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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丈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上拿着晚报。
她没有回应,目光定在丈夫的脸上,企图看出些什么来。没有,丈夫格外平静,脸上带着笑意,说:
“你应该打个电话回来,我给你们学校打了电话,没人接,我正想去看看。”
她缓了过来,问:“小志呢?还没有回来吗?”
“在他房间里呢。”
她的心一紧,突然间害怕起来,感觉到现在才猛醒:完了!为什么这么从容,耍什么花招吗?
她正想着,房门一响,杨志出来了,手里拿着什么。
“小志……”她涩涩地叫了一声。
“妈,你今天干什么去啦,这么晚才回来,我们都要到电视台登寻人启事去啦。”
儿子声音清脆,笑容如昨。
《青春雪》 第四章(1)
1、
快下班的时候,陈玲打电话过来,告诉蒋立言她的高中同学高志亮来了,晚上去饭店吃,让他过学校那边去。蒋立言并不知道高志亮,但他明白,陈玲说一同到饭店去吃就是要请客,而他就得赶去──掏钱,所以一下班,他就装了一张“伟人头”赶往学校。一进宿舍,见陈玲正和一个穿警服的人说话,他就边走边伸出手来,说:
“是志亮吧?你好!我是蒋立言。”
“哦,立言,你好你好!”高志亮站了起来,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蒋立言。
陈玲给蒋立言介绍:“这是我们高中时的同班同学──高志亮,上学时就爱抱打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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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报考了省警察学校,现在分城南分局了,专抓坏人。”
“陈玲你过誉了,我这么个大个子不抓贼干什么,难道用笨手搞精密仪器去?比不上立言啊,诗人,也这么威武,整个儿一个白马王子。”高志亮身高音亮。
“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文艺圈里有人喊──‘饿死诗人’!”蒋立言调侃着。
仨人都乐了。
他们去的是“聚雄饭店”,饭店叫聚雄却是一位女老板开的,饭菜可口,价钱也适合工薪阶层。三个人环桌坐好,有一位小姐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等他们点菜。陈玲把菜谱递给高志亮,说:
“你是客人,你先点,点你爱吃的,甭客气啊。”
“随便吃点就行,重要的是和你们坐坐,聊天!”高志亮接过菜谱,随便一翻,“我要一个鱼香肉丝算了。”
再让他点他说够了,多了也吃不了白白浪费,陈玲与蒋立言就点了宫爆肉丁、醋溜土豆丝外加一大碗三鲜汤。菜很快就上来了,三个人一人一瓶啤酒,边吃边喝,说说笑笑。高志亮是一个直肠子,两杯啤酒一下肚,脸就开始发红,话也多了起来:
“
对了,陈玲你还记得顾小艳吗?就是咱们班的顾小艳?”
“怎么不记得,我俩还同了一个学期的桌呢,她不是顶了她爸的班儿吗?”
“是啊,厂子不景气,早下岗啦,前一段犯了事儿,撞在我的枪口上了。”
“她有什么事儿碍着你啦?你就不许抬抬手?”陈玲想起了与顾小艳的亲密过往,有点儿起急。
“我倒想抬手呢,同学这么长时间不见,以什么方式碰头不好,偏偏在审讯室!再说,她做的事儿让我这个同学也抬不起头哇!”高志亮来了情绪,大口地喝酒。
“她犯什么事儿了?”陈玲的心提了起来。
“卖、卖淫!”
“怎么会呢?她挺正派啊,就是学习不太好,也没什么别的呀……”这是陈玲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社会早就乱了不是?”
“其实什么都有因果的,”见他们两个人越说越痛苦,蒋立言就开导说,“体制落后才导致了经济发展受阻、企业举步维艰,而企业不能适应市场经济了,才会产品积压、职工下岗,其实下岗也未必都是坏事……”
“就你会说,一套儿一套儿的。”陈玲打断了他。
到八点饭才吃完,付账时才知道高志亮出去上厕所时就把钱付了,蒋立言掏出钱来要给他,他坚决不要,最后骑上车子跑了。他们俩向回走,蒋立言意犹未尽地说:
“你这同学也是,来到这边儿就该咱们请嘛。”
“你还说呢,请饭就应该提前结账,菜上齐了就去结,省得走时抢着结,根本不走这个心!”陈玲埋怨他。
“他请就他请吧,干他们这行的来钱快。”
“穷死你吧。”可能是因为同桌的沉沦,陈玲心绪很乱。
“现在穷人就是多,你的同学不也是下岗‘另谋职业’了?”蒋立言笑道。
这话触到了陈玲的痛处,她冲着蒋立言大喊:“你甭刺儿人,不看看自己的毛病!”
“我的毛病?我有什么毛病?你喝多了吧!”蒋立言也来了气。
“不跟你说了!你真无聊!”陈玲更加生气,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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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雪》 第四章(2)
“你去哪儿?”蒋立言在她身后嚷了一嗓子。、
陈玲没答话,冲着学校方向径自去了。蒋立言站在原地愤愤地想:拿钱请她的同学吃饭,当了半天的陪客,到末了“有了毛病、真无聊”,真他妈倒霉!
2、
早晨起来,蒋立言觉得左眼象揉进了沙子一样磨得不行,找来镜子一照,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他试着戴隐形眼镜,手一按眼睛,竟很疼,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眼睛发炎是不能戴隐形眼镜的。他以前不戴这玩艺儿,整日扣着厚厚的“瓶子底儿”,鼻梁上压出了洗不掉的两个印迹,这让轻度近视而不戴眼镜的陈玲很是看不惯,她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发薪水,就拖着蒋立言去眼镜店,花了工资的一半给他配了这副“博士伦”;戴了“博士伦”的蒋立言不再时常眯着眼,浓眉下的小眼变得又黑又大炯炯放光,陈玲看了就象完成了一件工艺品一样高兴。蒋立言叹了一口气,把“博士伦”重新泡进清洗液里,找出好久不用的有形眼镜,擦了擦“瓶子底儿”上的灰尘,戴在眼上,好一会儿才找回以前的感觉。蒋立言走出屋,下楼到办公室翻新来的报纸,不期而遇碰上了还是那么俏丽的许宁娜。许宁娜看了他一眼就很有娇嗲成份地惊奇道:
“你怎么戴眼镜,你近视吗?”
“是啊,以前没事儿,不知怎么搞的,昨晚一晚上就这样了。”蒋立言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样子。
“伍子胥一夜白头,你蒋立言一夜近视,真逗,哈哈……”俏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蒋立言趁机以一个男人的视角打量她,他有些悲哀地想:本也不错的陈玲是抵不过人家的。
想陈玲陈玲就到。他看见陈玲走了过来,只得把脸上的笑中止,对笑着的许宁娜说:“喏,我领导来了。”
昨夜气而不归宿的陈玲不苟言笑,直直地走过来,好象来看蒋立言被降服了没有。蒋立言早就没脾气了,对着她重新开笑,说了一句废话:
“你上午没课啊?”
陈玲冲着许宁娜不能再淡地笑了一下,然后对蒋立言说:“有空吗?陪我去商场。”
“去就去呗。”蒋立言跟在陈玲身后向宿舍走,他感到身后许宁娜的目光有很多刺儿。
一进屋,蒋立言就把想好的一句话笑着说了出来:“夜不归宿,冷落夫君,你知不知罪?”
“德性,你带着这破眼镜乱晃什么,特美是吗?”陈玲一点儿也不幽默。
“我的左眼发炎了,很多红丝儿。”蒋立言解释着,忽又想起一些什么来,“什么破眼镜?我以前戴得好好的,怎么叫破眼镜了?!”
“好个屁!你以为你以前的形象多好啊,头发、胡子一团糟,戴着一个‘瓶子底儿’,眼都睁不开,象个什么?别人怎么整也整不出型儿来。”陈玲的火更大了。
“你是在改造我呐,我脏、乱、差,来自农村,比不得你这个城市小姐,你看你香的,早知这样把我丢给别人算了,你以为没人要啊!”蒋立言也忍不住了。
“你是有人要,不是刚才还戴着破眼镜跟人家瞎白活吗……”
“你他妈甭胡说!”蒋立言喝断了她的话。
“你才他妈呢!”陈玲也骂了一句,一把把蒋立言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啪”地摔在地上,用脚踩上去,愤愤道:“让你戴,让你戴!”
“你!!!”蒋立言气得浑身发抖,抡起巴掌要打陈玲,又停在了半空,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煞白。陈玲搞完破坏,气冲冲地走了,狠狠地关上了门。蒋立言一直怔在原处,过了好半天,心才开始绞痛;他低头看地上粉身碎骨的眼镜,就弯下腰来拾碎片,想起这
镜子陪自己度过大学几年,许多荣辱细微都是通过它看到的,现在竟遭此厄运,不禁鼻子一酸,落下几颗泪来。他蹲着把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同时缓解着内心的痛,猛然感觉有人在看着他,就匆忙地抬起头来。许宁娜立在门口,见这般情景,连忙问:
《青春雪》 第四章(3)
“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吧?怎么?受这么大委屈啊。”
“哦,没、没事儿。”他站了起来,坐在床上,现出一副平静的神态,“进来坐吧,我这屋乱。”
“两个人在一起免不了吵吵闹闹,我看你还挺老实,对,应该这样,女孩天生就是被爱的,娇柔柔的,受不了一点儿委屈。”见坐在床上的蒋立言闷闷不语,许宁娜就走到他身边,劝解道,“我比你们大,以前我也有很多邪脾气。女孩有脾气只冲爱自己的人发,除了你们,别人想要受还没机会受呢。恋爱嘛,一时爱相貌,久了就互磨性子了……”
蒋立言脸上的泪痕未干,但这些话语已缓解了他的悲愤。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许宁娜,有着一双秀目的她竟有了大姐姐的形象,不知不觉地,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晕眩在她明亮的目光里了……
许宁娜已离去了,蒋立言还是一手柔软,对歇斯底里的陈玲的气愤,使他对许宁娜有了一种依恋。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