐、四个行令吃酒食客、小二哥、小毛子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个道士的脸上,略一沉思,朝那张桌子走去。
“妖道,是你在捣鬼?”
龙儿这么一说,虎儿也恍然大悟,一个箭步抢过来,与龙儿一左一右逼向道士两侧:“好你个牛鼻子道人,敢坏爷们儿的事!你长了几个脑袋?”
那道士坐在那里,先前凡是朝他投过视线的人都看到他在不停地大杯喝酒,大口吃肉,但此时发现他面前的酒瓶子仍然是满的,那两盘牛、羊肉也依旧堆得满满的,并且排列整齐。众人无不吃惊,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的啧啧称奇,有的窃窃私语。龙儿、虎儿上去兴师问罪时,道士正在大嚼牛肉,顿了顿,咽了下去,这才咧开了嘴巴,却不是说话,而是大笑:“哈!哈!哈——”
笑声甫停,道士一抬胳膊,“当啷”一声,两把钢刀从他袖口里滑出来,掉落在地下。龙儿、虎儿弯腰捡起来,定睛细看,刀柄上的名字赫然入目,分明是他们的腰刀!
“哈!哈!哈!物归原主。”
龙儿、虎儿还刀入鞘,站在道士面前,不无惊奇地望着对方。他们弄不明白这么两点:以他们的武功,不敢说“走遍天下无敌手”,但在五通镇这种弹丸之地,应该说是数一数二的,何以紧握在手里的钢刀竟会被这道人轻轻松松、不露痕迹地掠走;这道人穿的衣衫、袖管并不大,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却竟藏得下两把钢刀,而且还能轻松自如地端杯喝酒?
不单是龙儿、虎儿觉得惊奇,在场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道士。半晌,那穿绿缎夹袄的“爷”站起来,在原处朝道士拱拱手,笑吟吟问道:“先生贵姓,仙号如何称呼?”
道士站起来,揖了一揖又坐下,回答道:“贫道法名云珠子。”
“爷”也坐下,脸上笑容依旧:“先生在哪座仙山参修?”
“贫道四海为家。”
云珠子说着,朝龙儿、虎儿看看,含笑道:“贫道适才和二位壮士逗着玩儿,望二位切莫见恼。”
龙儿不吭声。虎儿望着云珠子,粗声道:“师父的行状太奇特了!”
“哈!哈!”云珠子笑道:“贫道是出家人,出家无家,四海皆家,周游天下,见怪不怪,这‘奇特’之举,见着学着,数十年下来,倒也积累了几手。”
这时,众人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请云珠子露几手,给大家开开眼界。
云珠子笑了几声,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朝小乞丐看着:“你且把这杯子拿着,端平了!”
小乞丐遵命,双手捧杯,肃立不动。
云珠子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袖口拂了一拂:“看看杯中!”
众人一看,酒杯竟已满了;闻闻,酒香扑鼻。
“拿来!”
小乞丐奉上酒杯,云珠子擎在手里,眼睛望着众人:“这杯中有酒否?”
“有!”
“错矣!”云珠子把两个指头伸进酒杯,轻轻一扳,那瓷杯竟如皮革一般地被翻了过来,仍是一个酒杯,未见一滴酒掉落下来,令众人目瞪口呆。
“杯中有酒否?”
“没……有。”
“错矣!”云珠子把酒杯放在桌上,众人看去,仍是一满杯酒!
云珠子望着“爷”:“这位客爷方才想吃鲜活黄河鲤鱼,未能遂愿?”
“爷”迟迟疑疑地点了点头。
“此有何难?待贫道钓来献与客爷前,为爷助兴!”
第一部分第4节 酒楼奇道(4)
云珠子把小二哥叫到面前,从他肩上取下抹布,撕下拇指宽、长一条,左手两指捏住,右手两指边捻边拉,须臾间便成了一根丈许长的钓线。他把钓线拿在手里,四下里乱拂,只听得“啪”的一声,一条尺余长的黄河鲤鱼落在小二哥的面前,鲜龙活跳,尾巴把楼板打得“啪啪”作响。
“送往厨下,烹来给这位客爷下酒!”
众人自是啧啧称奇。先前那不可一世的郝举人走到云珠子面前,躬身深揖:“拜谢师父救吾性命!李僮,取十两银子奉谢这位仙师。”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双手奉上。云珠子接过来,在手里掂了两掂,递给小乞丐:“这位小兄弟,此银权作先前一掌之偿吧。”转脸问郝举人:“公有何求?”
郝举人作揖道:“在下有一疑难事求教于仙师。”
“道来。”
“贱内怀胎将生产,不知生男生女。在下家产颇丰,然膝下无子……”
云珠子点点头,打断道:“明白了!你写个字吧,贫道与你一测便可知晓。”
郝举人让小二哥取来纸笔,想了想,写下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也”字,放下毛笔,双手捧着送到云珠子面前。
云珠子一看,便侃侃道来:“咦!尊夫人可是个‘绝户’呀,父母兄弟、近身亲人已经无一人健在了!因这‘也’字加‘人’字,则是‘他’字,现在只见‘也’而不见‘人’,所以只剩她一人了。唔,尊夫人的家产也差不多完了,因为‘也’字加‘土’则为‘地’,现在只见‘也’而不见‘土’,所以她并无什么家产。郝举人,贫道所测的是实情吧?”
郝举人点头如公鸡啄米:“是!是!是!”
云珠子喝了一口酒,又开腔道:“尊夫人怀胎已经足日,唔,必然有十三个月了!”
“啊!”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