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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夏季草发时牛羊开始换毛,牧人对长到三岁以上的牛犊就要进行剪毛,牛羊兴旺发展起来,剪毛的活儿就重了,这年本卓的男人也回来帮助割牛羊毛,他手里割毛的工具是刀,干净利落又平顺地把毛割下来,熟练的动作使牛羊也感到舒服而听话多了,其他几个女人则是将牛捆好,用细木棒卷住牛毛拉扯,换下的毛就裹在木棒上,这些割扯下的毛可以搓线搓绳,织被毯、垫子、毪子,毪子又可用于缝衣,细细的牛羊毛可以做成细绒呢,作贴身内衣,暖和而轻柔。
这天中午,太阳时阴时晴地穿梭在白羊绒似的云朵里,渐渐泛黄的草地到处都飘溢着阳光,风轻轻地吹拂着。大人们忙着剪毛的活儿,郎吉、尼玛在离帐篷不远的一个草山包玩掷羊骨指的游戏,他们的好伙伴“九眼珠”也跟在身边,这时,从远处走来一队人马,最前面的还举着一面绿色的狗牙边小旗子,郎吉和尼玛好奇地站起来,静静观望着,不多会儿,那队人马就走到了他们面前,一个个头中等、长得胖墩墩、辫起的头发上坠了颗象牙珠子、右耳坠着颗镶金的大松耳石坠子的男子被护拥着走来,当他们从郎吉和尼玛身旁经过时,他身后一个穿戴华丽的男孩高声说:
“阿爸,我想跟他们玩玩儿,我要下去。”
“什么? 你怎么能和这两个脏兮兮的穷孩子玩? 真是不听话! ”那个胖墩墩的男子头也没回,只看了看给他们让开路,站在草地上好奇地望着他们的郎吉、尼玛。
“不嘛,我骑累了,我要下来嘛! ”那个看上去比郎吉大一两岁、跟他父亲一样敦实有余的男孩不依地嚷着。
那人向远处白姆家的帐房眺望了下,才回头对儿子说:“好吧,你就在这儿耍吧。真是的,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一路上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把我的时间耽搁了不少,就在这儿,别走远了,听话! ”然后他又颐指气使地用马鞭指指郎吉和尼玛命令道,“你们俩可要照看好土登少爷,听他的话,听见了吗? ”说完就打头领着那帮人赶马走了。
那个叫土登的少爷下了马走到郎吉、尼玛刚才玩的地方看了看,感兴趣地问:“你们在玩什么? ”
“投骨指儿。”郎吉走近他说。
“我也来,我投得可准了! ”
“好呀,来,尼玛,过来! ”郎吉喊道,尼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穿戴如此华贵的贵族少爷,他愣神看着,郎吉这一唤,他才跑过来,三个孩子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轮番比起投羊骨指来。
原来这是大头人昌格来巡查牧场,他已经有多年没有来过了。按土司规定,每隔三年,康南更却土司要进行一次牲畜大清点,边远之地则由头人清点上报,有时土司或其亲信也会到边地巡视,了解牲畜增减情况,然后再来调整确定拥有牲畜者的等级升降,从而确定给土司上贡赋量和支差负担。
头人的突然到来使白姆一家慌忙停住了手中的活儿,惶恐地按礼节迎接接待着这上等人的到来。
头人手下的人认真地一一清点着牛羊数,做着记录的秘书翻开长条账本,惊奇地发现,白姆家的牛羊这几年增长得很快,已经超过九十头,按规定,牲畜上了八十至一百一十九头,差赋就要上升三等,其地位等级就相当于富裕中牧了,家里的男人就有资格作小头人的后选人了。
头人听完手下人的汇总,心里十分高兴,不停地点头称好。就在这时,来给他倒茶的泽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问白姆:
“几年前我来这里时好像没见过她? ”
“是是,老爷,她是我表姐的大女儿,丈夫死了,就到我这里来暂住些日子! ”白姆恭敬地弯腰低头回道。
看了看泽尕的背影,这女人身姿不错,脸部被黑褐的面膏遮掩住了大半,大概长相还是可以的,于是他随便问道:
“她愿意落户这里吗? ”
“噢,老爷,过些日子恐怕就要回去了。”
“哪的人? ”
“卡称。”白姆说出来,担心地偷觑了一眼从草地卡垫上站起来的头人。
“告诉她,就落户在这里吧,可以免去她三年的差役! ”头人这样说并不是对泽尕的恩赐,是土司为留住劳动力以增加贡赋收入的一条“优惠”政策,是惯例。
白姆忙点头应着说她一定劝她留下来并感谢头人的恩准。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头人的兴趣现在就落在科巴家的贡品上了。
“好啦,全准备好啦。”
“今年就要增加。”
“是,我们都按管家说的做了。”本卓的男人说。
头人走近白姆家的贡物前,看了看不满地说:“不行,少了,再加两包酥油,年底再加牛腿三只,就这样。”他的话听起来是不容置疑的,白姆一家也不敢申辩,只好如此照办,土司头人的规定许多时也是他们随便决定的,这种时候能多捞取这些发展起来的科巴的油水,是最划算的,自己给土司上交的贡品也就弥补上了,他收得越多,余给自己的也就越多了,他又很慷慨地对本卓的男人说:“你把家里的事忙完了再去支差,给你再加十天的假吧。”他好像对自己刚才擅自增加这家的贡品有些歉意,又对本卓的男人说:“你就好好干吧,将来……”
“将来”什么,他微笑的神情就说明了,将来会给个小头人当吗? 不会的,虽然白姆阿婆一家上升了三等,列入了小头人的后选人家,但他们明白,小头人虽然可以从上等差户中选拔精明能干的、又是能说会道的,但那是要有足够的财物贿赂讨好土司头人才可能选上,现在日子虽然比过去宽裕了,但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财力去讨个小头人的头衔,加之儿子又很厚道,况且这个头人爱财贪财,不是少许的东西就能满足的,而且不是个公正的头人,这对他们家是不可能的,站在帐篷边的这一家人并不愉快地恭敬地看着那队人马满载着物品趾高气扬地走远了。
小尼玛今天是第一次跟穿戴如此华丽高贵的孩子玩,他一直很好奇地看着土登少爷,当他准确地把雪白的羊骨投进洞里,他高兴地跳起来,并且在他身边的头人少爷穿着的锻子袍上拍了拍,又拉了下他搭在身后的锻袍袖,土登少爷生气了,他很不高兴地瞪了尼玛一眼,一掌推了过去,把小尼玛重重地推倒在地。
“你的手真脏,谁让你碰我! ”
“他还小,你怎么这样推他? 你不讲理! ”郎吉边说边跑到委屈得呜呜哭泣的尼玛身边,把他拉起来,用自己的衣袖给尼玛弟弟揩了揩眼泪,“不哭,尼玛,阿哥在,你别怕! ”
“哈,你是什么东西? 敢这样对我说。”
“你欺负人,谁怕你! ”郎吉理直气壮地高声说。
“你有这个胆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
“我不管你是谁,就是不许你欺负我的弟弟! ”
土登得意地双手叉腰说:“我是头人的儿子,你知道吗? 刚才过去的人就是我阿爸。”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郎吉对这个蛮横的富人儿子愤怒起来。
“你是谁? 哈哈,你能是谁? 你不就是我家的奴才吗? ”
“你知道我阿爸是谁吗? ”
“又能是谁? 不就是那个在我家支差的娃子吗? ”胖少爷嘲笑道。
“我阿爸是……”郎吉几乎要说出自己的父亲,但他犹豫了。
尼玛不知道郎吉的父亲是谁,他接过郎吉的话说了句:“我阿爸会杀牛! ”
土登少爷大笑起来:“你阿爸会杀牛吗? 告诉你们吧,我阿爸会杀人哦,他是头人,谁敢欺负他儿子,他就可以杀了谁! ”
“我就不信你阿爸不讲理,是你欺负比你小的孩子,我们找他评理去。”
“不用找他,我就可以给你评理! ”说完举起拳头就给郎吉胸口一拳。
郎吉忍了又忍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什么也不顾地抓住土登的衣襟跟他打起来,虽然土登跟他个头差不多,但块头却比他大,不多会儿,郎吉就被他按在地上,骑在郎吉身上的土登没有手软,而是一拳又一拳地击着郎吉,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这是郎吉第一次跟人打架,他输了,他知道他的力量不及这个比他大的恶少爷,但他不害怕,他拼力还击着,这时吓愣了的尼玛也扑上来抓住土登的头发扯着,一直蹲在不远处的“九眼珠”也跑了过来,直向骑在郎吉身上的胖子扑了去,把少爷掀倒在一边,郎吉翻身又向他扑去,迅速骑在他身上。就在这时头人那队人马走来了,看见少爷躺在地上,他们冲上来:
“住手! 反了,敢打我儿子,下来,你这个狼崽子! ”头人和另几个人跳下马,过来就拎起郎吉和尼玛并扔在地上,抬起腿就给了他们几脚。
头人见儿子完好无损,另一个孩子倒是鼻青眼肿的,他明白了吃亏的不是他的宝贝,于是叫他手下的人停住,问道:
“你们是在打架吧,谁赢了? ”
“我,当然是我,阿爸,他们算什么? 还想跟我拼,哼! ”被人扶起来的少爷得意地说。
“这些野孩子是该教训教训,好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吧。”
被扶上马的少爷走了几步,回头看时,见那只撞他的动物正亲密地依傍着它的伙伴,他羡慕了,忙对走在前面的父亲说:
“阿爸,我想带走那个东西。”
“什么? ”头人顺着儿子所指,向“九眼珠”看去,见那动物是很稀奇,转过马头走过来,对郎吉说:
“这是什么东西? 不是羊吧。”
郎吉和尼玛都没开腔。
“把这东西送给少爷,听见了吗? ”
“不! 我们走。”郎吉拍了下“九眼珠”,牵起脸上还挂着泪水的尼玛弟弟就走。
“站住! ”
郎吉他们三个没理会他就向草坡下跑去。
“不嘛,我就要那羊! ”
胖头人经不起儿子的叫唤,就对他的手下说:“你们两个下去,告诉那家人,他们私藏牲畜,刚才没有报出这只羊,按条规,没收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