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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简直就是在一片无法理清的混乱境地里逃到家里的。这是她在H市唯一的去处了。她想无论母亲跟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她永远是她母亲的女儿,她们母女的关系是无可更改的。然而家早已不是她心中的家,母亲也早不是她心里的母亲了。肖白清楚地看见母亲在开门的瞬间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爱情光焰。她就知道母亲在等的决不是她,而是走了整整四年的援藏去了的时光。她在母亲和时光事发的最初怎么也不相信是母亲利用了时光对她的爱情,是母亲引诱了时光。那一晚上,母亲跟她说,你今天晚上别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人家谈。不知怎么她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母亲新铺的上面挂着星星和月亮的蓝色的床单。她就去了时光那里。而时光说你就在房子里等着我,你的母亲约我去谈关于咱们俩人的婚姻大事,一谈完我就赶回来,我会把好消息带给你。肖白就满怀期望地等呵等。等到夜都深了,她的时光还没回来。她的眼前就开始飘浮起那蓝色的床单和床单上的令她触目惊心的星星和月亮……它们在她的眼前飘忽不定的辰昏颠倒地时空错乱地搅扰得她好不安宁。她无法忍受这虚空,她不管不顾地闯回去,闯进家门,她看见了醉成泥人的时光被她的母亲绞缠着……那一时刻,床单上所有的星星和月亮全是被揉碎了又揉碎了的……她想尖叫,可是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声来。母亲惊恐地看见了她,母亲的惊恐是清醒的且那清醒里带着对肖白的仇视和恼怒:“谁叫你回来的!你还站在那儿干吗!滚!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母亲的喊叫歇斯底里恶毒透顶,那声音整夜都彻头彻尾地追逐着肖白……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夜结束了。肖白跟时光,时光跟母亲,母亲跟肖白……
设计院援藏的指标年年有,年年无人去。谁都想不明白时光为什么突然间抢占了那名额,一去就是四年……
肖白知道母亲一直恨她。恨她惊扰了自己精心计划的一场美事。母亲还把时光的去西藏怪罪于肖白,假若那一晚肖白没闯回来,她坚信时光为了最终能得到女儿肖白而会一直跟她暧昧下去,她实在不愿意一个人空守空熬寂寞难耐的岁月了……是女儿肖白断送了她即将的一切,所以她恨肖白。
肖白已从母亲转瞬的冷漠里感知了那恨的根深蒂固。她越过母亲的冷漠看见正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骨灰盒,有父亲的时光的和自己的牌位,在母亲的心里,自己也是死了的人。她面对这个家和这个被命定是她母亲的人,她感到无话可说也无心驻留……
当母亲背身于她时,肖白泪如雨下地也背转了身子再度逃离了令她伤悲的家……她也无心再在H市多停留一分钟。她不明白为什么H市给予她的怎么总是这样里里外外层层迭迭的伤害呢?当她泪流满面地乘坐上途经H市开往北京的那趟末班车时,她哪里知道她的未经之途满布着厄运……
《守身如玉》第七章(1)
肖白是在凌晨四点多钟的光景里走下火车走出西客站的。与她擦肩而过的旅人们全是睡眼惺松的样子。肖白穿行在他们之中,就像一个梦游者。城市也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是醉酒后欲醒还醉的那种朦胧。懈怠、消极、平庸,令人意志低垂,放松警惕,徒怀安全感。
肖白身心疲惫地凹陷在城市表面的安全里。她太需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住处好好睡上一场,然后在梦里掘个坟墓,把所有的不幸和伤痛全埋了。一个人带着太多的旧有就像一个旅行的人带了太多的行囊上路一样,你怎么能把路走轻松走得全无负担呢?人生之所以背负沉重是因为不肯舍弃的东西太多。可是,怎么舍弃?拿什么舍弃?那都是深融于血脉里的沉重呵!即使舍弃,那也仅是一种抽刀断水的舍弃呀。歌里唱过,抽刀断水水更流……
在这个微茫的的有着朦胧雾蔼的北京的凌晨,肖白是多么渴望生命的轻松和自如呵。她被夏利车红色的硬壳儿裹挟着,斜斜地穿过城市的腹地。肖白喜欢腹地这个词,她觉得千条万绪的道路于一座城市来说,就跟密布于人体里的肠道一样,而行走在其中的芸芸众生,其实是被城市消化的一个过程,许多的人生成为消化过程里的营养被城市吸收吐纳,而也有许多的人生成为城市肠道里的堵塞者,成为需不断被淘汰不断被清理的生命垃圾……她的思维就停顿在“垃圾”这两个字眼上。因为出租车已停在了她租住的那幢楼前,她不得而知生活是否因为她暂短的离开而有所改变,她希望一切都经刷新了。她怀了被刷新的美好愿望一步一个台阶地攀爬着晨光永远也无法透射进来的暗黑的楼梯。
楼道。仍是暗黑的深长的且了无声息。于肖白来说,那种了无声息中含着不安定的变数。这变数之中充满着不可知的凶险和阴谋。每一次走过这暗黑和深长,肖白就总感觉那暗黑中仿佛蜇伏着的不是虚无,而是一头睡熟的不愿被惊扰的怪兽。总有一天这怪兽会因莫明的恼怒或喜怒无常而吞了她。她多么小心翼翼也没有用。是的,没有用。没有用她干吗还要小心翼翼?肖白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在上涌。她凭了这不断上涌的气血大踏步地走过心中一直忌禁的暗黑……可是她在开锁的的那个瞬间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的某种异样,一种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味?一种被抑制的粗重的呼吸?它们被气血上涌横亘过去忽略过去了。及至她旋开门,一个黑影就像是灵魂附体般闪贴过来,那黑影体内的巨大的力量使得肖白想反抗都来不及且她也无力反抗。这就是她一直恐惧的事情?这就是一个人命中注定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别出声,出声我就掐死你!”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喑哑地威胁到。
她被一个人扼着,发不出任何声响。她甚至觉得她的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都不见了。因为她全身冰冷。尔后,她忽然感觉那些血液竟又全都跑到了她的手尖和脚尖上。因为那里有血液奔跑冲撞产生的灼烧和肿胀……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她的父母亲,她的家人,他们最最担心的就是她无端地遭劫,遭玷污。女孩儿家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也莫过于此了。甚而,这比直取她们的命还要令她们恐惧。这巨大的恐惧罩着她,使她无法思想,她不能判定那人究竟是谁想干什么。她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可是奇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小伙子天兵天将般举着菜刀竟从厨房里冒出来。这种戏剧性令肖白始料不及令那个扼着肖白的人更是始料不及。这个小伙子他怎么会在这个屋子里?他是那个入侵者的同谋?抑或是和那个入侵者怀了相同的目的?巧合?巧遇?反正他不会是来帮助肖白的。因为他是在肖白完全不知的情况下潜在这个屋中的。这真让小说家和戏剧家们全都想象力苍白。肖白一下子瘫软在那个人的怀里。她是因为实在是承受不了片刻间的这两场耸人的惊悸而瘫软的。紧接着她听见了闷重的一声倒地声响。她不知是那个扼着她的黑影子甩掉她只身逃离时发出的响动,那是她自己摔地的声响。
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门窗都是好好的,她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自己也是好好的,完好无损。那个扼着她的黑影,那个举着菜刀从厨房里突然冒出来的小伙子,都像是梦里的人物。梦里来又梦里去,不留痕迹。等等,那个小伙子,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他的那张脸,那双眼睛,眼睛里射出的那种光芒,就深刻在记忆的某一处磁道上。那决不是梦境之中显示的那种模糊和不确定。她曾经与之对峙过。那个下班的黄昏,她在共公汽车站牌处,一双来自她背后的目光,那是一双贼的目光!一双在对峙中被她壮大的胆子逼退了的目光。虽然那个贼遁去了,可是那双目光却从未在她的记忆中遁去过。或许在人群之中她不一定能认出那个贼,但却能一眼就认出那目光。那就是人与人相区别的特性。肖白震惊于自己的这一重发现。她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兴奋,这兴奋甚至超过了她内心的恐惧。那两个人,是她的生活经历中突如其来的,他们都深藏了不被她所知的密踪从她的生活里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了。像水的突然涌现和突然断流,像音乐的嘎然而止。那消失本身就是生活的悬念。有谁能对埋藏在自己生命周围的悬念无动于衷呢?人类之始,自然之初,不都是在悬念叠生中一路跌撞磕碰过来的吗?而至今,人类未解之谜、自然未解之谜仍像悬念的丛林,我们永远找不到打开悬念之门的那把钥匙,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上帝究竟把那把钥匙置放在了哪棵树根下面。或许这就是我们对这个世界没办法厌弃的根本所在?我们不是没办法厌弃,而是没有资格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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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七章(2)
肖白无法预知接下来还将发生什么,潜在她生命中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危险,如果这危险是命定的,她把自己深陷在恐惧里是最无济于事的。谁来保卫我们的安全?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他们和她一样会遭遇生命的凶险和悬念,那些发生了的和未发生的,有的是我们可以抗拒和回避的,有的是根本无法抗拒和无可回避的。我们的警察我们的法律,从大的方面说是保卫着国家利益和人民的利益,针对于小的方面个体的方面,那也是我们个人的利益遭到侵犯时,我们的安全才上升到被保卫的高度。而在危险的苗子和隐患之中,在凶险即将发生又未发生的那个生命过程中,我们只好陷在生命的尴尬和恐惧中,上帝也不可能救我们于这尴尬和恐惧之中,救我们的肯定还得是我们自己。肖白再次想到了国际歌,国际歌中唱得多对呀,“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一点肖白是突然想明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