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蕗琪叹了口气,轻触他的臂膀。
「你先送她回家吧!我不会有事的,改天我们再……」
她的身体突然一震。
亚历连忙扶着她。
有一刻,她的表情极端古怪,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亚历跟着她一起往下望。
她的胸口,一点淡淡的红印开始渗出来。
然后,红印渐渐扩大,犹如一朵怒放的玫瑰。
蕗琪——
远方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怒吼,好一会儿亚历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他像是用极慢极慢的动作抬起手接住她,每个关节沉重得像灌了铅。
「啊——」桑玛的尖叫终于穿透他闷涩的世界。
亚历跪倒在地上,她大张着眼。脸色惨白,胸口的血印迅速湿透她和他的衣襟,他的手摸到从她背心透过来的一支箭。
他试着张嘴,嗓子却像是被谁偷走了,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声音。
「亚……」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摸他的脸庞,叫他不要担心。
然后,手一软,那双美丽无比、动人无比的黑眸,永远地闭上。
亚历心痛到几乎没有感觉。
「哥……哥哥?」桑玛无法置信地低喊。
斯默噙着一丝微笑,轻松地从林中走出来。
亚历近乎麻木地抬起头。
「哥哥,你——怎么会——」
「闭嘴。」斯默嫌恶地斥喝她。
桑玛立刻住口,软软地坐倒在地上。
「为什么……」亚历盯着他,依然是一片震惊过后的麻木。
「因为你不听话,亚历。」斯默依然噙着那丝公子哥的微笑,摇头叹息。亚历望着怀中开始失去温度的爱侣。
「你知道我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是谁吗?」斯默指了指他身后的桑玛。「我的妹妹。」
亚历木然抬起头看他。
「真的,没错。」斯默点头向他证实:「我们是同一个父母生的。但是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死老头跟第一任妻子还有婚姻关系,我是他们的私生子。后来他那个可厌的老婆死了,他终于将我母亲扶正,所以在他们的婚姻里,合法出生的第一个小孩是桑玛。」
桑玛呆呆看着他。
斯默所有温文可亲的假象全部消失,带着掩不去的厌恶盯着她。
「律法规定,唯有合法出生的长子或长女才有继承权。也就是说,未来她可以继承爱尔家的头衔和财富,而我,身为为他劳碌卖余的大儿子,我什么都没有。」
「老家伙鬼迷心窍,只想着靠女儿跟其他家族势力联姻,而『爱尔女公爵』的头衔就是她最好的嫁妆,于是他迟迟不肯正式收养我。偏偏这个蠢女人这辈子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嫁给你。」
「这样也好,我本来想,她嫁给你之后,只能跟你一起住在洛普家的领地,老家伙终宄是必须面对一个事实:他需要一个留在王城、陪他一起奋斗的儿子,他一定会办理收养,把我合法的权利还给我。不然你以为我每年夏天浪费这么多时间,带她来看你是为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没想到,你却爱上这个吉普赛小钱人。我一再为你们制造机会,试探你,就是要你赶快把这个愚蠢的妹妹娶回家,你却要我带她回王城去,帮她找个丈夫?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切都没有用。只要这个小贱人还在,你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桑玛,于是我开始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这些吉普赛人不得不逃走?」
「那些病死的人都是你杀的?!」亚历的嗓音低哑得恍如千百年没有开过口。
「几个小老百姓,有么大不了的?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以自己的生命侍奉贵族。」斯默耸了耸肩。
「要弄到那个吉普赛女人的药袋并不难,我自己手中就有好几个。我选定几个对象,定期调换那些人的药袋,将他们弄得要死不活。而我只要在自己的伤口上涂些猪血,弄得它好像跟其他人一样伤口好不了,这几个为我换药的笨女人就相信了。」他轻蔑地看妹妹一眼。「我完全摆脱嫌疑。比较麻烦的是罗勒医生来看我的那一次。为了取信于他,我不得不把已经癒合的伤口又割开一点。」
「啊,那可真是痛啊!」他愉悦的笑脸,仿佛一个小孩在谈论寻常的恶作剧一样。
「为了增加悬疑性,我甚至找了一个夜晚披上红斗篷,故意在受害者家附近让人看到。反正吉普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对象,要挑动这些愚蠢的村夫村妇起来反对他们,真是再容易不过。」
「我的这一切用心都是为了让你回头啊,亚历。」他叹息。「我原以为这个吉普赛女孩只是你的宠物,不会傻到对她动真情。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爱上这种低等的人。」
「我们是贵族,妻子才能为我们繁衍高贵的血统,平民女子顶多当情妇,吉普赛人?她们连情妇都不配。在我们高兴时,站在她们分开的大腿间发泄一下即可。」斯默啧啧舌,对他摇摇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亚历。」
「你以为,杀了蕗琪,我就会回头娶桑玛吗?」他低哑地道。
「不!」斯默脸色一转,阴狠凉薄的天性显露无遗。
「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娶桑玛,我注定失去一切!既然我会失去一切,凭什么你可以幸福快乐?你活该跟我一样失去最心爱的东西。」
「斯默……」桑玛绝望地低泣。
「闭嘴!你这个蠢笨如猪的女人,你除了嫁人还懂什么?凭什么爱尔家的头衔该由你继承?我才是哥哥,我才是先出生的长子,一切都是我的!」斯默用力挥舞双手大吼。
亚历只是麻木地盯着怀中的女人。
她好冰,她会冷吧?她向来很怕冷的……
他收紧双臂,想将自己的体温分给她,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温暖不起来。
「你并没有失去一切……」他捧着蕗琪的脸,低低地道。
「什么意思?」斯默抹掉脸上的雨水。
「你还有你的生命,你的荣誉……」
一支箭突然透胸而过,斯默张大嘴,按着箭射入的地方,无法置信地抬起头。亚历的弯弓不知何时己握在手上。弓箭之术,他们向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斯默唇角漾起一个近乎苦笑的弧度,慢慢地跪倒在满地泥泞中。
桑玛的尖叫声再度响起。
「现在,你才是失去一切。」亚历木然地说。
蕗琪死了?
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蕗琪怎么会死了呢?
「喂!年轻人,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抹莹光蹦了出来,惊慌地乱窜。
但是那个抱着蕗琪屍体的男人浑浑噩噩地走在森林里,仿佛完全没看到围着他飞的一抹白光。
「年轻人?年轻人?你不是痴呆了吧?你中了强屍病毒?」糟了,他怎么没有反应?
它才去封凯雅那里跟她交换完最新情报,没想到顺路绕过来看看曹清荭,就撞见这幕惨剧。
不行不行,它一定要回去报告老大才行。
莹白色的光芒摇动两下,消失回虚幻里。
无止境的虚空中,一群影影绰绰的形影聚集,开着最新会议。
「……目前我们只能确定,童话次元的崩解与魔法有关。每个世界的魔法强度突然变弱,导致跟魔法有关的人也产生异变。而这些人通常是故事中的坏人,所以才会有坏人正在消失的现象。」中性嗓音解释道。
「在白雪公主的故事里,黑心皇后主宰整个故事线,可是魔法消失的结果,她也跟着消失了。在灰姑娘的故事里,因为魔法消失,继姊和她母亲必须勤于工作,仙蒂少了动物同伴的慰藉,所以她们的性格都产生变异。」另一道嗓音接下去。
「但,魔法不会凭空消失,它跑去哪里?」老成嗓音沉吟半晌。
整个童话次元虽然由无数个童话世界构成,但它的能量是守恒的。
也就是说,某些故事的魔法比较高,其他故事的魔法就会比较低,总体加起来的魔法能量不变。
可是几个跟魔法有关的世界,强度不断在减低,那些魔法流失到哪里去了?
难道其他次元出现了专门来偷取魔法的人?
老成嗓音将自己的猜疑说出来。「这说不过去啊。」中性嗓音寻思道,「童话次元的魔法只在这个次元中有用,一旦离开这个次元就化为虚无,他们偷了也没有用。」
「所以,消失的魔法依然在某处,我们只需要把它们找出来,送回它们应该去的地方。」老成嗓音沉声道。
众形影低低地讨论起来。
「小红帽死了,小红帽死了!」
一抹莹白光芒蹦了出来。
整场霎时鸦雀无声。
「镇静一点,毛毛躁躁的!再说一次发生了什么事?」老成嗓音低斥。
「小红帽死了。」那团莹光再说一次。
「我是叫你从头到尾说一次,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团莹光激动地飞了一圈,终于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
「小、红、帽、死、了。」
从、头、到、尾,再说一次。
老成嗓音如果有张脸,此刻的表情应该很精采。
「你们只叫我旁观就好,我就真的有空才去看一下啊,我哪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莹白光芒委委屈屈地道。
中性嗓音果断地介入。
「我们就是为了给曹清荭第二次机会,才会将她放到影响最小的故事里,为什么她会死掉呢?在小红帽的故事里,小红帽并不会死掉。」
现场顿时陷入一阵激烈的讨论。
每条生命都是一份可贵的能量,它们的任务是维护童话次元的正常运动,尽可能保护所有生命能量。想到一条无辜的生命可能就在它们的轻忽中失去,每个次元守护者都难以承受。
「拿过来。」老成嗓音低声一喝。
某个形影赶忙脱离群体,送上一片白色的方块。
中性嗓音立刻凑上来一起看,众形影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四周都没有任何声音。
「你们找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吗?!」莹白光芒大刺刺飞过来。
良久,白色的方块消失回虚空中,老成嗓音长叹一声。
「我们知道消失的魔法流往哪里去了。」
所有形影一凛。
「为什么魔法会流向小红帽的世界?」中性嗓