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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心里微甜,越想越是淡然,惶恐去了大半,举止神态,居然变得有几分从容。
众人都在他身边,察觉到他若有所思后,气度忽变,隐隐有一股傲视敌人的冷静,都暗中惊讶,猜测是不是鸣王又想到什么对敌的奇策。
如果他们知道凤鸣现在满脑子塞满了浪漫主义的鲜花,恐怕会集体吐血,从墙头直栽到地面。
这时尚再思已经进入敌方阵营,被敌军前前后后严密搜查一番后,被押送到高居马上的庄濮面前。
凤鸣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当前的形势上。
从墙头远看过去,和尚再思交谈的除了庄濮,还有武谦,三人位于敌营正中,四周围绕着庄濮的亲兵。
庄濮神情激愤,不知道是否正在表示对凤鸣没有亲自过来的不满。
武谦则是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偶尔做出请庄濮冷静的安抚手势。
三人嘴巴不时开合,可惜凤鸣等没有顺风耳,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猜度他们交谈的内容。
就如一出紧张的哑剧。
过了一会,尚再思开口,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这话显然惹怒庄濮,庄濮猛然拔剑。
刚破晓的晨曦反射出宝剑光芒,刺得观望的众人眼睛一疼。
凤鸣心脏一跳,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露出无比紧张的表情。
众人也是心里一沉。
幸好武谦也在尽力,及时拦住庄濮要挥向尚再思的剑,对着尚再思说了几句话。
不到片刻,尚再思便被同国军凶狠地推攘回同安院的方向。
绝对不愉快的双方会面结束了。
同安院的人们立即下阶梯,迎接被赶回来的尚再思。
「情况怎样?误会解释清楚没有?」
「庄濮究竟为何会怀疑鸣王与庆彰之死有关?」
「问到庆彰被刺的过程了吗?」
众人围住尚再思,极盼尽快了解他带回的讯息。
凤鸣却对尚再思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道:「刚才看见庄濮拔剑,我还以为他要杀你呢,幸好你平安回来了。」脸上浮现真心的欢喜。
尚再思没想到这关键时候,凤鸣首先对自己说的竟是这句,微愕之下,眼眸流露出感动。
「对了,」凤鸣好奇地问,「刚才你说了什么,惹得庄濮恼羞成怒,连剑都拔了?」
提及正事,周围众人安静下来,等尚再思说话。
尚再思思索片刻,才用极为冷静的语气道:「庄濮之所以发怒拔剑,是因为属下刚才在他面前,亲口承认庆彰被杀这件事,是由鸣王和庆离一起策划。」
这石破天惊的话一出口,人人都惊呆了。
周围死寂一片,只余逐渐变粗的,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凤鸣脑子嗡嗡乱响,好像要把脑子里面漫天飞舞的蜜蜂全部甩掉似的,狠狠甩了几下头,才把目光定在尚再思脸上。
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叫发怒,只是低声问,「为什么?」
容虎和几名侍卫则眼泛厉光,暗中握剑,一旦尚再思答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就立即将尚再思斩于乱剑之下。
临敌受遣,代替鸣王和庄濮会面,却贸然承认鸣王并未犯下的罪行,势必给予敌人充分的进攻借口。
这和亲自葬送鸣王有什么分别?
尚再思缓缓迎上凤鸣的目光,答道:「庄濮告诉属下,他和他的亲兵昨晚亲眼看见洛云杀死庆彰……」
「洛云?」凤鸣惊叫一声,转头去看容虎。
容虎沉默着,朝凤鸣摇了摇头,显然他对洛云的举止也并不知情。
「而且,」尚再思继续说出他从庄濮亲口说出的消息,「就在洛云即将被他们擒住时,萧圣师忽然出现,杀入重围救走了洛云。」
「我……我爹?」凤鸣又是一声惊叫。
乖乖我的娘!
他几乎已被调教出经验了凡和他宝贝爹娘扯上关系的事,没有一件是容易摆平的。
拽耳朵打耳光只是小事,被下毒,挨利剑都能列入正常行径了,可是这次,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惹来了同国大军?
他们的儿女,真不是人当的……
尚再思等众人从震惊中平复少许,才继续道:「参与刺杀的两个人,都和鸣王有异常亲密的关系,而见证人则是庄濮本人,这是真正的证据确凿了。请问鸣王,在这种无可分辩的情况下,如果属下还一口咬定鸣王是被冤枉的,与庆彰被刺毫无关系,庄濮将会有何反应呢?」
凤鸣怔了片刻,把憋在肺腑的一口长气缓缓吐出来,点头叹道:「我明白了,你做得对。这种时候如果还勉强为我分辩,只会令庄濮更加鄙视我,认为我有胆做没胆承认,盛怒之下,说不定立即挥军进攻。嗯?不过我背了这个刺杀的罪名,也不会让庄濮高兴到哪去,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尚再思年轻的脸庞逸出一丝腼腆笑意,压低声音道:「属下在庄濮面前坦白认罪时,不是顺便多嘴了一句,把庄濮的储君庆离也拉下水了吗?」
猛然「啪」的一声,众人都吓了一跳。
转头去看,原来是曲迈兴奋地击了一记响掌,恍然大悟道:「真不简单,这一招和我们萧家刺客常用的拖敌挡兵道理一样,专用来对付被刺身亡者亲人朋友的报复。经你这么一挑拨,庆离王子和我们是一路的了,庄濮要为庆彰报仇,就要把庆离也干掉。不过这么一来,他就要背负杀害储君的罪名,够他头疼的!」
尚再思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迫于无奈下做出了这个选择而已。剩下的事情,还要靠鸣王主持。」
凤鸣想了想,抬起头来,环视正等待着他说话的众人,耸肩道:「既然已经把庆离拉下水了,那就不妨再多拉一个人下水吧。」
位于同国和西雷的交界处,离小城丘陵十几里的葱翠山林,正被破晓的日光温柔照耀。
鸟儿在百年大树繁驳茂盛的枝叶上跳来跳去,清脆嘤嘤,流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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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充满生机。
在这幽静安逸的环境中,却忽然响起一声不甘的低吼。
「岂有此理!」
苏锦超瘫坐在树下,恶狠狠瞪视正背靠在另一棵树下闭目养神,对他不闻不问的绵涯。
也难怪他怒火攻心。
出身西雷贵族的他,从小被家人视为珍宝,生活可用锦衣玉食来形容,从吃饭到穿衣,哪一样不是被美貌侍女侍候得周周到到。
高人一等的家世,使他和多数权贵子弟一样,贵族高尚平民劣等的观念在脑中根深蒂固。以苏锦超的骄傲嚣张,现在竟然莫名其妙成为绵涯的阶下囚,叫他怎能不咬牙切齿,大声骂娘?
何况,眼前这个出身低贱的侍卫,居然胆敢对他高贵的身分毫不理会,把他当成普通囚犯一样,强押着他,迫他走了大半天山路。
直到现在脚底的水泡都磨出血了,才允许他在这山泉边停下休息一会。
不知尊卑的混蛋!
「喂!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去?」苏锦超低下头察看自己的双脚。
脚底起了一串血泡,有几个磨开了,血水淌出,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可不是卑微的贱民,生有一双可以跋山涉水的双脚。
再这样走下去,绝对受不了。
他抬头打量坐在对面树下的绵涯,考虑了一会,开口说:「容恬不顾西里根基,擅自发布均恩令,现在已经是西雷的敌人了。你何苦跟着他找死?我苏家在西雷有头有脸,只要你放了我,自然会给你不少好处。」
他等了一会,看见绵涯优哉游哉地拔了一根草,放在嘴巴里嚼,这种只有平民才会干的事情令他一阵厌恶,皱起眉头,隔了片刻才勉强道:「这样吧,你放我回去,我不但给你一笔钱,还送你两个美貌的侍女,另外还给你一块肥沃的耕地。这可是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他受特权阶级思想的影响,早养成自负自傲的坏习惯,深觉天下只有贵族才是最优秀的,其他只该受他们驱使利用。
现在对绵涯这样毫无出身门第可言的侍卫耐着性子诱导一番,已是极为罕见。
不料绵涯置若罔闻,彷佛什么都没听见,一会闭目养神,一会随手摘草根咀嚼,全不把苏锦超试图沟通的努力看在眼里。
苏锦超当然知道他轻视自己,气得双手发抖,再也按捺不住地道:「贱民!你是聋子吗?我在对你说话!」
「你在对我说话?」绵涯这才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似的,把头稍偏过来他这方向。
「哼,原来你不是聋子啊?」
绵涯嘴角毫无笑意地轻轻一扯,竟不理睬他的挑衅,从怀里掏出一包被大片的干净树叶包裹着的东西。
把外面包裹的树叶剥开,在地上摊开来,赫然露出肉干和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的糯团。
苏锦超看得一愣,被勾起食欲,肚子顿时咕咕大叫起来。
从昨天深夜到现在,他已经被绵涯驱赶着在林中跌跌撞撞走了多时,早就饥肠辘辘,年轻人本来就食欲旺盛,累极时看见食物,肠胃自然而然在腹腔内抗议般的蠕动起来。
绵涯却似乎没瞧见苏锦超期待的眼神,拿起一块肉干,自顾自的撕咬起来。
咕。
幽静的山林中,两人相隔又近,苏锦超狠狠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传入绵涯耳中。
绵涯停下动作,朝那个曾经在同国国宴上大放厥词,整天口口声声贱民贱民的纨裤子弟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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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饿吗?」他忽然平静地问了苏锦超一句,捧起食物递过来。
苏锦超大喜,正想夸着贱民懂得规矩,不料才刚伸手去接,绵涯吸吸鼻子,猛然打了个喷嚏。
食物正被他捧在手上,全部被喷个正着。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谁都知道,这些食物上面,无一不沾了绵涯的唾沫水星。
苏锦超双手呆在半空,脸色忽青忽紫,愣了片刻,骤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贱民!你存心的!你耍我!」
绵涯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存心的,长路寂寞,不耍着你玩,要我消遣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