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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真急忙按住挣扎欲起的妻子:“你不能动!术赤有我照料。”
泪水顺着孛儿帖的面颊滚滚而下:“可怜的孩子,他怎么会被马踏伤呢?这个时候,他该多么需要额吉在身边啊……”
“我会守在儿子身边的,孛儿帖,你一定要相信我。”
走近儿子的寝帐时,铁木真突然感到心跳得很急,他急忙抓住门框,让自己定了定神,才轻轻推开帐门。
莫日根大夫正在给孩子换药,铁木真本能地察看了一下他的表情,从他略略舒展的双眉间,铁木真恍若看到了一线希望。可是再看儿子依然昏迷不醒,多少松弛了一点的心便又紧紧揪了起来:“大夫,我儿子怎么还未苏醒?他到底要不要紧?”
大夫眯起双眼注视了铁木真片刻,答非所问地说:“有时候,孩子的生命力是惊人的。”
“您是说……”
“不能大意。公子需要绝对的安静,所以我一直没让人来探望他。他只需要一个能让他产生安全感的人待在身边,这对他来说比药物更重要。”
“我会的。还有什么?”
大夫俯身抚摩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如果不出现异常情况,公子可能很快苏醒。我必须回去另配些药来。我走后,劳你费心看着点炉上的药引。”
大夫的话音刚落,术赤的小嘴竟真的嚅动起来,接着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呓语:“额吉……”
铁木真一下坐到床边,抓住儿子冰冷的小手:“术赤。”
“额吉,”昏迷中的术赤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我?”这恐怕就是这个敏感聪慧的孩子在神志不清时才肯道出的心底最深刻的隐痛。
铁木真好像被蝎子猛地蜇了一下,一时只觉心痛难忍。迄今为止,术赤从未叫他一声阿爸,他没想到,一个5岁孩童的倔强竟会如此深地刺伤他。他不知是证明还是忏悔地自语:“术赤,我的儿子,阿爸没有不喜欢你。”
大夫双目微微濡湿,转身悄然离去了。铁木真无意中流露的父爱让这位草原名医既感动也难过,直到此刻,他才开始明白,铁木真也许永远说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爱与恨的分量孰轻孰重,但终究否认不了这样一个事实:术赤在他的生命中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铁木真百感交集的目光久久凝注在儿子清俊的脸上,他还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渐渐地,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了。
朦胧中,一只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袖,他被惊醒了。
儿子!原来是儿子醒了!一阵狂喜霎时攥住了铁木真的心。
术赤的眼睛在瘦削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更深更大了,他无力地伸出小手,向父亲身后指了指。
炉子上的药罐正“吱吱”向外冒着泡。铁木真一跃而起,顾不上垫东西,空手将药罐端了下来,烫得他好一阵甩手。
术赤一直都在看着他。当他回到床边坐下时,术赤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铁木真顿觉两眼发潮,忙掩饰着笑道:“术赤,还疼吗?”
术赤的脸仍然半青半白,呼吸时弱时强,但他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阿爸。”铁木真自然而然地说出“阿爸”两字,并未觉得有何异样。
“阿爸——”孩子惊异地重复着,脸上慢慢绽开了甜甜的、满足的笑容。真够难为他,伤得这么重还能笑出来,要知道,他毕竟还只是个5岁的孩子啊。铁木真若非用全部意志克制着内心的冲动,真想将虚弱的儿子紧紧搂在怀中。
在一片悠长的静谧中,父子俩的心彼此贴得很近很近。
豁尔豁纳黑川深处一棵苍翠的柏树下,木华黎正牵着马慢慢走着。今天是他的生母雪尼叶夫人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要前来祭奠。
远远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喜爱的薰衣草的味道。因此,他知道那个人——札木合已先他而来了。
平心而论,对母亲的容颜,木华黎还不如札木合记得清楚,他只能从人们的回忆中,从父亲一生相守的眷爱中了解到母亲的才貌人品。自母亲去世后,父亲每年都要带继母和他来这里。札木合也来,而且总比他们来得早些,甚至在札木合杀死他的父亲之后,仍然不忘来祭奠他的母亲。唯一不同的是,他与札木合之间永远不会再有往日的情谊。
木华黎站在札木合身后不远的地方。
札木合没带侍卫。木华黎的手慢慢伸向了腰间的宝剑。
在冷漠的表情掩盖下,他的内心却在苦苦挣扎。感情在问他:杀了他吗?杀了他,为屈死的父亲报仇?理智却在回答:父亲终究是误杀纠察尔的母亲在前,并且是死于纠察尔而不是札木合的刀下,就算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札木合精心策划的阴谋,仍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他的复仇计划。何况,他确信父亲不会赞同他这样做。父亲对宝力台首领、对札答阑至死不渝的忠诚不可能不影响他的处世原则,札木合毕竟以一身维系着札答阑部落联盟的安危,杀他容易,却很可能因此将稍稍安定的草原迅速推向动荡杀伐的深渊,而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木华黎慢慢松开了握剑的手。
“你怎么还不动手?我等你动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札木合以洞悉一切的口吻安闲而轻蔑地说。
“为什么?”
“今天是最好的时机,除了今天,你恐怕再也找不到杀我的机会了。”
“我不需要机会,我也不想杀你。”
“假如你弄清了你父亲的真正死因,你还会这样想吗?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有一个最不可救药的弱点,就是凡事但求问心无愧。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事可以真正求个问心无愧呢?”
“那么你呢?你不杀我,难道就不怕为自己留下祸根?”
札木合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你连这个都猜不出来?看来我实在高估了你的智慧。你还是问问她吧。”他闪过身,用手指着雪尼叶夫人的墓穴,“为什么我年年要来这里?因为这里躺着我生平最怀念的女人。我从来不是那种愿为别人恩情所累的人,但她的养育之恩我非报不可。如果你身上不是流着她的血,你以为我会冒险让你活在世间?何况,你父亲临终前恳求我放过他的妻儿,我念他忠直一世,不忍拒绝。”
“你既然念我父亲忠直一世,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不死,我札木合怎么能做札答阑真正的主人?他不死,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第二次带走我的部众,另立门户?有他活在世上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我总算明白了你不杀我的真正原因。只要我不死,你用卑鄙手段害死我父亲的阴谋就不会昭然于世,我父亲的死就永远只能是场误会。对吗?”
札木合坦然地默认了。他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等待木华黎拔出剑来,可木华黎已在瞬间将悲愤抹尽,平静得像块岩石。
札木合笑了:“我早知道你不会杀我。你和你父亲一样至死也不会扔掉你们所谓的‘忠诚’。好了,你不拔剑,我可要走了。”他近乎戏弄地踱过木华黎的身边,木华黎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意外地,札木合的目光被木华黎腰间的宝剑留住了。“金星剑?”他惊诧地停住了脚步,“你见过铁木真了?”
沉默。
札木合回过身来逼视着木华黎:“木华黎,少跟铁木真来往,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札木合大笑起来:“木华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岂能主宰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是不?可你别忘了,你的恩人温都夫妇,还有你的那位心上人凝腊,他们的生死可都在你手上握着呢。不,应该说是在我的手中,在我的手中握着呢!”接着,他语锋一变,“你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到时死的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他撇下木华黎,狂笑着扬长而去。
木华黎的脸倏然变得惨白。他真想将札木合碎尸万段!
合营的第二个冬季,豁尔豁纳黑川的忽勒山附近爆发了大规模的狼患,山下各部防范无效,人畜多有伤亡,损失惨重。铁木真十分关注此事,欲与安答联手除害,却不知札木合怎么想的,每次见到他都避而不谈。
一场暴风雪过后,忽勒山附近的牧户开始从夹裹着雪花的凛冽的寒风里嗅出了死亡的味道,他们不得已派人求助于札木合。札木合经过一番筹划,召来了木华黎。
木华黎走入札木合的大帐时,札木合正背对着帐门烤火,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
“你找我来什么事?”木华黎的语气里透出淡淡的疑惑。
“最近狼患成灾,我思防范无效,不如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猎杀,永绝后患。你在这方面一向经验丰富,我打算派你带人前去。”
“行,我去准备。”
札木合这才回过头来,别有意味地审视着木华黎。
木华黎平静地迎住了札木合的目光。
蓦地,札木合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挥挥手:“没事了,你去吧。我让扎西配合你的行动。”
扎西是札木合的心腹,木华黎虽讨厌此人,却无由反对。
忽勒山的狼群越来越肆无忌惮。木华黎针对狼群习性,经过周密细致的调查,制订了猎杀方案,这个方案称得上天衣无缝。当木华黎率领狩猎队伍进入忽勒山时,野狼的命运似乎就被注定了。
然而,世事变幻,人们可以主宰狼的命运,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果不出所料,狼群按照木华黎的“指挥”,乖乖地进入了事先设置好的包围圈,只待木华黎一声令下,就会被聚而歼之。谁曾想,木华黎尚未发令,突见自己这边一阵大乱。接着,扎西带领手下人纷纷跳上马背,争先恐后地逃之夭夭了。
转眼的工夫,木华黎便只身处于群狼的攻击之中。
木华黎将“九连环”取在手中时,心里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