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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轿夫停下来,放下轿车,挥手示意他的一名同行也停下。“全巴斯城最舒服的轿子,爵爷,”他对雷克喊。“我们送你,我的朋友送茱莉小姐。”
雷克丢给那人一个铜板。“不用了,谢谢,我的未婚妻和我要走较僻静的路线。”
他抓起茱莉的手臂,领她过街。
“我不准你称我是你的未婚妻。”
“那真不幸。”他咬牙道。
“你要带我去哪?”她质问,拼命要挣脱他。
“去工作。”
她又挣了一下,但他的手像铁格似地扣着她的手。“放开我,你这狡猾、不关心别人的畜生!”
“我?不关心别人?可是我十分关心你呀!”
“我不想听。”
“我建议,”他从容地说。“你首先向这个狡猾又不关心别人的畜生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迟到了两个小时。”
她扭头看看是否有偷听者。其它人仍站在俱乐部门前,与他们相距一排房子。“你只管建议,就算你说破了嘴我也不在乎。”
他加快步伐,茱莉轻松跟上他。“你是故意迟到。”他指责道。
盯着他们长长的影子,她暗自喝彩自己选对了鞋子,她站起来跟他一般高。“也许是。好,既然看来我若不安抚你高贵的自尊,你会扭断我的手臂,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迟到。”
她停下脚步面对他。街灯在他四周投下一轮光环。多滑稽的想法,她心想,如果齐雷克真是个天使,邮局的惊马都能飞了。
“我在等。”
她怒极地说:“我必须把布里斯托邮件打包,所以我迟到了。”
他一把将她拉近,乌黑的胡须下,他的嘴抿成一道直线。“整理信件是亚伯的工作,你得再想个更好的借口。”
按捺脾气,她告诉自己。她按捺不住。“你只是一个享尽特权的贵族,你一辈子没做过一天工作。”
“你怎么知道?”
“我天赋异禀,眼光独到。”
他上下打量她。色玻Р'地微笑道:“你果然是,我等待在洞房中看你的异禀。”
她摊开双手。“我何必跟你唇枪舌战?”
摇着头,他说:“我实在不懂,局长小姐。你还没回答呀!”
也许她若回答了他就会走开。“整理邮件是亚伯的责任——直到道格能下床之前。不过,亚伯一下午都在描述他跟你的历险记,没有做他的工作。”
“你大可捎句话告诉我一声。”
“我考虑过——直到我发现你欺骗我。你脸上的伤口根本不是杜克劳造成的。”
他拉着她再度往前走。“不这样说你会替我缝吗?你会跟我谈笑风生吗?你若知道实情会同意去魏家俱乐部吗?”
她未防备到如此可悲之人竟会诚实认错,她说:“当然我会替你疗伤,尤其在你说过艾森的缝合技术之后。我竟然同情你,我真蠢。”
他的手放松,但仍不至于让她逃脱。“可是你的同情给我的感觉真好,尤其当你吻我时。”
他竟会朗朗谈论早先的亲密,茱莉花容失色。“你若坚持送我回家,那么你走错路了。左转,然后在汤姆之店右转,而且不准再谈亲吻之事。”
他们转过街角,他说:“今晚是不是你教唆蓝毕梧颁行这条社交规则的?”
冰冷的风在他们四周呼啸,茱莉把下巴缩进披风领口内。“城规张贴在全市大街小巷,你早该顺路停下来看一遍。”
“他今晚改变了城规。为什么?”他的口气透着嘲讽。
“为什么不改?你一直到最后一支舞才理我,然后你让我难堪透顶。”
“我生气呀!”
“看得出来。”
“我还在生气,而且你仍未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们有共同点了,而且我不打算回答。”
“我们可以有更多共同点。”
原来,茱莉心想,楔而不舍是雷克爵爷的特长。好极了,因为坦率是她的特长。“你告诉巴斯城的每个人我们订婚了,你意图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们本来就订婚了,”他从容地说。“而且我想我不必说出我会得到什么好处,你并不那么天真无知。”
“你这无赖!”
“也许,不过我是你的无赖。”
“假如你生气时说话就如此坦率,我真不敢想你对你的情人说些什么。”
“你可以探究明白,你知道。”
“需要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而且我不喜欢。”
“你在矜持作态,茱莉。”
她走得太快脚都痛了,她放慢步伐。“你去死!”
“这样吧,”他叹口气,松开制服领口。“我道歉。”
他的道歉口气十分勉强。她说:“而且你那养尊处优的下半辈子都会一直做同样的欺骗。”
“养尊处优?”他闷声道。“哈!你从未在战舰上待过,才会说这种话,我睡在一间小得只够放扫把的舱房里,天一亮就起床。运气好的话,头不会撞上顶梁。我那名从西班牙帆船的粪坑里救出来的舱房侍童替我穿上最体面的制服,不幸的是,它湿得像一件用过的浴袍。我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早餐包括苦涩的啤酒和冷硬饼干。有时候待遇好些,里面还有条虫子。然后我漫步走上甲板,”他的声音低沉无奈。“面对一成不变的景色,和了无趣味的同伴。”
她才不会为他难过,她的怒火仍未止熄。“晤,你今晚倒是弥补了这个遗憾。”
“吃醋了?”
她看他的目光简直视他为邮件劫匪。
“哈,这个期望也许过高了。听我说,茱莉。我去俱乐部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原本希望我们能进一步彼此认识。”
“这原本会是个好主意——只是你宣布了我们的婚约,但我不想嫁给你。我原先希望保留你的尊严,但是你自己搞砸了。”
“你说完了没?”
“跟你?说完了。”
“我跟你还没完。”他恶狠狠地说。
“哦,所以你才待在赌博室几个小时。”
“蓝毕梧骗我去玩牌,这大概也是你出的主意。”他耸耸肩又说:“至少我们赢了。”
“毕梧向来赢钱,他是职业赌徒。但赢钱都不能开脱你的行为。”
“我认为可以,因为我们赢了庞杜比和你的朋友路阿德将近一千镑”
想到庞杜比,她就心头发慌。“他们不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也不喜欢赌博赢来的钱。那是一种不良的、毁灭性的娱乐。”
“你怎么知道?”
昔日的羞耻重回心头。她可以告诉他一个令他恶心退缩的故事。“相信我,我绝对知道。”
“我把我赢的钱捐给了慈善机构。你的丈夫身上有个教人敬佩的美德吧,呕?”
“你可以把它送给教皇,反正不干我的事。我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你根本不了解我,我可能是你梦中的白马王子。”
“你也可能是我噩梦中的恶棍。”
韩森园落入眼帘,安全感和信心顿时涌至。高踞在一片丘地上,这座宅第气派不凡,令附近的其它房舍相形见绌。以巴斯石打造的石柱立面,在月光下宛如象牙般熠熠生辉。
“记住我的话,茱莉,一旦你上了我的床,就不会担心恶棍了。”
“你是聋子不成?我不会嫁给一个我嫌恶的人,也不曾嫁给一个骗子。”
“你又在矜持作态了,茱莉,”他的口气太熟捻了。“何况,有谁是为爱情结婚的?至少在贵族圈子里不是这回事。”
“圈子、圈子,我头都晕了。我一定会为爱情结婚!”
他笑了,笑声低沉诱人。“那么我得让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茱莉停下脚步,他的话在她耳中回汤,她浪漫的心吶喊求爱。灯光自汉柏室的窗户投射而出。“逞强又好色!”不理会他空洞的言语,她掉头转向。
“嗯,我的确如此。”他喃喃自语。看见她走开了,他说:“怎么啦?你要去哪?”
“外婆还没睡。我不愿意让她看见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要绕到后门。你可以回海上了。”
他低沉的笑声呵呵响起。“不带着你一起,我是不会回去的,亲爱的。”
“晚安,雷克爵爷!”她大步走向侧院的邮局入口。他尾随在后。
一支铜质邮政号角在一对圆罩灯下熠熠发光,她听到屋内传来人声。
她气急败坏,又想独自静处一会儿,于是越过幽暗的庭院走向马厩。雷克像哈巴狗似的亦步亦趋。泥土渗入她的鞋子,但是她不理会。
“我不会把你丢在屋外的。”
她拉开门闩和马厩的门,跨进去。“好了。你已送我进屋了,你可以走了。”
“茱莉。”他闷吼。
黑暗中,马匹嘶鸣跺啼。“哦,好吧,”她说。“不过,既然你坚持要讨人厌,至少做个有用的讨厌鬼。把灯点亮——就在粮草室门口。”
左后方传来他小腿撞上梯箱和咒骂声,一只桶子翻滚,他又咒骂一声。不一会儿打火石与铁摩擦,满室大亮。马匹从一间间马房中探出头来,竖着耳朵。一件仍滴着水的披风挂在第一间马房外的挂钩上。
伦敦邮件抵达了,难怪邮务室灯火通明。外婆本该上床睡觉,却在整理信件。孩子们工作勤奋,茱莉必须去协助他们。
蓦然她感到筋疲力竭,靠在第一间马房墙上。她惯性地默数明天的工作:天亮前起床,监督杜威克带着布里斯托邮件上路,提醒他吃午餐。跟外婆吃早餐,省略洗澡。带昆彼去跟可恶的裁缝对质。去看看道格,再给孩子们上地理课。下午,出门到各个贵族宾客和市民住处收取信件和包里,并收取邮资。
“有什么不对吗?”雷克问。
她毫无笑意地一笑,摇摇头。马蹭她的颈子,她摸摸它。“事事都不对、没什么。请你走了好不好?”
他拿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