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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着捏上衣的蕾丝。“好,晤……多谢你。你愿意帮忙真是好意,我真的希望你保重自己。我不愿邮局因为令一位贵族受伤而遭受责难。”她像个傻子似的喋喋哀告!而他像个疯子似的咧嘴猛笑!
他把头一歪,一撮漆黑油亮的髦发落在他额头上。“替我担心吗?”
哦,他为什么不赶快走?他再这样勾引挑逗,她会在他的脚边融化成一摊水。“我当然担心,”她看看壁炉。“我也会担心我外婆的小猎犬在这种天气下跑出去追杜克劳这种流氓。”
“嗯,这话令人振奋。”他轻啄一下她的脸颊。“擦亮你的舞鞋,局长小姐,我就回来。”
他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她对他的看法像钟摆似的摆荡不定。他是个油嘴滑舌的流氓,想要勾引她。他是个一流演员,在她父亲导演的戏中表现出色。她的看法极端的两极化。他是个好色之徒,他是个绅士,他去追捕劫走邮件的强盗。他是个恶棍,他威胁着要破坏她的名誉。她的父亲拥有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他玷污他的家族名声到什么程度?
她并不真的在意名声。一旦她找到心许的男人,他的过去是他个人的事。就像她一样。但她无意嫁给齐雷克。重点在此。
她要的丈夫是正派、个性仁厚。她想到那个胡须翘翘的黑发无赖。她需要的是沉稳、温文型的男人。她想到鲁莽、专制的齐雷克。他不适合她。他是她父亲的另一个爪牙。
但她又好奇了。父亲到底发现了雷克什么样不可告人之事?
数小时之后,她坐在道格床畔,心中仍在猜疑。如果雷克抓到了杜克劳,而且取回被劫的伦敦邮件,她会十分感激。在沈家俱乐部跳一夜的舞只是一笔小代价。不过,不得再亲吻了。
想清楚了齐雷克在她的理智中已恢复为无害的侠士和初识之交的角色后,茱莉走向外婆的房间。每次想起在国王浴室那恶劣的一幕,她就火冒三丈。外婆怎么可以如此不顾大体?她残酷的斥责依旧在茱莉耳中响着。她做了什么要受到心爱的外婆如此对待?
洛克堡公爵未亡人坐在她的安妮皇后桌前,面前放着一堆打开的信函,小猎犬趴在她脚边。穿着宝蓝色午茶服,戴着款式无暇的香粉假发,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像个公爵夫人。虽然她鲜少串门子,但每天早上她都像要去晋见国王似的盛装打扮。
“你好,亲爱的。”她把手要茱莉进去。“我正要去找你。我好难受,坐。”她用拐杖的象牙头轻敲旁边的丝绒椅。
扮出冷淡的表情,茱莉说:“谢谢你,不了。我不是来聊天的。”
外婆好似没听见,径自说:“马波罗的公爵夫人明天要离开巴斯城。”她折起一张羊皮纸,盖上洛克堡的印记。“叫道格把这个送给她。”
茱莉心存的善意顿时消失。外婆明知道格遭遇了什么事;多亏黎丝,大厦里的闲话传播之快有如国王浴室的温泉。困惑不解下,茱莉问:“你为什么如此不体恤?这不像你。”
文娜摇摇印单。“杜克劳的事你该来找我,不该去找齐雷克。以前你都依赖我。”
外婆伤心了,但这不能开脱她的粗鲁无礼。“是的,我确曾依赖你,”茱莉冷静地说。“小时候。”
“哦,原谅我忘了你已经长大,不需要一个老太婆了。一个跛子有啥用处?”
茱莉叹口气。“对不起。我的确需要你,可是你在浴室的举止为什么那么可怕。”
洛克堡的印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当着所有熟人的面给我难堪。”她早先演练过的辞句倾巢而出。“我的年纪已经可以当老处女了。我当然应付得了齐雷克,就像应付以前那几个一样。”
“你当然应付得了。”她的表情软化了。“我只是个唠叨的老女人,爱你胜过毕梧爱一把稳赢的牌。”她的眼中蓄满泪水。
歉疚淹没了茱莉的防线。她困感地走向梳妆台。红宝石香水瓶不见了,她找了半天才在壁炉前发现它,一块块红色玻璃碎片在火光中闪烁。她跪下身子拾起碎片。“你为什么如此恨他?”
外婆用一条蕾丝手帕模棋鼻子。“他是你父亲的爪牙,你别忘了!”
“其它几个也是啊!”
“他怎敢如此目中无人?那些关于他跟放荡的女人和年轻女孩胡来的传言必是真实的。而且他自以为是何许人,竟敢把你跟他祖父养的那个声名狼藉的苏格兰女人相比?苏丽雅。”她颤抖一下。“恶心。”
茱莉幕然对齐雷克感到同情。她亲身体会过闲言的残酷。就算他做过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也不干任何人的事。“你明知道他来此并非出于自愿。”
“他该运用自己的人际关系,他的父亲可以买下一百个安乔治,真不知他到底抓到那男孩什么把柄。”她叹口气。小猎犬跳上她的大腿,她心不在焉地摸着它的耳朵。“雷克爵爷必然是个很自傲的人。不过,那对他并无好处。他不是你的对手。我会——你会应付他的,当然。”
男孩?对一个如此可畏的男人而言,这个字眼未免侮辱他了。茱莉再度感到不悦,她顾不得话是否怨毒。“你把我当成孩子。”
“我比你了解男人和他们玩弄女人的手法。”她又拍拍身边的椅子。“你太忙于邮局的事,根本无暇处理杜克劳那个流氓。你该清威尔斯的警长去追捕他。”
她二度提及此事,茱莉才猛然感到意外。“你怎知杜克劳的事?”
外婆摸弄着狗头。“这屋子里有任何动静我都知道。”
她恍然明白了。“是黎丝告诉你雷克去追捕杜克劳。”
外婆扬起一道尊贵的银眉。“雷克,啊?多亲密。余夫人说你配不上他。”
配不上。这无情的话真伤人。“我以为你从不理会余夫人,”茱莉轻描淡写说。“雷克自愿帮忙,我接受了。”
“你若不小心,他很快就会自愿做私人服务了,小女人,你会发现自己迷得无法拒绝他。登徒子就会这一套,我还以为你从别的追求者身上已经学到了很多经验。”听到她生气的声调,小狗跳下去坐在她脚边。
雷克是在贿赂她?茱莉暗笑了。他绝对是。不过,老天,他确实有那份魅力教人接受。她仍可看见他坐在地上,咧嘴笑得像个偷糖吃被人当场发现的小男孩。
“你喜欢他。”
她不是询问,是指责。“他很讨人欢喜。”
外婆哼了一声。“我太了解讨人欢喜的男人。你的外公,愿主让他好色的灵魂安息,他总是想把手伸进我的上衣。房间里人越多,他的动作就愈快。”
文娜精确的洞察力令茱莉脸红。为了掩饰自己,她弯腰拍拍小猎犬的头。等恢复沉着,她才再面对文娜。“别生气,外婆。我只是戏弄齐雷克。等他告诉我父亲以什么事勒索他,我立刻打发这位爵爷带着婚约跟马嘉生回去。”
戴着戒指的老手握住茱莉的手,这动作教人想起千百个美好的回忆。茱莉以自己的姓名接受第一件邮局任务的那一天,她晋见国王的那个下午,还有多年前她在魏家俱乐部赌博室中让自己丢脸的那个凄惨的夜晚。
“我只提醒你,别掉入乔治的陷阱。我太关心你,孩子,忍不住会注意他是否继续羞辱你。”她仰望白灰石天花板。“天知道他几时才会明白你完全有能力选择自己的丈夫。”
“别担心,我会小心雷克的。”
“我相信你会,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她拿起信封。“麻烦你把这封信在马波罗公爵夫人离去之前交给她好吧?”
茱莉感到奇异地不满意,她说:“当然好,可是你得付四便士。”
“这是抢劫吶,”外婆斥责道。“四便上可以寄到伦敦了。”她伸手淘出一个刺绣荷包。“我给你两便土。”
茱莉耸耸肩,接过钱,派人把信送去。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检讨到底哪里出了错。她去跟外婆摊牌,准备好要弄明白浴室那个难堪场面背后的原因。她预期外婆会解释而且道歉。但文娜既未解释也未道歉,反而莫名其妙地让茱莉感到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要安慰外婆。
迷惑又睡不着,茱莉穿上衣服,一夜都在整理信件,整理邮务室,思忖齐雷克的情况如何。等到次日下午他返回时,她已焦虑过度,神经绷成一团,一再猜测是他宰了杜克劳,或是杜克劳宰了他。
她是为他懮心皱眉,雷克肯定。他从马场直接走进侧门,茱莉并不知道他的出现,他借机审视她。
穿着一件朴素的黄色丝质长裙,她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腿上摆着一本帐簿,手中拿着铅笔。一道道夕日余辉透过汉柏室的扇形窗户,将她沐浴在玫瑰色的光泽中。这个聪慧的女人,怎会是安乔治的后代?那个游手好闲的废物不配生出如此可爱的女人。她有她父亲的暴躁脾气和锋利的舌头,但除此之外别无相似之处。
在暴风雪中奔驰了六小时,他打算从巴斯城邮政女局长身上得到她私人而且令人满意的感谢。
摸摸他脸上渗血的裂伤,他问:“我们的病人情况如何?”
她惊呼一声。帐簿啪地合上,掉在地板上。她一跃而起说:“道格好多了,可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她向他跨一步。甜蜜的关切令她蹙起眉。
他该为骗她而惭愧,但是她的同情给他的感受真是太好了。他无法错过这个机会。“那个姓杜的拳神出鬼没。”
“哦,你该闪开的。”
“我动作不够快。”
“你把他交给蓝先生了吧?”
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她才瘫在雷克的怀中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她的感觉上,似乎杜克劳是用六十磅炸药把雷克炸了个大洞。“不,我放了他。”
她纤长的颈子一僵。“什么?我请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