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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什么大病在身,最多也就是下个体质柔弱的判断。
还有一个稀奇的是,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有谁有这么大的眼睛,就像她的整张脸,被这双眼睛占据了一半。那望向我的目光飘忽不定,幽深得好似遥不可达,就像那双眼睛里有一个秘密而美丽的大海。
我失神地望着她那双似睡非睡的大眼睛,直到蛟爷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才听见他道:“拍花的,赶紧瞧瞧她的病。”
我这才醒悟过来,赶紧上前一步放下藤箱,对大眼睛女孩说:“这位姑娘,麻烦你把手腕伸给我,我好帮你摸脉诊病。”
说话的同时我也注意到,这个女孩单手紧紧地抓着一只匣子,虽是匣子隐在衣袖之内看不清全貌,但单就我能见到的一角来看,那精致的雕工和光滑内敛的木纹却已显露出那一定是华丽非常。
大眼睛女孩好似没看见我一样,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眼神又转向了别处。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虽然很大,但却没有什么神采,就像是两颗没有生命的宝石。甚至我再细看,陡然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看到船舱里的任何东西,她的心思,好像根本就不在这里,或者,根本不在这个世界里?
么,是这个女孩和风暴之间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让我回过神来,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孩和这间密室。
这间屋子的外面用古怪的压舱石和道符压住,但屋子里却没有什么道符之类的东西,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女孩住的屋子,除了一张不大的窗外,就是一个柜子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盅药水,旁边还放着些药丸。虽然简单了些,在这样的海船上有这么一间安静的小屋子算不错了。整个屋子显得非常干净整洁,比我们住的鱼舱显然好太多了。
这个女孩呆在船上似乎已经很久了,我甚至怀疑她有没有下过船。因为她看我的眼神,是带着好奇和新鲜,给我一种感觉,那就是她很少见到生人。她的头发很长,又黑又密,因为蜷在身上,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整个人都被裹在黑发里。
头发从头到脚缠得满身都是,露出来的脸和手腕都白得接近透明,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一股股青红的血脉。她浓黑的眉毛如同弯月,一直弯到了两边的鬓角,嘴唇却和苍白的面色相反,显出肝火旺盛的鲜红样子。
我又轻轻喊了两声,她依然好奇的看着我,却还是没有做声。我犹豫再三,只好自己伸出手去,从缠裹她身体的头发里,寻找到她的手腕并轻轻拉了过来。这一下轻轻接触,入手就是一阵冰冷,我好似摸到了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好似冬天吃雪咽下冰水一样,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寒意一直泌入到我的心里面。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强自压下寒意,把食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这时我听到她发出一声叹息似的轻微的呻吟声,顿时我的手一抖,我确信了那个和风暴相呼应、搅得整条船心神不宁的呻吟声,果然就是她发出来的!
这时她也有了反应,那对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询问的神情。接着一抹红潮慢慢在她的脸颊上泛滥起来,我感受到她的脉搏弹跳突然加快,她的体温也开始迅速发热升高,不出片刻,就烫的吓人。
这突然之间产生的古怪变故,让我差一点叫出声,手下意识的自己缩了回来。大眼睛女孩似乎是觉得冒犯了我,对我笑了一笑,我忍住心里的惊疑,试探着又搭上她柔软无力的手腕,继续感觉脉象。这次虽然感觉她的体温有些高,但是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刚刚应该是自己太过紧张的错觉吧。
我闭上眼,静下心感觉,发现这个女孩的脉象极度紊乱,但却不是一般重病患者那种细若游丝的感觉,脉象时而有力,时而微弱,完全找不到任何规律。
我从未遇见过这种奇怪的脉象,正在苦思这到底是什么病症,女孩红艳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像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又发出一声听起来很不舒服的呻吟声,身体慢慢的扭动着换了一个姿势。看着她缓缓翻身,我发现,这女孩的身体姿势僵硬怪异,似乎控制自己的身体都有些费劲。
她身子侧向了舱壁,不知道是不是睡了过去。我站在那里脑子急速转动,拼命回想着这十多年来我在药铺里所见识过的种种病患,回忆着叔父讲过的症状以及教给我的诊断医诀,却是越想越没有头绪,找不出完全对症的先例。
这时候,身后传来蛟爷的声音:“到底能不能治?”
蛟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我听出了他压制着的疑惑和怒气,看样子如果我告诉他,自己对此束手无策的话,之前好容易得来的一点信任就会失去,在船上的日子恐怕就难过的紧了。
按照我能想出来的药方子,无非不过是马钱子、茯苓、三星草等清心宁神的常用药,这样的草药,我已经看见密舱的角落里堆了满满一大竹篮,恐怕这个女孩是不止找过一两个大夫看过病的。
估算起来,此前那些医生开的药方,无非都是按照形神合一的原理来抓的药,照竹篮中的药材来看,他们应该开的都是一些养神宁神静心静气的药。这说明,这些医生也都看出这个女孩心绪不宁,气郁火旺,失眠急躁,扰动心神,神不安宁,所以一般来说应该都是安神养心的结论,看上去好像是对的,但是为什么会没有疗效呢?
这个女孩的病因,照现在的症状分析,可能是非常严重的焦虑引起的,为什么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会产生这样严重的焦虑感呢?
想到这里,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衡量了下后,有了一个想法。
转过身来,我低声向蛟爷问道:“蛟爷,你之前也应该请过不少的医生郎中了吧?估计他们说的也是需要安神养心之类的,对吧?”
蛟爷眼神一动,点头道:“确实如此。”紧接着面色一板:“不要废话,继续说。”
我看他的反应,心知猜对了一半,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心病还得心药医。蛟爷,我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为什么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重的心思。她这是有很重的心病,虽然表面上的症状不明显,但您应该看得出,这姑娘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表面上的原因是气血不畅,实际上还是因为过于焦虑。请恕我说句你老人家不爱听的,这么柔弱的身体,像这样内火焚心,烧不了多久,就会熬干她的心力。”
蛟爷听了我的分析,先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板起了脸。我心中大定,看来他一定知道她的病因,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于是继续说道:“我现在只知道她焦虑异常,神不守舍,唯有守神全形回归自然才行。首先,病人需要清心寡欲以宁神,怡情益性以畅神,这就需要非常安静和没人打扰的环境,把她放在这个秘舱里看似对的,但蛟爷,这空间太过狭小,而且通风不太好,加上这里又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的环境会更让她心浮气躁,加重病情的。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症状是忽冷忽热,失眠燥热,如果还有别的症状就需要您告诉我了。”
这些话一口气说完,忽然想到自己语言里对蛟爷的处置颇有指责,心里有些忐忑。还好蛟爷没注意,而是叹了口气,想了想说:“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她的病基本上也就是你说的那些,整天茶饭不思,三两天才喝半碗粥,无神无力,躺着却又睡不着,头脑昏。”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对了,还有白天总犯迷糊,晚上老是失眠,另外就是像你说的那样,一会儿身体冰冷,一会又烫得吓人,发病严重的时候,还痛得满床打滚,可是问起来,也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疼,只说浑身不舒服。等难受那阵过去之后,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就和现在一样。没犯病的时候,郎中来看,都说不像有病的样子……”
我听着蛟爷努力边回想边讲述的样子,忽然有些恍惚,他这样絮絮叨叨的讲着话,样子像极了原来药堂里那些来给儿女看病的普通父亲们,这时候,他身上没有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一个普通为女儿的病着急操心的老人。
但听到后面,我越来越觉得诡异,特别是关于关键发病时的叙述。
我最早跟叔父学医时,他就告诉我,中医的望、闻、问、切,都是为了先发现病灶,然后找到病根所在。而病根和病灶有时候联系并不是很直接,比如有些患者视力会忽然变得越来越差,甚至很快就会瞎掉。但其实很可能并不是眼睛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得了消渴症。
叔父严苛的教导下,我对自己的医术是有信心的,这姑娘的病症奇怪,和熟知的病例不符,如果说我是行医经验还不够多,但众多医生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看来是有其他的原因了。
虽然现在还是不能完全肯定这个女孩的症状,但现在我已经能大概猜到问题的关键:这不像是身体上有什么问题,更像是精神上出了问题,我甚至怀疑她是邪风入体,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沾上了。
我想,之前那些医生的判断应该都和我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样子他们都没有把这个可能说出来,而只是开了一些治疗气血淤积、安心宁神的药物,现在看来,疗效实在是有限。
念头转到这,我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向问蛟爷:“这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
蛟爷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答道:“大概三年前。”
我大为吃惊:“这样的症状已经有三年了?”
蛟爷摇摇头道:“不是,她本来不严重,症状就像伤风感冒,但总是不能根除,好一阵病一阵,最近几年病的越来越重,犯病的间隔越来越短。今年开春以来,就熬成了这样。也许真是逃不掉的……”说道这里,蛟爷意识到了什么,打住话头:“你到底能不能治?”话里重又透出海老大的那种威势,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烦。
我越听越觉得疑惑,不知道他话里的“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