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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在。”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很伶俐地闪进房间,垂手低头,站在于西阁面前。
“你这几天去过药铺没有?”
“小的昨天还去过一趟。”
“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回老爷的话,铺子里的几个伙计懒得很,后面库房里的药材都已受潮了,也没人翻出来晒晒。”
于西阁转头对上官仪道:“你看看,这年头的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人也越来越懒,尽是些混饭吃不干活的人!”
上官仪微笑道:“就是。”
于西阁略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小王道:“待会儿你领这上官公子去药铺里,看看有什么轻省的活儿。告诉你,可不能让上官公了累着!”
小王的头垂得更低,道:“是是,小的明白。”
他当然明白于西阁的意思,上官仪心里也很清楚,这翻晒药材的话儿自然是落到他的头上了。
于西阁前脚刚踏出门槛,小王的头就高高地昂了起来。
小王刚开始被人称作“小王”时,年龄自然不会大,但现在,他实在该被叫作“老王”才对。
看他的年纪不会比于西阁小,一张脸粗看起来虽称得上是油光水滑,只要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很多细小的皱纹。
上官仪一眼就看出了小王绝对没有练过功夫,所以他不免有些奇怪,以小王的年纪竟然还有如此敏捷伶俐的身手。
对小王这类做跟班长随的人来说,敏捷伶俐的身手大概是他们混饭吃的基本功之一吧。
上官仪心里想着,嘴角忍不住又现出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小王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甚至可以用“悦耳”、用“脆生生”这一类的词来形容。当然喽,这种声音只是在与于西阁说话时才用得上。
小王现在的声音就变了,略带沙哑,沙哑中还颇带着几分威严。他瞪了上官仪一眼,道:“笑什么,走罢!”
小王对于西阁可谓是忠心耿耿,所以他一向很痛恨那些打着各种旗号到于府来混饭吃的人。
他尤其看不惯面前的这位“上官公子”。
“狗屁‘公子’!”小王一边走,一边斜眼瞟着上官仪,心里骂道:“一看就知道是个专吃白食的混账!你以为于府的饭是那么好吃的?撞到老子手上,看不把你累个贼死!”
绕过三四条胡同,再走上半条街,就快到于西阁的仁济药铺了。小王想像着上官仪干活时的惨样,心里不禁很是得意。
他忍不往又斜睨了上官仪一眼。
上官仪嘴角的微笑更明显了。
小王不禁心头火起。
他实在恨极了上官仪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因为他看得出那微笑里全是讥讽,对他的讥讽。
其实,小王看得出上官仪一定是一位真正的“公子”。
小王不是瞎子,他的眼睛比大多数人都好使得多,当然不会看不出上官仪身上那种颇为高贵的公子派头。
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与他身上那种特别的伶俐劲儿一样,也是小王这一类人必须练就的基本功。吃跟班长随这碗饭也不是很容易的,至少比大多数人想像中的要难得多。
“就算你原本是个公子,现在也只是个‘落难公子’了,你心里再看不起我,现在也只能由老子摆布!”小王又在心里发狠。
俗话说得好,“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能欺负欺负被困浅滩的龙与落难平阳的虎,对于小虾野狗们来说,的确是一种无上的快乐。
药材果然有些受潮了。
小王坐在店伙计搬出来的一张椅子上,架着二郎腿,左手托着个紫砂壶,右手在膝盖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小调子。
上官仪扛着一大包药材从库房里走出来,四下看看,道:“在哪里晒?”
小王不耐烦地用脚尖点了点,道:“地下。”
上官仪道:“这可是药,是要吃进肚子里的,就晒在地下?”
小王翻了翻白眼,道:“叫你干活就干活,哪来这么多废话!”
上官仪一笑,道:“好,好,干活干活。”
这小子还能笑出来!
小王不禁有些奇怪,一大包药材少说也有七十来斤,可上官仪扛着似乎很轻松,脸不红,气不喘。
小王更生气了,喝道:“快干快干,库里的药材今儿都得搬出来!少磨磨赠蹭地,还想不想吃这碗饭了!”
上官仪却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
半天活干下来,他不仅不显得累,看上去人反而显得更精神了。
“这小子还真有把子力气。”
小王心里不禁打开了小鼓:“对这种人可不能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小子一生气,拼着这碗饭不吃揍老子一顿,老子可就吃亏了。”
不知不觉间,小王对上官仪的态度渐渐和缓了许多。
如果他知道上官仪嘴角那种看起来让人很难受的微笑并不是对他而发,他对上官仪的态度只怕会更好一些。
上官仪是在笑自己。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得靠拉药包来混口饭吃。
这件事正可以用做对“世事无常”这个词最好的注解了。
他并非认为干体力活有多么跌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怕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其实,在他现在这种情况下,多干点体力活对他反而有好处。
半天药包扛下来,他已觉得浑身的血脉异常通泰,经络间内气的流转也顺畅了很多。
他实在应该感谢于西阁才对。
于西阁的做法虽说不免刻薄,但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根本不认识上官仪。能看在卜凡的面子上收留上官仪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供一个不认识的人白吃白喝白住呢!
再说,靠自己的劳动挣饭吃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上官仪只是想不通,卜凡怎么会与于西阁结成“极好的朋友”。这两人无论是在性格、气度、待人处世的方法上,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在药铺里和伙计们一起吃过晚饭,回到于府,已是掌灯时分。
扛包,晒药材,折腾了一整天,上官议虽不太累,也很有些疲倦了。他很想一头倒在床上,好好休息一阵子,待夜深人静时,再起来打坐行功。
但于西阁显然认为单单在药铺里干的那些活并不足以让他心平气和地为上官仪提供食宿。
上官仪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了几叠厚厚的书稿。
看来这就是于西阁早晨提及的他的大作了。
书稿边有几杆笔,一方砚台,一盂清水,几叠白纸。
上官仪苦笑着叹了口气,慢慢在桌前坐下,在砚台里倒上些清水,拈起一段墨,慢慢磨了起来。
磨好墨,铺开纸,他拖过一叠书稿,认认真真抄了起来。
刚抄了十来页,上官仪就觉得手腕发酸,脖子发僵,背部的伤口也开始发痛。和抄书比起来,他更愿意干扛药包一类的体力活。
俗话说,端人碗,服人管,既然他现在不得不在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靠于西阁吃饭,这抄书的活儿他还得干,而且还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干。
抄着抄着,上官仪竟然对于西阁这部大作很感兴趣了。
其实,与其说这是一部医书,不如说是一部验方集成更确切一些。稿子里几乎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理论,而且稿子在内容上的排编也很有意思。除了前十几页是于西阁对自己的医术的总结性的溢美之辞外,剩下的全是详细的病情介绍与治疗这种病的药方。
在上官仪看来,每一份病情介绍都详细得有些过分了,而且介绍中关于病人脉象的情况极少,大都是病情外在的表现。如咳嗽、发热、手足发冷、面色青黄、双目微赤等等这一类的描述。
上官仪以前也看过一些著名的医书,还真没见过像于西阁这样编写的。
莫非他是想写一部很通俗的,让人们能对照着替自己诊病开药的书?
上官仪越抄越迷惑。
忽然,他停住笔,看着刚翻开的一张药方发起了呆。
这药方上的字似乎不是于西阁本人的。
他抽出了已经抄过的几张药方,仔细对照着。
没错儿!的确不是于西阁的字。
上官仪丢下笔,靠在椅背上,皱起了眉头。
这张药方上的字体他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野王旗的部属中不乏能人异士、巧匠名医,但他可以肯定,这张药方不会是出自他的部属之手。
会是什么人呢?
上官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于西阁所交往的人之中有他以前认识的或打过交道的人,于府对他来说,绝非安全之地。
上官仪又拿起那张药方,仔细地,翻来覆去地看着,越看越觉得这字体的确很熟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可每当他就要抓住时,它又滑开了。
忽然,他双眼一亮,坐正了身子,伸手将另外两叠书稿也拖到面前,一页一页翻看着。
很快,他发现了一张同一字体开的药方。
很快,又发现了一张。
又一张…··
过些药方不仅字体相同,所用的纸张也相同。而这部书稿里除了这些药方外,用的却是另一种质地不同的纸张。
上官仪用力拍了拍脑门,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
就在今天早晨,他还见过这种纸,这种字体。
这是卜凡的字!
卜凡写给于西阁的那封信用的正是与这些药方一样的纸张。
药方竟是卜凡开的!
紧接着,上官仪又发现,是凡由卜凡开具的药方,药方前面的病情介绍尤其详细,有的竟写满了三页纸。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西阁可是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