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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觉察到什么,现在对我还好。不过一旦察觉,她会火冒三丈的。她就是那种性格暴躁的人。”
“是啊,你是店里的台柱子,你准备另起炉灶,她当然会气得发疯的。店里的人呢?”
“好像隐隐约约听说我要独立门户,不过出于仗义,他们守口如瓶,还没对老板夫妇说过。”
“被蒙在鼓里的都是男人。”雅子不由得嘟哝了一句。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这句粗鄙的俗语倒是更加现实地说中了自己眼下的际遇,连忙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真讨厌,店里的人知道我是你的出资人吗?”雅子满脸绯红地说。
“这一点不要紧,没人知道,因为我平时就对他们造舆论说,老家有亡父留下的山林。”
“你老家在九州吧?”
“嗯,是啊。”
“九州什么地方?”
“宫崎县,乡下。”
“噢,那一带山林很多,日向杉是有名的吧?”
“您倒知道得不少啊,您家先生出差的时候带着您去过吗?”
“你真傻,证券商到那种地方去干吗?就是出差带着女人,也是带别的女人。他好像女人不少哩。”
“我理解您的心情。”
“不要你同情,我是给他自由的。这些年来他挣了不少钱,对他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恕我冒昧,你们真的只相差10岁吗?”
“他51岁了,差一轮呢!”
“这么说,他还年轻嘛,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经理。”
“他是乡下人,工作起来死卖命。”
“我也是乡下人。”
“是啊,在工作认真上你们很相似,不过,在能力上却大相径庭。你具有艺术才能,而他却是个庸人,除了赚钱,什么象样的爱好也没有。”
“可是,我在赚钱方面却一窍不通,也没多大兴趣。”
“这就好嘛,别那么贪得无厌,现在的年轻人许多都是那样。不过,往后你可是要赚钱的哟。”
“我不相信。”
“凭你的才能和技艺,你会很快成为一流美容师的。我这发型,谁见了都赞不绝口啊。嗯,是不是恭维,我还分得出,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上可以看出,那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为了符合您的个性,我颇下了一番功夫,能使您满意,我感到荣幸。”
“你应酬别的客人不也都是这样说的吗?”
“不,别的顾客多少有一些生意上的奉承话,而唯独对太太您说的是真话。”
“是吗?”
雅子眼望着天花板。电灯熄灭了,屋里一团漆黑。谈话的内容是刚才的继续,但地点变了。为了使窗户透点亮,厚厚的窗帘并没关严,从窗帘的缝隙里,可以望见下面的街灯像极光一样映亮夜空。可是,近来超越这幢十七层旅馆的高层建筑愈来愈多,光区已高达半空。旁边还可以看见,有一个地方灯光通明,亮如白昼,好像是夜间比赛的棒球场。
这里没有“屋岛”餐馆经理那惹人心烦的目光,而是一个密封的单间,外边的声音进不来,里面的声音也出不去。刚才听到邻室有水响,那样乱用洗澡水,当然能听到一点。就是水响把她从瞌睡中吵醒的。
“可是,”雅子腿压着佐山的一只脚说,“那个枝村小姐,你好像对她特别亲热,我到了店里,你也聚精会神地给她做发型,还快活地悄声说着什么,同她说话的神气跟同我说话时一样!”
“这是照您的吩咐做的,对我的客人都是这样,为了生意,没办法。这些你分不出来?”
“分不出来。有一次,我在店门口往里瞅,见到你正在为枝村做发型,便不声不响地走了。”
“我知道,我从镜子里看到的,今后可别这样。”
“枝村小姐多大了?”
“哈,大概有二十七人了吧。”
“还没出嫁”
“好像是吧。”
“讨厌!”雅子猛地扑到佐山的怀里,身子用力往下压。“让你开店以后,什么顾客都行,就是不能接待枝村,绝对不能!”
佐山道夫站在灭掉电灯的屋里。透过窗帘敞开的窗户,可以展望东京的夜景。灯光五颜六色,挂在天上的皓月显得白刷刷的,窗外淡淡的光线映出床上的凌乱,折叠在一起的毛毯和褥单格子的阴影宛如一幅图画。
卫生间的门开了,射进一束亮光。雅子露出脸来。
“你来帮我一下。”
雅子站在镜子前。面前的搁板上放着从提包里拿出的化妆品,旁边的浴盆里放了水,洁白的瓷缸被灯光映得眩人眼目,残余的洗澡水积在浴缸的角上,暖融融的水蒸气淡淡地迷漫在卫生间里。房事之后,雅子的身心依旧余味末消。
“来帮我整一整。”
原来是整发型。道夫转到胸部丰满的雅子身后。镜子里叠映出两张脸,胖胖的女人脸白皙皙的,瘦瘦的男人脸黑黝黝的。女人用化妆来修饰年长的圆脸,男人富有朝气的眼神此刻是职业性的。
道夫两手摆弄着雅子的头。她是圆脸,为了修饰成鸭蛋形,要把前面的头发卷高,右侧的分开,头上整出波浪,这是她最中意的发型。男人的手指敏捷地摆弄着,女人悠然地闭着眼。 男人拿起放在搁板上的三四个发夹夹到她头上。前后不到2分钟。
“这样,行吗?”
若是在店里,他会说,您满意吗?
雅子转过身,对着镜子满意地莞尔一笑。
“每次你都给我做得这么漂亮。”
她取下像枪弹一样立在搁板上的口红棒,往咧开的嘴唇上涂抹。
涂好口红,她用一张薄薄的纸在嘴唇上轻轻地按了按,眼睛瞟着他道:
“明天去看看地点吧,l点钟,老地方,别来迟了。”
“l点钟恐怕赶不到,2点半还可以。”
“l点钟不行? ”刚问过这一句,她像忽然想起什么的,脸孔唰地拉了下来,匆匆地把搁板上的化妆品塞进手提包,两眼直盯着道夫:
“你是不是1点钟同枝村有约会?”
“不是。
“那就怪了。她今天来过吧?”
“嗯,大概是上午11点左右,她来梳整发型……”
“瞧,就是那时候暗地里约定的吧?一面摆弄着她的头发,一面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就像一开始对我那样。”
“没影儿的事。”
“啊,你对我不就是那样的吗?”
“对枝村可没那样,她也是一般的顾客,我对她毫无兴趣,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
“她可对你颇有兴趣哟!真的,这是女人的直感。”
“那是您瞎猜。”
“什么?告诉你,我可是一直在观察你们哪!”
“您用特别的眼光看待枝村,叫我不好理解呀。”
“哦!讨厌你为她辩解!”
“不是辩解,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忘恩负义?”
“好啊,这话你可别忘了呀!”
“那当然,都亏您,我才能够独立门户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难道我只是你的恩人?”
“哦!爱您。虽然您在物质上给我很多,但如果您不爱我,我会拒而不受的,我可没有那么卑鄙。”
“我也一样,是因为爱你,才在经济上支援你。用金钱做爱情的媒介,那样的爱情是危险的。你可别认为这是一个阔太太寻欢作乐的游戏,我是真的爱你,为你着想,才帮助你的。”
“谢谢!”
“你真怪,你既不是什么美男子,又没有什么魅力超群的容貌,却这样深深地迷住了我。”雅子仔细端详着道夫的脸。
“我也觉得自己的长相、身材平淡无奇,心中有种自卑感,所以对您的美意,一开始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那平凡的长相让女人放心,假若是个美男子或模样出众,那会叫女人终日忐忑不安的。唔,年轻的女孩子姑且不论,像我们这种年龄的女人,要考虑各种处境,往往被害意识较强,对那些好色之徒特别当心。你那像空气一样平凡的模样叫我放心,而且总感到分外亲切,就是这种放心和亲切把我迷住了。”
“这叫我怎么回答好呢?”
“行啦, 不用你回答……不过,同枝村的事你要好好回答我,明天1点钟真的没有约会?”
“当然喽。”
“那为什么去不了?”
“店老板参加北海道的讲习会要回来了,正好是12点左右。”
“什么,村濑买回来了?”
“是啊,村濑刚回到店里,我马上就外出,不大合适,所以想往后推迟一点。”
“原来是这样,你干吗不早说!”
出了卫生间,仿佛是要消除关在小屋子里的寂寞,雅子来到窗前,欣赏窗外街灯辉映的夜景。她从烟盒里取出香烟,道夫在一旁打着火机。小小的火苗将雅子的鼻子和圆圆的下巴、粗粗的脖颈映得通红。
“谢谢!”她喷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将火苗吹熄。道夫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颇讨她欢心。他那不惹人注目的容貌、殷勤的态度使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这两点起着相互衬托的作用,而后者多半是出于职业习惯。
“村濑到北海道去了几天?”
“一个星期,跑了小博、旭川、苫小牧、钏路、带广几个地方。”
“你们店里这么忙,还经常出去?”
“要把信誉扩大到各个地方,要让各地的美容师都认为他是一流的。不光是村濑,谁都是一有机会就放下东京的工作往外面跑。”
“村濑在美容界是一流的?”
“他自己是那样认为。”
“唔,原来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您的嘴真厉害。”
“我只是说了句真话。那个讲习会,还有什么人参加?”
“山田美容室的山田真一、冈路美容室的冈路久美子…”
“唔,不错,我是听说过,都属于玛丽·姆拉诺体系。”
“是的。
“他们三个都不相上下,可能出田略强一点吧?”
“是的。”
“这次是哪里主办的?”
“东邦医疗器械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