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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恨极了这个闺女,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惟一的孩子受这恶魔的折磨而不闻不问吧?
他又有什么办法。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阮硕自然也很苦恼,可她同样没有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了答应李殿军要她做的一切,她还能怎样呢?
她以前一直自认为是个很强的人,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看她的脸色行事。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实在算不了什么。
她必须围着他转,看他的脸色行事,听他的摆布。
他就像是地狱里所有恶魔的代表。他能探知她内心里在想的每一件事,她转什么念头都休想瞒过他,“你没有必要绝望,也没必要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盯着她的眼睛,盯得死死的,如猫盯着老鼠:
“你能跟着我,是你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
他慢慢折魔她,面上带着种残忍的笑意:“你看,我总是把你喂得饱饱的。你从没像现在吃得这么饱过对不对?”
阮硕努力作出笑脸:“对。”
她的确已很饱,饱得她直想哭,直想大吐特吐。
“你要尽量多勾引一些紫阳洞的男人,勾到这张床上来,以便打听事情的进展情况。听到没有?”
她只有点头。
李殿军道:“那个带伞的和尚干没干过你?”
她摇头。
“要想办法勾引他。”
她只好点头。
“他是个很有用的人,他的那把伞尤其有用。”
她除了表示赞同,还能怎样。
“这么有用的人,韦真珠居然不能用,真是该打屁股。”
她真想杀了他,真想。
伞僧仍然很宁静。
宁静如石,如大地。
他夹着那把伞,静静地坐在春雨里,春雨淋湿了他,他没有动。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
阮员外踱到他身边石头上坐下,慢腾腾地从怀里摸出件东西塞在伞僧抱里:
“你该回去了。”
伞僧不动,也无言。只是他的目光已变得温暖。
阮员外喃喃:“这是我离堡时从韦沧海贴身衣裳里摸出来的。”
伞僧还是无言。
“我看得出韦沧海很生气,但他无力阻止我。他连动一下都已不可能。”
阮员外轻叹道:“我知道你当年到中原来,为的就是这个。你不惜屈身于铁剑堡,为的也是这个。”
他落寞地抹抹脸上的雨水,苦笑道:“现在你的心愿已了,你该回你来的地方去了。是时候了。”
伞僧还是不说话,也不动。
但他眼中已有泪水流出。泪水和着春雨,充满了暖意。
阮员外不看他:“我本想以此要挟你,现在看来已无此必要。我已经老了,雄心早已没有,现在连‘心’大约都已不多了。你走吧!越快越好。”
伞僧缓缓站起身,朝他合什为礼,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又何必说?
春花、春雨、春草、春天树岂非已代言?
伞僧转身缓缓走开了,走入了的世界里,走入了春天。
阮员外老泪纵横。
他究竟是在为谁流泪,因何流泪,又有谁知道?
连他自己,也未必说得清吧!
春雨。杏花。酒旗。
巴东三已快醉了,眼圈又已血红。他已开始诉苦了:
“老关,你不知道,我是孤儿啊!……你不知道孤儿的苦啊!……”
关啸不理他,自己喝自己的酒。
他知道自己若接了巴东三的话茬,无论他说什么,巴东三都会马上大哭。
他自己也很忧郁。
这春天的雨是如此阴郁、如此哀怨,他怎么能不忧郁呢?
他喜欢干燥的天气,干燥的东西。他最讨厌的,就是下小雨。
湿漉漉的,让人总觉得心里有事的小雨。
让人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有一种起霉的感觉。
该死的雨!
该死的春天的小雨!
西北的春天,来的总比较迟一些。
但槐树杨柳树的枝条已由干枯变得柔软,充满新绿。
慕容飘在枕上细聆着春雨的声音,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活力。
这活力也快要爆发了。
只不过这活力并不是春天的活力,而是另外一种。
这种活力一旦爆发出来,会将所有辉煌美丽的东西炸成瓦砾。
水儿不在他身边。一左一右贴紧他熟睡的,是水儿为他买的那两名艳婢。
水儿偷懒的时候,就由她们服侍他。她们娇艳、年轻、充满了弹性、充满了激情。
每一回,她们都要完全把他折腾得昏昏沉沉才会安静。
每一回,都要等他沉入梦乡她们才会睡着,她们睡觉的时候,也一定会一人抱着他一只胳脯。
等她们睡熟之后,慕容飘就会醒过来,一个人孤独地想着心事。
他的眼中总是含满了泪水。
他已经拥有一切了,他为什么还要流泪呢?他为什么还会觉得孤独呢?
她们的胴体温暖柔软,饱满结实,她们呼吸时扑到他面上的气息芳香甜蜜,销魂可怜。
可他怎么会觉得浑身冰凉呢?
今夜,慕容世家的姓慕容的男人们,有几个像他这样浑身冰凉呢?
那些年轻端庄的俏丫环一定正在他们怀里婉转呻吟吧?
他们想到过幕容世家的未来吗?
幕容飘手指微动.已点了两名艳婢的穴道。他轻轻抽出手悄悄下了床。
他是慕容世家的掌门人,他必须负起掌门的责任。
春雨声在老道姑耳中,实在很不是滋味。
她虽然是紫阳洞的副洞主,可实际上她的地位并不尊崇。
她掌握的实权,还不如一名洞主的贴身护卫多。
倘若她也像杨雪那么年轻.她相信自己一定也会开创一番事业的。
年轻就是本钱,对于女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谁会替她这种出家的老太婆卖命呢?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那还相当结实的大腿。
她一直就是这么应付青春的煎熬的,她一直就是这么发泄她的欲望的。
突然间,她察觉被子里多了一双手,一双温暖有力、年轻结实的大手。
这是谁的手?
她想惊呼,想下杀手捏碎这双手。
可她没有。
这双手很温柔很体贴地抚摸着她,从她的足踝一直摸到她的肩头。摸得她浑身酸软,飘飘欲仙。
这双手的主人,就是李殿军。
杨雪烦躁得要命,她浑身上下没一寸地方舒服。
她正处在斋戒期,可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她本就属于那种从来不肯让自己闲着的人,她受不了这种折磨。
她认为高欢说的那许多规矩都是自欺欺人的玩。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当然更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剑灵一说。
既然忍受不了折磨,她又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她也不是那种肯和自己过不去的人。
她招来了她的贴身护卫,她要好好享受享受。
至于那些具规矩,那就去他妈的罢!
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就是规矩。
进来的护卫是吴牛。
吴牛很卖力。他是吃了药来的,他每次来伺候洞主都要吃药。
可他吃的药虽然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不济事。他很快被她踢下了床。
“你最近做什么去了?”
吴牛当然要隐瞒真相。他在阮硕身上已消耗得太多,这怎么能让洞主知道?
可洞主显然已经知道了。
“你去找的那个小婊子是谁,你知不知道?”
吴牛瘫倒在地。
“她姓阮,她是铁剑堡的得力于将你知不知道?”
吴牛若要知道,借给他十个八个胆地也不敢去的,“你居然还对我隐瞒!你说.你自己说,该治你什么罪?”
当然是死罪。
吴牛面前地上.已多了一把刀。
洞主扔过来的刀。
无心夫妇也没有睡着。
窗外的春花春雨对他们来说,向来是没什么意思的。
自从他们杀死了自己亲生儿子之后,他们的心就已死了。
所以他们才是无心夫妇。
从来没有人探询过他们已死的心还有没有活力,直到去年,在高欢的逼迫下.他们自己才发现,他们的心并没有死。
至少是还没有死绝。
他们已渐渐开始以不同以往的目光来看待人生,看待个世界。
虽说在表面上他们仍然“无心”,但在深处,他们的心已渐渐复苏。
无心汉子迟疑着向自己的妻子伸出了手,缓慢,而且陌生。
他们已许多年没有从彼此的肉体中寻找过欢乐了。他们早已麻木不仁。
无心妇人也伸了她的手,同样缓慢.同样陌生。
他们的手触到了一起。
先是轻轻的抽搐.然后是畏怯地微微分开,然后是紧紧相握。
他们已不再无心.他们的心已完全苏醒,睁开了眼睛。
他们这才发现,他们都已苍老了许多,他们已浪费了太多的生命。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流下了热泪。
是痛悔的泪吗?
是欣喜的泪吗?
谁也无法解释,也勿须解释——他们醒了,这就是事实。
他们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彼此的眼泪和彼此的体温。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更真实?
他们默默地流着泪,紧紧拥抱着,亲吻着,交缠着,为他们的新生而庆幸。
他们融合了,两颗复苏的心。
在这个春夜美妙的春雨声中。
高欢听不见春雨的沙沙声。他身外的一切都已经被淡忘、虚化。
只有一颗心活泼泼的跳动。
他倾听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