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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序,哪一道马虎一下,一匹丝绸就全毁了……最后织出那么一匹白色丝绸,就得需要十多万个蚕茧,前后好几个月的时间。”
他轻抚着身上的墨竹刺绣,轻叹道:“再将其变成这种,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的精美苏绣,得要巧手的绣娘,千针万线,让每一匹丝绸都成为“高贵和华丽”的代名词。怎能草草对待呢?”
一众西洋人听得频频点头,心说怪不得大明的官员发薪时,会有一部分是绢纱呢,原来这玩意儿价格高且稳定。
但那波斯人还是弄不明白,问道:“可是我还没明白,为什么同样的样式要弄成那么多变化?因为不在近处看,是没有区别的。”
“是这么一回事儿!”沈默嘴角微微一扯,轻笑道:“什么叫贵族?什么叫贵族生活?那是种低调的奢侈。越低调,越奢华,就越讨贵族欢心。你用这样的料子裁了衣服,一天换八次,外人也不明就里,非得让人点明了,才知原来已经换了好多件了。”说着呵呵一笑道:“这是真正的高贵……不知你们那边的贵族,是不是这么理解?”
那些个西洋商人纷纷点头,都道:“这真是给贵人量身定制的!”
“就是这个意思,”沈默抚掌笑道:“丝绸就是贵族的丝绸;真正的贵族,都是配得上丝绸的贵族!”
“大人说得太好了!”西洋商人们纷纷起身鼓掌道:“这句话就可以当作丝绸的宣传语了。”便七嘴八舌道:“请问大人,这样的丝绸有多少,我们全要了。”
“看看,又俗了吧。”沈默摇头道:“跟你们说过了,这东西非得下上功夫,搭上时间,才能一寸寸的生产出来。上千年了,也就是这个样,根本上不去速度。”说着摇头道:“扣掉进贡京里的,还有供给国内贵人的,勉强能省下个几万匹,可以出口吧。”
“我们全包了!”波斯商人急道:“大人随便开价!”那些佛朗机、西班牙人也着急道:“我们也要!不能全给他们!”
“这个么……”沈默摆手笑道:“当着丝绸的面,咱们不谈钱,等回到市舶司那个铜臭地方,咱们再慢慢商量不迟。”说着笑笑:“再看看这些瓷器吧,如果说丝绸是穿的贵族,那这就是用的贵族了……”
第七卷 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四五零章 买卖
至于瓷器,其实是比丝绸更吸引西方人的商品,其最初在西方是一种神秘的物品,因为与贝壳非常相似,在很长时间内被认为是一种含有贝壳原料的制品。
据沈默以前从西洋商人处了解,中国的瓷器在西方不单是一种器皿,还是一种艺术品……之所以说中国,是因为从唐朝起,历经宋元至今六七百年间,瓷器就是欧洲上层社会的最爱,普通民众中也以此为时髦。
因为瓷器一方面代表了一种淡泊雅致情调,另一方面,上面精美的器面绘画,有中国的山川屋舍、人物服饰乃至于神话传说,这一切都使得西方人对东方文化无限的向往,为本就价值不菲的瓷器,更增添了名为“文化”的附加价值。
是以那些欧罗巴的王室贵族,都把拥有中国的精品瓷器作为夸耀豪富的手段。
除了瓷器本身的价值外,在中国的三样支柱外贸商品“丝绸、茶叶和瓷器”当中,它又是远洋帆船最好的压舱货物,装在底舱,还可以防止茶叶和丝绸受潮,一举两得,简直是黄金搭档!
所以精美的瓷器,甚至比丝绸更讨西洋商人的喜欢,这次的展示会,可以说是很成功。
等到送走了来宾,沈默亲自回来给乐班发红包,表扬她们今天的表现真不错,至于苏雪,当然要包个最大的了……那个在台上蒙着面纱的弹琴女子便是她,之所以蒙面,不是因为她怕羞,而是沈默说:“你不能让他们看见脸,不然谁还看我的丝绸啊。”
也许他是无心一说,苏雪却感觉吃了蜜一般,到现在还十分开心,难得的发问道:“大人,您说这些西洋人,也该是做生意的老手了吧,怎么那么没见过世面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沈默笑道:“大明禁海以后,走私成为那些外商唯一的进货渠道,而控制出货的闽浙海商,实在是不当人子,起先是以次充好,到后来,则是干脆把粗劣的货物高价卖给他们,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说着笑笑道:“西洋人也不是傻子,他们高价买的是我大明的精美商品,对于粗劣的玩意儿,也是不买帐的,所以销路已经有些萎缩。”
“可闽浙海商为什么要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儿呢?”苏雪好奇问道:“人家上当吃亏只一回,多了谁还买帐?”
“他们也是无奈啊。”沈默笑道:“倭患越来越厉害,江浙闽百姓士绅深受其苦,与那些助纣为虐的海商渐行渐远,再加上官府也下了狠心查禁……拿瓷器为例,海商已经没法从水平最高的官窑进货,即使神通广大,能进到货,却也价格不菲,不得不放弃。只好去找民窑进货,甚至自己开窑烧制,这样还怎么保持质量?”这也是王直上杆子急着开海禁的原因。
“原来还是那些人捣的鬼……”苏雪紧咬银牙道:“他们真该下地狱!”
沈默看她额头起汗,不由关切道:“又开始了么?”
苏雪点点头,捂着心口小声道:“大人,民女告退……”
“哎,你遭罪了,”沈默面色凝重的挥挥手道:“把苏大家扶去隔壁休息……”
有句名言说得好,没有一样的两国人,没有不一样的两商人。
商人这种人,中国的外国的,黄种的白种的,都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那些外国商人当日都叫的很响,这个要买十万匹,那个要买八万匹,好像你不收我钱,我就跟你急一样,但当真正坐下来谈时,想让他们掏钱,就像要弹他们鸡鸡一样,全都把口袋捂得紧紧的,惟恐被摸到一般。
当然不是货本身的问题,无论丝绸还是瓷器,都让那些西洋商人深感震撼,才知道闽浙海商卖给他们的,分明都是残次劣等货。有道是还价才是买货人,或者说,真到了要买货的时候,才会开始想着还价。
沈默给出的价格分了三等。上等品五百两一匹,中等品三百两一匹。三等品二百两一匹……瓷器因为大小品相不同,所以价格五花八门,但总之要比闽浙海商的出售价便宜三成,且品相上高出不止三成。这个价格是在他调研之后定下的,给了对方很大的获利空间,任谁说都是很厚道的。
这也就是第一次为了打开销路,以后价格怎样,还不好说呢。
可就是这样,那些老外都在叫苦不迭了,说这些年赔钱太厉害,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没法付全款,请求先付一部分定金,等销了货再支付全款。
沈默当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他深知自己的货物价值连城,对于见钱眼开的商人来说,只要诱惑力足够大,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所以要是赊帐给他们,就得接受对方一去不复返的打击。
因此他坚决不答应,必须货款两清。
那些西洋商人和波斯商人的态度也很强硬,谈判陷入了僵局,但沈默的点子比较多,他将之前一直排除在外的日本、琉球、朝鲜商人放进了谈判所,这些人虽然购买的数额相对较小,但好处是不还价……因为大明朝的官方,给这些番邦的印象,历来都是强势且慷慨的,所以一时还不敢、或者说还没想到,要讨价还价这码事儿。
接连的成交终于刺激到了那些西方商人,他们决定妥协了……但方法各不相同,以查马士为首的西洋商人,苦苦哀求沈默,将那些三等苏绣降价卖给他们,在他们承受的范围内,愿意出全款购买。显然来自欧罗巴的朋友,还是比较实诚的。
而那些波斯商人,因为和掌握直接通往欧洲的海陆两条商道的奥斯曼人、阿拉伯人关系良好,不需要绕行非洲大陆,这种竞争优势,使他们的运输成本与风险都大大降低;而且在这个年代,他们与阿拉伯人一道,拥有着世界领先的航海与造船技术,所以比那些西洋商人要富有的多。
但他们更加难缠,为首的一个叫巴拉维的,是个头发乱糟糟的波斯胖子,但一双小眼闪闪发亮,显然是个难缠的家伙。他提出,要用自己的货物顶一半的帐,其余的付现银。
沈默问他有什么货物。
巴拉维自信道:“香料、宝石和地毯,都是大明贵人们的最爱。”
他说的一点没错,就像欧洲贵族痴迷中国的瓷器与丝绸;中国的达官贵人们,也对波斯的奢侈品毫不吝啬,挥洒千金!其中最畅销的,是波斯地毯,一块花色材质上佳的大幅厅堂用地毯,可以卖到白银两千两,丝毫不比大明朝的商品逊色。
所以沈默觉着,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便答应巴拉维,吃进他的货物,以抵消一部分货款。而对于那些可怜巴巴的西洋商人,沈默将售价打了八折,一百八十两一匹出售……不过全是三等品,至于上面两等,对不起,概不讲价。
这就逼着那些西洋人,下次非得豁出去挨宰,不然中高端市场全让波斯商人占了去,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市舶司的这一批货物,共有丝绸三十万匹,瓷器三十万件,茶叶八万斤……其中丝绸是黄锦的制造局的,后两样是唐汝楫两个的茶马司的,他们俩管着生产,沈默管着给他们外销。
这都十月了还没有销量,黄锦和唐汝楫两个,都急得满嘴起大泡,黄锦整天跟屁虫似的跟着沈默……据他说,自己当年伺候皇帝,也没跟的这么紧过。
就连杭州知府兼江南茶马司提举唐汝楫,也抛下杭州城的那一摊,跑到苏州老督促……据他所说,杭州城是庙小菩萨多,少他一尊最小的不要紧,还是集中精力把茶马司的任务完成要紧。
沈默不禁想道:“看来皇帝也给过他俩殷殷“期许”啊……”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